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简尤最终还是看完了那本《简尤传》。
起因是一个突发奇想，他想知道自己在帝国虫民心中的印象。
看的过程可以说化身成了怼精，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最基本的事实错误。
等全书的一半过去，他神奇的得了其中乐趣，把它当作小说给看完了。
然后得到了一个不出意外的结果。
在这个半吊子作者的笔下，简尤上将是一个有梦想、有实力、颇自负、感情一团糟、幸运的出生在赛伦斯诺帝国、受到虫皇贝里谟庇佑的雄虫军事家。
这个结论半真半假，杜撰的成分大过事实，唯一值得夸耀的点，是对他事业心的描述，整体偏差不准确预估大概只有30，在这点上，可以勉勉强强饶恕笔者的罪过。
但私生活这一块简尤鄙夷的想，帝国虫民恐怕都以为他花花肠子，有无数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了吧。
可笑他自己都不知道白月光在哪里呢。
合上书，简尤把传记塞到了书架够不着的角落。
之后拿起帝国历史、军事纪实、逐鹿星际、机甲战争、科技革命、医疗之家等书籍杂志来转移思绪，将乔斯的书架从头到尾翻了个遍。
简尤的本意是借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打发时间，看完却意外的对帝国的当今形式也有了个模模糊糊的了解。
现任虫皇是贝塔利，年少有为，是贝里谟往后数第四代统治者，也是贝里谟的曾雄孙。
赛伦斯诺帝国的统治者均为雄子，简尤算了算，时隔两百年，帝国皇位从贝里谟传到贝塔利，才传了四代。
果然雄子在皇室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生的，每一位虫皇几乎都是老来得雄啊！
不容易不容易。
这些书都翻完，简尤彻底无聊了。
这天下午，他心血来潮，去基地里散步。
他也没有目的，就四处转转，顺便了解了解基地的设备和规模。
正值半下午，基地四处都在训练，偶有满头汗水的雌虫看到他，碍于纪律在身，不敢贸然跟他打招呼，只敢投过去几个眼神做交流，简尤完全视而不见。
但唐奈森是个例外。
简尤不知不觉溜达到了生活区，他意识到这里不是基地的核心地带，打算转身走的时候，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不远处的宿舍楼上，唐奈森站在一处窗户里，笑眯眯的跟他挥手。
“嗨，简尤。”
唐奈森脱下了白大褂，穿着一件深色v领衬衣，仔细看，衬衣压根不是v领的，而是扣子随意的只扣了胸口那一颗，造成了v领的错觉。
简尤抬头看唐奈森，唐奈森笑问他：“你是来找我的吗？”
简尤顿了顿，老实回答：“不是。”
唐奈森继续笑着，完全没被这直球的否认影响，直接扔下一句“等我下去”，便下楼了。
简尤只好在原地等他。
半分钟后，唐奈森出现在简尤面前。
就这三十秒的时间，唐奈森一改随意的模样，不仅在衬衣外穿了一件格纹外套，还将衬衣扣子一丝不苟的扣上了。
整洁的仿佛是来赴一场甜蜜的约会。
“乔斯把你照顾的不错。”唐奈森视线在简尤身上打量一遍，金丝镜框反射下午的阳光，让他整只虫看起来精明又睿智，“几天不见，你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简尤捏捏自己的脸，这二两肉长起来是真的慢，也难为唐奈森了，客套话说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我不是来找你的。”他不想唐奈森误会，又说了一遍，“我就是随便走走，结果就走到了这里。”
唐奈森战术性推了推眼镜，脸上笑意不减，“我还以为，你去过医院，见我不在，又特意来这里找我呢。”
“我为什么要去医院？不是还没到复诊的时间吗？”简尤大大的眼里全是疑惑。
唐奈森：“先前我们不是说好，你如果想尝尝我的手艺，我也会很欢迎你。”
简尤想起来了，“是哦，我差点忘了，改天吧，改天我再尝你的手艺，你说的欢迎我，可别后悔。”
唐奈森挑眉，这种场面话他见得多了，自己也没少说过，自然明白“改天”二字的含义。
既然简尤无意，那他也不强求了，笑一笑揭过了这个话题，“我下午没事，陪你一起走走？”
基地空旷偌大，简尤刚才一直在跟着指示牌走，虽然也能去想去的地方，但只能在门口停留，不能深入探索，总归少了点乐趣。
现在唐奈森自告奋勇陪他，简尤简直求之不得，活体导航这不就来了？
“好哇！”他爽快答应。
唐奈森：“宿舍附近没什么好逛的，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简尤仰脸认真思考一番，“我可以自己决定去哪里吗？”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
简尤不答反问，“你有高级权限吗？”
“什么高级权限？”
“就是有些地方我想进去看看”
唐奈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有些地方？你是说机甲格斗演练吗？”
“诶？”
唐奈森耐心道：“听说基地最近到了一批高质量机甲，乔斯正带领军雌们通过格斗演练测试性能呢，你是想去看吗？”
一听这个，简尤顿时双眼放光：“可以吗？”
唐奈森：“我只是驻守基地的医雌，不像乔斯和罗维特那样手握多种权限，但格斗演练我还是可以去看的，你想看吗？想看的话我带你去。”
机甲格斗演练哎，好久没摸过机甲了，简尤摩拳擦掌，身上的战斗因子都活跃了起来，“好呀好呀，快带我去！”
机甲格斗演练在机甲训练场举行。
简尤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步伐轻快，一路雀跃。
唐奈森将他的期待尽收眼底，一边带路，一边在心里悄无声息的琢磨一些事。
简尤：“机甲训练场在哪里，我刚才在基地转悠，怎么没看到？”
唐奈森：“在地下，整个基地下面是掏空的，大概有这么大。”
他双臂展开比划了一下，颇认真的道：“没虫带路，你会迷路的。”
“哇，那么大呀！”
简尤佯装惊讶，背地里却侧过头，心想唐奈森也太小看他了，他哪会想象不到？
那颗实验星地下不就有个研究基地？那么大个研究基地，上三层下三层的，跟个迷宫一样，他都能精准的找到自毁装置，区区一个地下掏空的边防基地，给他点时间，他保管三天就把所有的犄角旮旯给摸透了！
唐奈森宠溺的说：“是呀，很大，而且里面都是军雌。一会儿进去后，你可不要乱跑，一定要待在我身边，不然走丢了，就不好找了。”
“嗯嗯嗯，不会乱跑的。”
说话间，两虫到了训练场最近的一个入口，一扇足有十层楼高的防爆巨门前。
巨门上嵌了一个隐蔽按钮，唐奈森的权限不高，只能按下按钮，拨通门后守卫的通讯，让守卫给他开门。
“换做乔斯，他只要站在这里，门会自动识别他的信息素，给他开门。”等待拨通的过程中，唐奈森说。
简尤想：这跟两百年前的虹膜识别功能也差不了多少。
守卫通过可视设备看到唐奈森，惊讶道：“唐医雌？”
唐奈森：“听说有格斗演练，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守卫短暂的停顿片刻，可视设备的画面移向旁边的简尤，“那这位雄子？”
基地上下都知道乔斯带回来的雄子，但雄子为什么会跟唐奈森在一起，还一同来机甲训练场？守卫想不明白。
唐奈森难道不知道，雌虫在机甲格斗的过程中，信息素会飙升吗？
万一这些信息素误伤了雄子可怎么办？
唐奈森自然考虑到了，他知道简尤身体的特殊性，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简尤会不会有反应，有的话最好，这才带简尤过来，还说了让简尤跟在他身边的话，为的是做好一切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防患于未然。
唐奈森：“他跟我一起，来找乔斯。”
守卫：“稍等一下。”
通讯戛然而止，守卫消失了几秒钟，再回来，直接给他们开了门。
巨门缓缓收进两侧，等他们进去，又轰隆闭紧。
阳光陡然被截断，延伸至尽头的无数吊顶灯管充当新的光明源，将视野全部照亮。
简尤像领导视察一样，双手背在身后，一边打量脚下用冷金属打造的发射通道，一边在心里嘀咕：原来报乔斯的名字这么好用，那下次再去哪里，就不带唐奈森了，直接跟乔斯说一声，不就相当于拿了一把万能钥匙！
“少将在下面格斗场。”
守卫带他们来到一个电梯旁，唐奈森和简尤先后进去，电梯门合上，匀速下落。
简尤眼中的光彩从听到格斗演练开始，就没有熄灭过，玻璃制式的电梯缓缓下降，地下训练场的一切一览无遗。
他仿佛置身于一座巨型兵工厂，高大威猛的庞大机甲在脚下静默林立，像一个个沉睡待命的钢铁巨兽，可以想象，如果他们的眼灯全部亮起，蓄满战斗力时，是怎样恐惧震慑的军事力量。
简尤禁不住赞叹：“这些蓄势待命的黑色家伙是突击型机甲吧，它们看起来配置很高，不愧是守卫边防的军事基地，配备这样过硬的战斗力，这是一支精锐的机甲部队。”
唐奈森侧头看他，平光镜片后的琥珀色双眼眸光沉沉，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探索情绪：“你还懂这些？”
“我在乔斯的书房看了很多相关杂志，即便不懂，也能随便诌两句。”
“是吗？”
唐奈森还想多问两句，正巧这时，电梯停了。
嘈杂的金属擦碰声透过细线似的电梯门缝钻进来，简尤一下子就兴奋了，未等电梯门完全敞开，率先走了出来。
机甲矗立的仓库，临时辟了一块足够活动的场地。
众多雌虫围绕的场地中央，两台造型相似的机甲在生猛缠斗。
红眼机甲的臂铠狠狠抵住蓝眼机甲的下颚，沉重坚硬的金属臂膀摩擦碰撞，迸发出星星火花。
简尤看得眼热，撇下唐奈森，拨开虫群，激动的挤进去。
他挤到了最前排！
旁边的雌虫撞了他一下，他被推得又往前了一步，就在这时，一道蓝光骤然泄下，以他为中心向两侧展开，迅速成盾。
格斗中的红眼机甲看到简尤被挤出来，紧急拉开了防护盾。
简尤猝不及防被挡住，只能沮丧的站在防护盾外观看。
场地里，红眼机甲卡着蓝眼机甲的下巴，不顾蓝眼机甲的挣扎，将它从防护盾周围带离。
这给了蓝眼机甲逃脱的机会，它挣脱钳制，在地上翻滚一周，准备发动进攻。
红眼机甲却仿佛早就算准蓝眼机甲的动势，不给蓝眼机甲任何反击的机会，一个灵活的闪避，谁也没看清红眼机甲做了什么，臂铠就再次卡主蓝眼机甲的脖子，将蓝眼机甲死死摁在地上。
蓝眼机甲挣脱不得，红眼机甲的另一支机械手臂已经探向背后，光刃剑从脊背抽出，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刺进了蓝眼机甲的腰侧。
蓝眼机甲：“”
胜负已定，机甲内的操控者罗维特紧急拽下通话装置：“不是吧少将，你下狠手啊，这要不是在演练，你是不是直接就刺穿我的腹部了。”
乔斯不急不缓的操控红眼机甲站起来，“知道是演练，就不认真对待了？”
罗维特高喊：“我哪有不认真对待，是你今天状态不对劲，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一场演练而已，你竟然对我动真格的。”
机甲内的连接操控者的导管会通过神经传导装置直接反馈在操控者身上，罗维特活动活动被压制太久的脖子，痛呼出声：“嘶，脖子好疼，可是简尤雄子在看，我不能表现得这么废物。”
乔斯拆下身上的连接导管，从容不迫的轻嗤：“你也知道你刚才表现得很废物。”
罗维特：“比起废不废物，我更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乔斯用关闭通话装置的方式回答了罗维特。
今天早上，乔斯问罗维特，自己对简尤无微不至的照顾是不是让简尤感到了不适了，不然简尤干嘛做出抢着洗盘子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来。
罗维特这样说：“人家既不是你的雄主，也不是你的小虫崽子，你给他提供住所，给他看病，给他做饭，给他买新衣服，他当然会不自在喽。”
乔斯自我怀疑：“竟然是这样吗？”
罗维特脱口道：“不然呢，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你对人家这样好，人家没乱想已经不错了，就想通过洗盘子跟你道个谢而已，你没必要这样大惊小怪的。”
乔斯拒绝承认自己在大惊小怪，想也没想就反驳罗维特：“他是雄子，我照顾他难道不应该？”
罗维特不甘示弱回怼：“该该该，他如果是你雄主的话，你照顾他还很天经地义呢。”
乔斯不认同罗维特的话，他只是尊敬简尤，看简尤可怜才这样做而已，罗维特怎么能这样说他和简尤呢？
同是单身未婚雌虫，罗维特怎么能不懂他，不仅不懂他，还这样误会他？
于是就有了这场乔斯想教训罗维特，主动向罗维特发起挑战，罗维特啥也不知道，还兴致勃勃应战的画面。
红眼机甲眼灯熄灭，驾驶舱的门从内掀开，乔斯满头大汗的从机甲上跳下来。
他撩了撩不听话的茶色头发，接过旁边雌虫递上来的军帽戴上，整整衣装，撤下防护盾，朝简尤走过来。
简尤的目光不由自主从机甲转移到了乔斯身上。
这是简尤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乔斯，意气奋发，锋芒尽显，跟往常温吞好骗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意外的夺目。
夺目到在乔斯靠近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都不自觉的绷紧了。
不，绷紧不是因为乔斯的靠近。
而是他嗅到了一丝温润清甜的味道。
薄薄的，凉凉的，如微风拂面，趁他不防备的时候，机敏的钻入他的身体，停留一瞬，来到他闭塞的精神域上，试探着轻轻叩了下紧闭的门。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在实验基地被各种信息素强制匹配过无数次，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想要嗅闻它，捕捉它，独占它。
那是与他契合的雌虫信息素。
研究员们做过不计其数的实验，都遍寻不到的、与他高度契合的雌虫信息素。
这世间竟然有与他契合的信息素？
简尤不确信，抱着怀疑的态度，想再深层次的感知喝确认一次。
他第一次主动尝试把闭塞的精神域打开，热烈欢迎那缕味道的进入。
但当他努力调动精神域，用尽全力企图释放哪怕一丢丢信息素做回应的时候，那缕味道却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简尤只好狼狈的作罢。
乔斯已经站在了简尤面前，他看着简尤呆呆又惊愕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丢丢显摆之感。
刚才的表现一定让简尤震惊了。
简尤会怎么看他呢，会不会觉得他很帅？
他低声，语调轻快：“守卫说你急着找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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