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失控
另一边长孙离愁跑开之后也没闲着,回大厅掀开忘缘花,将白布撕碎,嘱咐身边一人道:“看好这棵树!”
他已看出路尘受到了忘缘花树的影响,只是因极力地克制未彻底发作,只要现在火上浇油,他必能被耽蛊唤起的欲望击溃,到时候想把他带走就容易多了。
夏子规紧跟进来,气道:“你到底帮谁的!”
“我帮我自己!”
虽不知忘缘花具体作用如何,但夏子规知道这香对路尘影响极大,便再顾不上别的,抽刀向忘缘花树袭去。
守树之人身材瘦小,反应极快,挡在夏子规的刀刃前四处窜,或直送,或内缩,劲力源源不断。
若此人进攻,夏子规或许还有可乘之机,但守树人只守不攻,就像给花树罩了层绵密的金刚网,让夏子规连刀挥出的气都无法震到花树分毫,简直缠人得很。
“你!”
又是几个招式的对峙,夏子规意识到想毁树已不可能,便放弃此处,不再与他缠斗,出大厅去帮路尘。
周围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倒了一片,多得是武当和崆峒的人。
但路尘并未好到哪里去,双目通红,夏子规已看出他剑招有变。
高手对决里,细微的变化都有可能送命。
玉□□人动身,力凝三指,向陆北云而去。
空心大师同时马步一扎,双手合十,令人疚心疾首的偈颂声即刻响起。
他们已经放弃什么狗屁一对一了。
陆北云身形晃动,已然开始不敌,堪堪避开前三式,趁第四式前出剑袭来。
玉阴心中一喜,正如她所望。
她现在用的,是峨眉派的内家绝顶功夫——三阳功,力量从三指发出,不论对方从何种方向而来,只要三指一引,便可借力生力,在敌人力量激荡之时,更是能反震六脉,绝无挽救余地。
陆北云处在包围之中,夏子规一时杀不过去,心急如焚。
陆北云脑海轰鸣,但剑依旧很快,玉阴躲闪不及被一剑刺中,但同时她的三指也已凝力,仅三指肩头一点,陆北云便感到被一阵摧枯拉朽之力怼出,撞到五丈外的树上。
轰——
环抱粗的树应声倒地,激起一片尘土飞扬,陆北云半跪在地,喷了一地的血。
宁清让本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跟这些江湖正派撕破脸,看到此哪还管的了那么多,携剑向路尘而去。
所有人都以为小侯爷是要去杀陆北云的,连连给他让路。
这小子,怎么又过来了。
路尘微一皱眉,宁清让刚一站定到他面前,就被路尘一把带了过去。
下一瞬,冰冷的半城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宁清让一愣,心想难道路尘已经忘记自己的出身,抑或是没认出他?
“哥!”
路尘嗤笑:“怎么,宁小侯爷一害怕就喜欢认哥哥吗?你这招放在我这里可不太管用。”
看起来宁清让是在被陆北云挟持,宁清让自己知道,路尘几乎已将大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拿剑的手微微发抖。
这是剑客的大忌。
“小侯爷!”有几人见状,纷纷停下手中刀剑,而青良子的剑分毫未停,紧随而至,路尘握住宁清让手腕,将他手中剑柄击向自己,从别人的角度看,就是宁清让把路尘推了出去。
路尘后撤几步,以剑支撑。
头疼。
天崩地裂一样的头疼。
眼见着青良子的剑就要刺中,千钧一发之际,夏子规凌空一跃而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在剑触到路尘的最后一刻,将剑击为两半。
刀剑相击,拼的不仅是谁的兵器更坚硬,更需要合适的力道与角度,腕上发力,稍一寸的偏移都有可能反伤自身。
青良子看着断为两截的宝剑,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昆仑派世代传承掌门的宝剑,竟就这样被一个小丫头斩断了。
“飞都飞不快,装什么天外飞仙。”夏子规嘲讽一声,回身要将路尘扶起,而路尘只是一手扶额跪倒在地,模样痛苦不堪。
夏子规的声音渐起渐弱,像隔了万年一样空灵遥远,他想握住她伸来的手,可耽蛊带来的灼痛再也不肯饶过他,压抑在骨血的剧毒喷薄而出,如烈火上浇下的热油折磨着他每一寸血脉,多年难以消解的憎恨,多年压抑在深渊的噩梦,张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
过往的画面像一座牢笼,将他推入深渊,彻底沉陷。
他曾有过朋友,可最后那个人持剑刺进他的胸口,一边还要痛哭流涕、愧疚地说“我想活下去”;
他曾逃出过地狱,本以为得到了几日如家温情,可最终却被慈眉善目的一家人卖到风月场——“这小娃娃长了张妖言惑众的脸,能卖不少钱…”
在那里,他杀了平生第一个人;
他曾接受过善意,可给他善意的人从没有好报,不是因为他的出现被别人杀害,就是被他自己亲手杀死;
他曾挣扎,困惑,浑浑噩噩,愤世嫉俗,他曾放下一切,一心求死。
世人以恶待他,于他而言又存在什么正道。
“路尘,路尘!”
夏子规再怎么嘶吼都没能将他唤醒。
说顾不上就真不顾了?
想不到长孙那棵树那么好用,找机会掰下来一枝,路尘不听话的时候就让他闻闻。
没办法,夏子规只能回身全力应敌。
路尘次次舍身护她,今日她也定会拼死保他周全。
赵利携剑而来,与夏子规并肩站到一起。
青良子吼道:“赵利,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瞧上了这位姑娘,我只负责护她,陆北云你们随意。”
夏子规横刀在前,向赵利低声道:“多谢赵管家。”
“应该的。”
杀意四面八方逼迫而来,路尘倒地不省人事,三人身处重重包围,战意一触即发。
天上无云无风,天地一片沉寂,寒风吹着枯树,犹如鬼魅迎风起舞。
这时响起的笛声,便如无常带着小鬼,索命而来的怨灵。
这笛声亦如它的曲调,可索人性命!
江湖能以笛声驭气之人不在少数,长孙离愁就算一个,但他听到这笛声,也不敢再吹嘘自己的九音术了。
夏子规感到胸膛一阵剧烈翻涌,而周围的人有的已经开始在地上翻滚抽搐,口吐白沫。
是谁的笛声,竟有如此摄魂剔骨的威力?
夏子规以刀杵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抹身影翩然而至。
白衣飘飘,立于屋檐。
夏子规笑了。
幸好她没有信错人。
在场的人霎时倒了一半,多得是未曾习武的官家人,和一些跟着掌门凑热闹的小徒弟。
剩下的人,大多在闭气凝神,只有三三两两受得住这曲调中浑厚的内劲。
夏子规道:“赵兄,劳烦你撑上半柱香。”
“没问题!”
赵利既已跟他们站在一起,夏子规便没有不信他的理由,身子凭空跃起,如逐流的枫叶,踏上树顶,要接过白无衣飞来的丹药。
白无衣并未将丹药递给她,他虽不擅近敌,此刻却有些心急地随着夏子规落到路尘身侧。
白无衣扶起路尘,将他托在怀里,撬开牙关,将丹药喂进去,见路尘依旧没什么反应,探了探鼻息。
皱眉。
又撕开衣领看伤口。
如冰一般不露声色的眼神霎时如刺刀凌厉,刮向夏子规。
“你不是他雇的保镖吗,怎么护他的!”
“……??我——”
“闭嘴。”
白无衣霸道地制止了夏子规苍白无力的解释,只看着面前的路尘,见他终于咳了几声,有些转醒。
路尘睁眼便看到白无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冷得吓人。
他有些想把眼睛再闭回去。
好在体内噬魂的痛苦在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杀意,一股暖流自丹田奔涌而至,他的眼中亦再无其他。
夏子规看路尘神色不对,正要上前探寻,突被路尘一掌推开,下一掌紧接发力,将从身后偷袭的玉□□人拍了出去。
玉□□人手中的剑,擦着路尘腹侧划过,伴随血肉破裂的一声闷响。
路尘这一掌着实用力,玉阴径直飞出去,一路连带几人翻飞在地,在石墙砸出个坑,没了动静。
路尘抬手搭上腰腹,止不住往外涌的鲜血,而他只是扶着白无衣踉跄站起,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我助你。”
白无衣轻声说了这一句,便脚尖轻点,后退,重跃回屋檐。
夏子规看白无衣飞远,长呼一口气,觉得还是笛子适合他。
回身又堪堪抵住一式,荒流刀发出铮鸣的响声。少林寺的双锤配合一气功果然厉害,直震得她虎口发麻,而那人还追着夏子规不放,似乎瞅准了她姑娘家力气小。
夏子规左闪右闪跑到路尘身后,指着追来的人对路尘道:“我打不过他。”
“我来。”
路尘单手将夏子规往身后推了推,另一手持剑,并未出鞘。
“无知小儿!”双锤大汉大喝一声,拔山的力气迎着照面而来。
剑光如惊虹掣电,一闪即熄。
下一瞬,大汉的头颅连颈挑起,飞上了半空。
一剑长虹化做光影无数,半城剑配合着白无衣的笛声,很快将渐渐缩小的包围杀出五丈见方的平地。
剑气迫人,远处枯叶梭梭,阴云遮住最后一丝光亮。
天地为之色变。
夏子规知道,陆北云回来了。
他用的剑,是陆北云的剑。
他用的招式,是陆北云的招式。
陆北云的招式,只会杀人。
剩下的事,几乎用不到夏子规了,陆北云杀红了眼,剑式大开大阖,动作又快又狠,眼前只剩迷蒙的血光和飞起的残肢,宁王府再一次血流成河。
夏子规喘了几口气,正要再上前助他,被赵利按住肩头的手拦了下来。
“别过去。”
夏子规回过头去,不解地问:“怎么了?”
不苟言笑的赵利定定看着前面,声音竟然有一丝紧张:“不对劲。”
夏子规顺着看过去,细细瞧着路尘,发现他瞳孔不知是被血光映的还是怎么,已经泛着瘆人的红色,点缀在苍白的脸上,竟真有几分恶鬼的意思。
最诡异的是,他的嘴角挂着有些狰狞的笑,似乎已将杀戮变成了一种享受。
能跑的人都跑了,剩下几大掌门苦苦支撑,合力出招,一步步要将陆北云逼到绝处。
此时,唐仲仪自暗中突然现身,迎面朝他撒了些红色的粉末,陆北云当即捂住了眼睛,同时剑光一闪,剑锋穿透脖颈,一路垂直向下划过去,将其豁成了两半。
唐仲仪用自己唐门二公子的命,换了陆北云一双眼。
苍羽以指化剑,直向陆北云而去,同时谨防他腾空避闪,已将上方的路守死。
山城子持剑凌空跃至身后,瞄准机会出击。
另有两人一左一右而来,盯准了他下盘空穴。
四个人,几乎已将陆北云所有退路封住。
“小心!”一瞬间仿佛全身血液都被抽离,夏子规提刀冲上去。
夏子规率先将山城子困住,而山城子竟然已抱了必死的信念,丝毫不顾夏子规,硬承下肩头一刀,同时将剑扔出。
陆北云左右都不可退,眼中剧痛不得,只得听声辨位,凌空一转,剑贴身擦过,而他则同时握住这把飞来的剑,冷哼一声,紧接递出。
苍羽的剑指本已触到陆北云衣袂,他已经开始嘶吼地笑了,这一招他曾掏了无数高手的心脏,陆北云必死无疑!
但苍羽的手最终停在距离陆北云心脏一纸远的地方。不知哪里飞来一把剑,已从他口中刺入,穿透颅脑,瞳孔凸出,嘶吼立时截断。
“陆北云你到底……是不是人?”
苍羽还未来得及倒下,陆北云已将剑自他口中向上挑出,手中两把剑同时挥出,电光火石间,一左一右二人毙命。
夏子规正站在身后,还未等晃过神,突见陆北云举剑向她横砍而来。
“是我!”
没时间说更多话,夏子规一个俯身避开,眼见着剑刃蹭着自己鼻尖划过,斩断了几缕发丝,而陆北云剑式丝毫未停,又向她刺来。
他看不见,也该认得我声音啊!夏子规直觉不妙,尽全力躲他的剑。
陆北云的剑太快,太过狠戾,夏子规根本应付不来,在剑落下的最后一刻,大喊了一声“路尘”!
这一声像是什么咒语,半城剑硬生生停在半空顿住,剑气直逼的夏子规摔在地上,而路尘混沌的眼中有一丝清明在挣扎,很快又被一片血红取代,就像有什么在他体内进行着一番厮杀。
在又一清醒的刹那,路尘咬牙,吃力地抬起手,将剑向自己的右臂挥去——
“不要!”夏子规被他这一举动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赵利、宁清让、白无衣三人几乎同时赶到,白无衣不知从袖中挥出什么粉末,路尘身体微微一顿,立刻被三人制住。
“路尘,你醒醒!”
他浑身滴着血,力气并不大,被宁赵二人困住,一时挣脱不开。
“荧儿,你喜欢叫我荧儿的。”
夏子规焦急地唤着,路尘身体一震,仿佛体内有什么意识在被唤醒,挣扎着要逃离束缚,神色痛苦,呼吸急促。
白无衣叹了口气,一记手刀敲在他脑后,路尘闷哼一声,向前软倒,落在夏子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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