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我和谢泠坐在一边,徐饮和那个叫晏其的坐在一边,另外的那些人又生了一个火堆坐得离我们更远一些。
徐饮在继续翻动着应该是之前的那两兄弟留下的野兔,而刚才那张大肉饼已经烤好了此时正在我手中,我还在解决着这个大饼,却总是感觉得到那个叫晏其的总是若有似无地往我们这个方向看来。
过了一会儿他靠近了徐饮一些和他低声说着话,但是距离并不太远,也入了我耳中。
“真的很像。”他说,“若不是我知道……而且年纪也对不上……”
“七分像罢了。”徐饮道,看着晏其,语气忽然有些轻蔑,“相形见绌。”
不知道他们在说谁像谁。
我瞥了眼旁边的谢泠,刚才徐饮给了谢泠一瓶药,此时他正在给自己上药,已经到了最后打结阶段,我看着他准备口手并用,最后放下了我手里已经烤好了且我已经吃了大半的肉饼,指着他那布襟,自告奋勇道:“我给你绑吧!”
刚才他就拒绝了其他人给他上药,现在就只是打个结应该不至于了吧!
想来他也觉得自己不太好弄,就松了口道:“劳烦殿下了。”
另一边的晏其忽而想起了什么事,突然变得有些愤恨起来,几乎都要站起来,但是被徐饮拽住了又坐了回去,晏其不服地道:“公子,她是不是就是……”
“是,但你不要激动。”徐饮道,声音中带着些警告。
晏其又克制着自己说:“都是因为她你……你才这样……”
我余光看到徐饮看向了晏其,最终晏其没有再说,却还是剜了我一记眼刀,仿佛想直接刺穿我,我感受到了那种杀意,背后凉风起。
“好了。”我对谢泠说着,既然徐饮阻止住了他我便只好若无其事继续拿起了我的肉饼,方才觉得很饿,肉饼很美味,此时忽然味同嚼蜡。
谢泠处理好了伤口,现下又处理起了自己的剑,剑上有血,于是他拿着一方帕子正在擦拭着长剑。
虽是少年,可他身上用带着一种孤独的肃杀感,这种人天生适合拿刀剑。
噌的一声,谢泠收剑入鞘,对我说道:“殿下今夜可以放心安睡,我会守着。”
我应了一声,忽而有些感叹,当初我把他交给了府中侍卫长使陈焘没有再管过他,甚至若不是今日我都已经将他这个人忘了。
陈焘武艺很高,是去年父王赐给我的,以前他是父王的其中一个暗卫,没想到谢泠只跟着他几个月看起来就已经这么厉害,那么也算是打了那周铎的脸,以后定要让周铎对他更刮目相看,我相信他可以,虽然只是我个人的直觉。
只是还需要成长,或许在陈焘这儿出师后该让他去更合适的地方磨炼他。
“看来这几个月陈焘对你还不错。”我道。
“卫使对我很好,多谢殿下让我有机会跟着他学武。”谢泠道,明明是道谢的话,他却说得生硬无比,只有看见他表情就知道他并非说得不真心。
“你跟着他好好学,学成后你想去哪儿我可以为你引荐,不过还是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我,终究是个少年郎,听到这个消息就灿烂一笑对我说着:“我定会好好学,殿下知遇之恩谢泠没齿难忘。”
这事本是我们能做到的事,他说如此感激的话反而让我不太自在起来,绷着一张脸说道:“不用这样,以后你若真有成就于虞国而言是好事。”
一个想成为大将军的人可是真难得啊,我认识得那些王公贵族的同龄人几乎没有人会有这种想法。而且谢泠生在我虞国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虽然我鲜少去听去想那些国事,可我也知道如今三个国家中是我们虞国隐隐落于下风了,当初不如虞国的尧国如今早已经不是那个虞国说打就能打的尧国,而越国雄踞南方,更不是虞国敢随便招惹的存在。
虞国虽然如此却还是瘦死的骆驼,前朝覆灭那都已经是几百年前,而最先自立为国的国家中就有我虞国,到如今早不知看过几多大小国家起又落,分又和,旧国灭,新国起,也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自陈函之盟被越国打破,混战又起,缙国灭后只余下了虞国、尧国和越国,下一个是哪个国家呢?谁也不知。
陈函之盟是天洲九国混战生灵涂炭多年后最后的胜利者虞尧越缙在落迦山下陈函城内约定的盟约,约定十年内互不为战,各自休养生息。
十年之期未到,越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缙国,如此一来,盟约已毁,安定已破。
虞尧越,越在淆水南虎视眈眈,虞虽是守踞一方偏安一隅但好在国本尚在,尧则是最为难测……这些利害关系都是在雪谷时听里面的夫子分析的,雪谷政课,当时听得我眼冒金星头脑发昏,现在竟然还记得这么些内容。
越国和尧国可能不能不能完全清楚如今的虞国究竟还有多少国本,可就虞国这样状况下去连我都知道肯定会沦为下一个缙国,不知道铁蹄是来自东方还是南方。
虞国的问题不是我一个公主能解决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有时想着这种问题就觉得虞国仿佛像一朵盛开了许久的丽花,姿态极妍,却是在用尽生命盛放它最后的辉煌,一夜暴雨后花败枝断便成为了一抔泥土。而更多的时候我同其他虞国人一样,刻意不想这个问题,继续过着挥金如土锦衣玉食的荣华日子。
“好。”谢泠回道。
一个字将我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我才发现我刚才竟然一直在面对着谢泠,感觉转了转身子,对他歉意一笑。
不到片刻听到徐饮的声音:“殿下,烤兔子吃吗?”
猛然抬头去看发声之人,还有递过来的滋滋冒油香喷喷的兔腿,咽了咽口水,我说:“不……不吃了,我吃肉饼吃饱了。”
其实,我想吃,但是那是徐饮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害怕他,不只是因为听到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他隐藏的东西,未知的总是最可怕的,他隐藏了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有时候是要命的。
徐饮挑了挑眉头,没恼,面上带着微笑又收回了兔腿。
“不该给你这么大一个肉饼,这烤兔子你可没肚子吃了,”一边发出感叹,一边闻着,“这么香的兔腿……”
“……”
真的是看起来好香的兔腿,刚才还在烤的时候我就已经闻到了味道,那味道已经勾着我许久了,我也是许久未曾吃过野珍了,可是我真的好饱,刚才由于饿吃太多了。
最后却还是没有忍住:“我要吃。”
“吃吧!”徐饮重新递了回来,还嘱咐道,“吃完了一会儿走动一会儿再睡。”
“知道了。”
我一把麻烦了兔腿,喜滋滋地放在鼻下闻了闻,我有看到徐饮磨了些我不认得的草抹在兔肉上,兔肉好像因此更香了。
我在愉悦着徐饮身旁的晏其却是脸色十足十的难看,对着徐饮说道:“公子竟然还将最好的一块肉给她,我竟不知公子何时性子如此大度。”
徐饮道:“晏其,今日你话太多了。”
“公子,我是为你不平,你又不真需要供着……”
晏其一直说这样的话我知道就是说给我听的,从他的言语中大概能知道他对我这样看不过是因为徐饮曾因我被穿琵琶骨。
手中的兔腿也不香了,我这样对他,他还这样对我,真是太不是滋味。
再不忍,即便现在看起来是不要得罪他们为好,我还是说:“这位晏公子,有话你可以直接本殿说,话里有话可不是君子行为。”
说完话我瞄了眼徐饮,反应不大,应该还好。
“公子因你被废武艺,以后更不知道有什么病根,你还这个不知所谓态度?”晏其冷笑。
身为公主,身份在我之下的无人敢对我这种表情,这人可真是让我心里生出了些火来。
我也回敬他冷笑:“便是我要他死他也得受着。”
“你这蛮横的公主,你以为……”
“晏其,闭嘴,你冒犯她了。”徐饮打断了晏其的话,我本来还想着他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而谢泠也已经拔剑站了起来,站在我身前:“殿下金尊之躯岂能容忍你这贱民讥讽。”
一瞬间刚才还勉强和平,突然就剑拔弩张起来。
风吹树梢还是沙沙作响,火舌舔着干柴,另一边的火堆旁的人也警觉地围了过来。
“公子……”他们喊着。
其实我和谢泠是处于下风,不该这么做,我没忍住,而他也是,我本就娇纵惯了虽然我脾气不算差,但是无理取闹并不是没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性子要改确实不易。谢泠也是少年心性,这个年纪本来就是满腔热血,不会克制自己。
徐饮对于这样的突然变化却依旧噙着他那仿佛刻在了脸上的笑,他抬起右手示意了那几个围过来的人回去,继而对我作了一个长揖,而后才道:“我代他向殿下道歉,他与我兄弟多年,一向口无遮拦,这次是为我不平,望殿下恕罪。”
我知道他不平,可我还是因为晏其这种我难得一见的冒犯而恼火,恼火到不顾忌我的处境,不得理不饶人,望着徐饮似笑非笑道:“哦,不平啊!”
“那要怎么办呢?”我又问他。
徐饮还没有起身,说道:“此事是我自作自受,从未怨过殿下。”
这话就很假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对他意味着什么,我知道,我深刻的知道,可是我还不了他,他的健康身体,他的武艺,我还这样没有痛悔之心,大概上天会看不过眼让我还吧!
“哼,起来吧!”何必假惺惺,明明心里恐怕是想着我怎么死。
所以徐饮是想我死吗?那么又为什么并不付诸行动呢?
我又回到马车里的时候想着刚才的事,忽而觉得根本理不出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去质问徐饮,而我竟然那么做了,我的情绪怎么会这么奇怪?
一定是夜里即便有火堆也并不明亮的原因,我看不清徐饮的脸,更看不清他的心。
他是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要说喜欢我呢?我是激他用真实的他面对我,好像被激到的总是我自己。
他是一个好复杂好神秘的人,让我这么的好奇,吸引我一步步靠近他,却又总是不让我靠近,若即若离。
一点点掀开他的伪装一定很有成就感,最妖媚的花带着最致命的毒,徐饮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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