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逆命（下）
“靖道主，弟子有一事相求。”
乾霖宫内，林犴神情自若，仿佛方才七元长老的逝去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确实，在清欢门人弟子眼中，一位只差半步便能踏入上境的玄修长老，怎能会因为一灵境修士命丧黄泉，更何况，七元长老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久到他忽然的离开，在常人看来是那么理所应当。
大殿主位上，靖远山满面愁容，七元长老的逝去，扰得他心神不宁，他总觉得有蹊跷，但一看下方那人，便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
“说吧，何事相求？”
林犴恭谨道：
“弟子想见庆云师祖一面。”
靖道主闻言扶额轻叹，这小子倒是敢想，自己想要求见师公一面都不知有多么艰难，距离上次面见师公已近三载……
说来，上次也是因为这弟子。
靖远山本不欲答应，但沉默片刻，默然点了点头，而后挥手示意林犴回去等消息。
因为他忽然觉得，三年前那事，也许了断的并不干净。
林犴背后的牵扯与渊源，靖远山一个都不想招惹。
……
庆云真人侧卧红云之上，观天边青辉晚霞。
其身后，林犴只是静静等候，不敢有丝毫冒犯。
等得久了，林犴便顺着庆云真人的目光望了过去…
那里，悬着一轮擎空明月，遮阳断空，不可一世。
“你可知晓这归真之下，谁人名声最大？”
林犴一指那轮青月，试探地问道：
“可是青月掌教？”
庆云真人摇了摇头，而后起身转过身子来，神色漠然地看着林犴，一字一句地念出一个名字：
“许-妙-成。”
林犴虽早已料想到这个结果，可听到这三个字，却还是难免心神一震。
庆云真人又转过身去，负手叹声道：
“当初本座之所以要你做我清欢真传，
一嘛，自是欣赏你纯阳之资；
二嘛，也是结妙成殿主一个善缘。
你可知道，你今日能得到的一切，都是源于他对你馈赠。
融灵宝入尔身，当真好大的手笔！”
林犴刚想反驳，又见庆云真人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噤声，听他又说道：
“你说你来自擎陆之阳界，求仙问道非你本愿。
可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
若是你当真要回去，你要求的人，是他。
这世上，也只有他妙成殿主有着穿梭诸界阴阳之手段。
擎陆之阳，为他所寻到，锦陆之阴阳，亦皆为他所寻到。
他既是给予了你馈赠，势必会要你回报出代价。
逆命？何故如此？”
林犴蓦然垂下头来，内里挣扎道：
“弟子，只是不甘……”
庆云真人又转过身来，看着他微微笑道：
“你既是与他有了牵扯，这世上能为你逆命者便没有了几个。
更何况，你承赤尊上人的果，为其弟子种下因，乃是理所应当的事。”
说到这，庆云真人终是忍不住，“哈哈”笑道：
“你入了局就是棋子，
他想要你的根法，你给他便是。
更何况棋子亦有际遇，你得了纯阳体、得了宙源经，又为我清欢真传，所得所失，你应有所估量。”
林犴的心气愈发低迷，可他还是有一股倔劲，抬起头，不屈道：
“我若尽数奉还，只求自在二字，可否如愿！？”
“还不清了……”
其声缥缈，其身影已是不见。
……
一脸失意的林犴又去乾霖宫寻靖道主。
靖远山见他又来，神色一紧。
“靖道主，弟子想求您一事。”
“说吧。”
“弟子想寻一人，姓权，名锋，是近几个月拜入我仙门的弟子。”
权锋？靖远山映像里并未有这个人，不过林小子刚见完庆云师祖就来寻他，莫不是又是什么天纵之才？
思绪片刻，方才回道：
“此事吾已知晓，你且先回去吧。”
林犴赶忙欠身恭敬道：
“弟子在此谢过道主。”
招呼林犴离开，靖远山一时陷入沉思，寻一名弟子对于他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摸索出林犴的意图。
在靖远山眼中，林犴已不单纯是清欢真传，更是濯冥剑派安插在玉璇宗的一颗暗子。
上境大能执子黑白，持此子攻杀！
可这棋盘的边界，靖远山却摸不清在哪里，但绝非只玉璇宗一派之地。
他很想罢黜林犴的真传身份，但他不敢做也不能做，他虽是一脉主事者，但较于上境大能来说，不过仍是一介凡俗。
上境之下，仙凡之别。
看来要多花些心思在修行上了，一日不入上境，一日不得顺心。
……
“林师兄在吗？”
一红衫少年，一边轻扣院门，一边轻呼。
经过一夜辗转难眠的林犴听闻院外有人声，遂前去开门。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对面忽然传来难以置信的叫喊：
“犴哥，真的是你！”
这一喊令林犴瞬间清醒，他看清来人，神色一震，竟真是他：
“阿锋？”
“是我呐，犴哥。”权锋欣喜地踏步进白秋院，看着此地美景，惊呼道：
“几月来，一直听说了犴哥的名头，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没想到传说中的清欢真传、白秋居士真的是犴哥！”
看着他的眼神，林犴眼底闪过一抹悲哀：
“阿锋，你不想再回去了吗？”
权锋脚步一滞，转过身来，沉声道：
“犴哥要回去？”
林犴点了点头，思量再三后说道：
“我正在寻求回去的办法，不过……”
“那便不回去吧！”
见权锋忽然出声打断。
林犴还是不敢置信：
“那伯父伯母？”
权锋神色激动，猛然抓住林犴的双臂，亢奋道：
“犴哥！这可是你我求得长生的唯一机会呐！
更何况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查阅典籍，发现界之阴阳，在不贯通界门的情况下，时间流速并不一致！
待你我修道有成再回去，那时故土仍是你我离开前的光景，但你我已成仙神！
更何况，犴哥你可是清欢真传啊！
多少修士求而不得的身份，犴哥你有此地位，修炼成仙，不是轻而易举！”
看着魔愣的权锋，林犴心头一叹，他什么也不懂、也不了解。
不过映照境的灵修，竟做上了登仙大梦！
林犴将其拉到院中石桌前坐下，示意其平静些，方才问道：
“仙神，仙神，那你可知何为仙？何为神？”
权锋静下心后不解道：
“仙不就是仙，神不就是神？”
林犴摇了摇头，解释道：
“上境命道为仙、名道为神，修成上境，哪是你想得那般容易。”
“上境？门中诸多长老有着腾云驾雾、点石成金之手段，难道称不得仙人？”
“称不得，”林犴起身叹道：
“修真五境，三境之上，方可称作仙神，称作真人！
上境真人动辄搬山填海，神通广大，只手便能遮住这天！”
林犴伸手一指上苍，沉声道：
“你我皆为局中子，妄想成仙不自知。”
权锋被其镇住，定了几息才问道：
“什么局？”
算了，林犴不愿再解释，权锋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他还以为的许妙成与他一般，亦是落入此间的凡人。
“嗯？”林犴蓦然惊醒，那为何我会知晓？
若是我如权锋这般，不是正遂了他的心意！
许妙成告诉我一切的目地，是什么？
刚驱散了迷雾，又置身阴影。
其所求，我所有，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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