第九百零七章 一匹马
次日，天气晴好，春风徐徐，天空中薄云如纱，温柔缱绻得流转着。
沐清风在太守府里审判了马家的案子和卖炭翁孙女的案子，查出涉案人员十余名，除了已经死了的主谋谢赑，其余人全部抄家流放。
这其中也包括廖雄夫妇。
办好了案子，沐清风他们便要启程赶往下一座城，两城之间隔着一座大山，即便赶路，也得一天一夜才能到达。
离开太守府时，慕容诺正巧看见已经换上囚服，戴着镣铐的廖氏站在前院的门口。
廖家的那些妾室和下人，昨晚闻风逃了大半，不仅人跑了，还卷走不少财物，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们，还有伺候了他们很多年的老仆。
太守府的侍卫正在给他们一个个戴镣铐，登记身份入册，廖雄坐在一口井边，时不时得向下望一眼，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廖氏却独自站在墙角下，微眯着眼睛晒太阳，春阳微暖，驱散寒风尚且不足，但这样的阳光却将廖氏滋润得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慕容诺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向廖氏走了过去。
“你一直在顺水推舟，是故意向我透露那块地是谢赑的吧？”她也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廖氏。
廖氏睁开眼，看到慕容诺，先规规矩矩得行了个礼，沉重的镣铐压着她的手臂，让她的动作有些吃力，抬起头来，她才回答道：“妾身不明白王妃娘娘在说什么。”
“是吗？”
慕容诺看到她的淡定，心里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淡淡一笑，“你恨他？所以才要让他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廖氏一怔，下意识看向水井那边的身影，意味深长得摇了摇头。
“他不会死的，哪怕只是赖活着，他也不敢自寻短见，我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的心一样，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他。”
慕容诺皱了皱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廖氏却是温柔一笑。
“今后，再也不会有那些莺莺燕燕扑上来了，妾身的夫君，只属于妾身一人，妾身不会再守着灯烛过夜，不必再费尽心思争宠，不会在煎熬中孤零零的老去，妾身……多谢王妃娘娘成全。”她又向慕容诺躬身作揖。
这一次，是谢礼。
慕容诺却是难掩惊讶得愣住了。
她没想到廖氏竟这么极端，这真的是爱一个人么？
廖氏的目光越过慕容诺，看向她身后走来的沐清风。
春日下，沐清风肤白如雪，身形高大如玉树，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白色的薄袄像是特地与慕容诺的梅花裙子搭配，让任何人看着他们夫妇，都只得称赞一句天作之合，良缘绝配。
廖氏不可抑止得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细微的动作，让慕容诺下意识侧目向后看了一眼，看到沐清风时，她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他等自己一会儿。
沐清风便心领神会般停下脚步，就站在几步之外，默契得好像二者本来就是一个人。
廖氏回过神来，笑道：“王妃和南渊王真是羡煞世人的一对，前日在永春楼前见到您们二位的那一刻，妾身便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不过妾身福薄，比不得王妃娘娘。”
“也许，你和廖雄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夫妻之情，若只剩下相互算计，自然会渐行渐远。”慕容诺善意地提醒。
廖氏目光一颤，好似勾起心底的一丝丝愧疚一般垂下头，不再说话。
慕容诺也只是来确定自己的猜测，并不是来说教的，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了沐清风。
……
大队伍出了聊城，直至进山，正好到了午时，山里的风比城里凉一些，小喜便给慕容诺换了夹薄绒的披风，又在马车里煮了茶，方便她随时喝。
“王妃，咱们去的下一座城是哪里啊？”小喜拿着茶勺边搅边问。
慕容诺懒洋洋得靠坐着，打了个哈气，才回道：“听沐清风说是汾阳，是凉州十二城中离卞城最近的一座城。”
她并没有说完，沐清风还说了，到了汾阳之后，他会和两位将军见一面，他们是掌管卞城那五万储备军的，收到消息后，已经先一步赶往汾阳等候沐清风。
他们要秘密商议对越国的支援方案。
因为近日从三赞山传回来的情报来看，楚国确实派去了大批兵力，若靖国不出兵支援，越国三月内便会失守。
南疆线一旦冲破，楚军便会对靖国形成夹击之势。
小喜小声嘀咕着，“希望汾阳的太守大人是个好官，咱们能平平安安的，别再遇到聊城那样的祸事了，太吓人了！”
慕容诺无奈一笑。
昨天太过紧张混乱，她只想着应敌，压根没顾上小喜。
后来留在驿馆里的暗卫把廖雄他们从地窖里拉出来时，才知道不知是哪个暗卫在混乱中把小喜也给送进地窖里躲着去了，她闹着要出去找慕容诺，被廖雄夫妇用腰带绑了起来。
终于见到慕容诺时，小喜直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夜里慕容承那边被玄甲军里亲近的叔伯们闹洞房，她这边也没得闲，小喜做了大半夜的噩梦，梦里一直喊着“王妃，快跑！”。
慕容诺只好扔下沐清风，和小喜睡在一张床上，安抚了好久，小丫头才总算睡踏实。
又在山里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沐清风才下令停下休息。
慕容诺从马车上下来，才发现队伍停在一条小溪边，溪水很清澈，不时有小鱼翘着尾巴跃出水面来，慕容云便找了个几个玄甲军的老将，说是要比赛下水抓鱼，看谁抓得多。
慕容诺本想劝一劝，看老爹兴高采烈的模样，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小喜从马车里搬了些厨具下来，早早的生火烧水，好像笃定了今天一定能喝上鱼汤似的。
在附近巡视了一圈的沐清风也走过来，看着忙来忙去的小喜，便压低声音向慕容诺说：“她看起来精神不错啊，昨晚应该睡得很好吧？”
一股子酸味顺着声音飘过来，让慕容诺弯起了嘴角。
转头看着沐清风眼下淡淡的乌青，调皮得眨了眨眼，“正好让你清清心，不好吗？”
“好。”沐清风无奈一笑。
两人说着悄悄话，突然听到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循着声音抬头望去，看见小溪对岸出现一匹枣红色的马，从树林出来缓缓走到溪边，低下头喝水。
这时，伍叁七走过来。
“王爷，那匹马身上套着夹板，应该是用来拉马车的马。”
山里有野马并不稀奇，但突然来了一匹拉马车的马，瞬间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一道道目光盯紧对岸，从那匹马到树林，从树上到灌木。
毕竟聊城叛乱才过去一夜而已。
大概是气氛突然紧张，让牲畜也有了警觉，那匹马后退了几步，转身小跑进树林之中。
沐清风吩咐：“追过去看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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