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吃多了糖坏牙
白沧拎出自己的包袱背在肩上,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璇玑默不作声的坐着,直到马车上的灯熄灭了,她才缓慢眨了一下眼睛,眨去眼眶中的湿意。
她摸索着放下车帘,堵好了马车里的缝隙,才缩回角落里。
璇玑很困,困得两只眼皮都在打架,可她睡不着,因为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白沧的脸。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不知何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璇玑脑中昏沉的厉害,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打开了车帘。
外面有清晨的露水,以及草木的芬芳,唯独没有每日白沧准备的早饭。
璇玑不会生火,她拿出饼子,咬了几口,又灌了几口水,干硬的饼子还是堵在嗓子眼,一点也咽不下去。
她伸手捶了捶胸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有些想他。
要是他在,肯定不会让自己饿着的,璇玑默默的想着。
“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吗?走就走,没什么大不了的。”
璇玑把马车牵上道路,然后学着白沧的样子,赶起了马车。
她不敢打马屁股,只敢慢慢的驱赶,一边哄着马往前走,但马完全不听她的,走得歪歪斜斜的,后来她气性也上来了,抽了一辩。
没想到的是,坐在马车里容易,出来赶马车却难,马失控的超前跑去,她控制不了速度,遇到土坑的时候,要不是她及时拉住,她恨不得连人带车一起翻下去。
璇玑只好下了马车,牵着绳子往前走。
她走得满头大汗,早上挽起的发髻早就散了,一半耷拉在头上,一半已经披散在了肩上。
就在璇玑以为自己走不下去的时候,前方的路上出现了一个茶棚,茶棚里坐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店家正在灶台后忙活。
璇玑连忙牵着绳子过去,“老板,麻烦来一壶水,两样吃的。”
“好嘞!客官您随便坐。”
璇玑找了个没人坐的角落坐下,边上就是她的马车。
她形容狼狈,裙子上沾满灰尘,可容貌是美的,引得茶棚里的行人多看了几眼,再一看她牵着一辆马车,便知是独自赶路。
璇玑丝毫没有察觉到旁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喝上几口水。
店家提来一壶水,又端来几张饼和一碟花生米,璇玑没动饼子,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喝了。
凉水滑进肚中,她觉得好受了些,随即用剩下的水打湿了帕子,开始擦脸,脸擦干净了,她抬手摸索着挽发。
茶棚里的人看着她动作,眼神各异,就连店家也多看了她几眼。
水用完了,璇玑举起茶壶,对店家说道:“老板,再来一壶水!”
璇玑的话音刚落,对面便坐下两个男人。
“姑娘,一个人赶路啊?不如与我们兄弟二人同行如何?”
店家又提过来一壶水,这一次她没有拿来洗脸,而是慢悠悠的灌进了自己的水袋中,一点也没有搭理这两个男人。
男人被忽视,很是不悦,拍了一下桌子,“喂!跟你说话呢!”
璇玑放下茶壶,“你们在跟我说话?”
“不是你还有谁?怎么?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一看你就不会赶马车,不如我们兄弟帮你如何?这样一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姑娘以为如何?”
说完,那两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她,最后视线落在她殊丽的脸蛋上。
璇玑撕下一小块饼,在口中慢慢的嚼着,“不如何。”
“姑娘先别急着拒绝,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姑娘若是一个人离了这茶棚,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姑娘这般如花似玉,要是遇上那不懂怜香惜玉的,铁定要吃尽苦头了。”
另一个男人嘿嘿笑着,“所以姑娘不如和我们兄弟同行,我们最是怜香惜玉了。”
两人调戏不成,改为逼迫,从头到尾,店家一直冷眼看着,装聋作哑,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璇玑听他们说完,目光在二人的脸上一一扫视过去,冷笑道:“我不乐意。”
“不乐意?也由不得你了!”
“奉劝你还是识相些,别到了一会儿哭爹喊娘的,姑娘还是个雏儿吧?我们还没试过雏儿是什么味道呢!”
璇玑脸色未变,“哦?不怕死的就来试。”
“还是个嘴硬的婆娘,小辣椒似的,更得劲!”
“我们就喜欢这样的”
两边剑拔弩张,店家坐不住了,“哎,几位客官有仇有怨出去解决,本店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那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换间计划着什么。
璇玑站起身,“老板,结账。”
店家走过来,“多谢客官,一共一百二十文。”
璇玑把水袋夹在腋下,从腰间取下钱袋。
钱袋刚取下来,眼角余光就瞥见一个高大身影走到了她的身边,同时,一只粗糙的手伸了过来,把钱放在了桌上。
璇玑抬起头,看见了白沧的侧脸。
“一壶水十文,一张饼三文,一叠花生米五文,这里是二十七文钱。”
璇玑顺着白沧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茶棚的上头挂着的小木牌,木牌上写的价钱正如白沧说的那样。
店家注意到她独自上路,又没有看到价格,便把她当成了冤大头,想要宰她一笔。
她也的确是差点上当了。
店家犹疑了一下,换做了一张笑脸,他把桌上的钱拢作一堆收下,“不好意思啊,客官,是我算错了,算错了啊!”
白沧转过脸来,逆着光,璇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那两个调戏璇玑的男人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满道:“兄弟,混哪条道上的?出门在外,别管他人闲事的道理懂不懂?”
“滚,别再让我说下一次。”白沧冷淡的吐出一个字,然后把璇玑没吃完的饼装上。
“哟,没想到今天还遇上硬茬了,既然你想和我们兄弟抢女人,那就别怪”
银芒出鞘,将其中一个男人按在桌上的手定了个对穿,鲜血涌出,在桌面上蔓延开来。
“啊——”
惨叫声划破清朗的天空,白沧抽出匕首,带出一丝血液溅落在他的脸上。
“手、我的手”
“快走,快走!”
那两个男人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跑了。
店家也被白沧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躲在灶台后,抖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沧又掏出几个钱扔在桌上,“陪桌子的钱。”
钱在桌上,店家不敢来接,摆手说道:“不、不要了。”
白沧没在意,他擦了一把脸,看见了手指上的血迹,于是便用另一只手来牵璇玑,要带她回到马车边上。
璇玑没动,“你不是走了吗?”
白沧的两侧肩膀无奈的耷拉了些许,“没我,你到不了京城。”
“所以你是为了我回来的?”
白沧似乎更加无奈了,“是,我不能让你死在路上。”
璇玑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她就笑了出来,“我的生死,与你何干?”
这一次,他没有与璇玑争吵,而是把装饼的袋子放在马车上,又归置了一下璇玑的东西,坐垫也被他拿出来拍了拍,最后,才对璇玑伸出了手。
“你不是要去京城见你爹最后一面吗?再耽搁下去,你就只能在坟前给他磕个头了。”
璇玑盯着那只手看了很久。
白沧的手与旁人不同,他的手指粗糙,却劲瘦有力,她记得他掌心的温度。
最后,璇玑把手递给了他,由着他扶上了马车。
白沧调转马头,也上了车。
有风吹进马车,璇玑撩起车帘,感受着片刻的清凉,她脑中还是有些昏沉,昨夜退去的烧,在今日又有了反复之势,即便她用凉水擦洗了脸颊,也不见好。
璇玑歪倒身子,靠在白沧背上。
白沧后背绷紧了一瞬,又放松了下来。
璇玑双眼闭着,但还不想就此睡去,于是就用手指在白沧的背上轻轻划拉着。
一下,两下,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五下,六下,他还是纹丝不动。
璇玑有些撑不住了,她双手环上白沧的腰肢,“你怎么这么无趣啊!”
白沧发现了她的体温有些高,“你还在发热?”
“也许吧。”璇玑只觉得手指都是累的,连睁开眼睛都费劲,“没关系,路还是要赶的,我可以撑到京城。”
白沧勒停马车,回身拉开她些许,仔细打量着她的脸。
像似强撑了许久,脆弱尽数在此刻展现了出来,她的脸红得厉害,连嘴唇都是一种靡艳的红。
“你撑不住了。”他陈述事实。
白沧把车厢里的包袱又收拾了一下,给她腾出一个可供睡觉的地方,最后让她躺下,又把水壶放在了她的怀中。
“多喝些水,我带你去找大夫。”
马车重新跑了起来,这次白沧不时的催动马鞭,促使马儿跑得更快,到了路口,他勒了一下绳子,由大道上改往了小路。
小路跑了没多久,就到了一个村子里。
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白沧询问了大夫的位置,然后赶着马车过去。
璇玑迷迷糊糊被抱下马车,又迷迷糊糊的让人把脉,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被灌下一碗又苦又涩的药。
她胃里反酸,头一侧就吐了出来,嘴里嘟囔着,“怎么这么难喝?苦死我了。”
药渍吐了白沧一身,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还在哄着她,“良药苦口,你忍着些,喝了就好了。”
璇玑眨眨眼睛,看着白沧专注的目光,嘴瘪了瘪之后,忍着苦涩喝了下去,最后整个脸都皱成了一团。
白沧剥开糖纸,喂到她嘴里。
甜味在嘴里化开,璇玑的脸也皱得没那么紧了,“你哪来的糖?先前怎么不给我吃?”
白沧道:“吃多了糖坏牙。”
年迈的大夫把诊金收下,又收拾了药罐子,听见白沧和璇玑的一言一语,和蔼笑道:“你对你夫人可真好,这让我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我那时候和夫人也是你们这般恩爱。”
白沧想说璇玑不是他的夫人,可嘴唇动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看了璇玑一眼,她含着糖闭上了眼睛,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
白沧把璇玑抱上马车,又转身回来拿药包,最后才与大夫道谢。
大夫目送他们出门,忍不住说道:“你夫人病中未愈,你们真的要急着赶路啊?不如在这里歇个两日再走?我这里也不是没有空房。”
白沧摇头,“多谢好意,我们急着去京城奔丧。”
大夫遗憾道:“那就没办法了,那你可要注意好她的身体,别再让病情加重了。”
“我会的。”
白沧回到马车边,璇玑睁着眼睛看他,“怎么这么久?你和大夫都说了什么?”
白沧递给她一个用油纸包着的软饼,“吃点吧,先前见你都没有吃多少。”
软饼里放了鸡蛋和香葱,有香又软的,璇玑本来没什么味口的,但咬了一口之后,便胃口大开。
她没再过问白沧和大夫的事,“哪来的饼?这不是茶棚那里买的。”
白沧道:“借用了大夫家的厨房,给你做的。”
饼只有一个,璇玑吃了一半,抿了抿嘴唇道:“你要不要吃?”
“我不饿,你吃吧。”
璇玑便心满意足的将饼都吃完了,药劲上来后,她又有些困了。
习惯了马车里的颠簸后,她也不觉得那么难捱了。
璇玑扔掉油纸,在白沧身后躺下来,“白沧,你怎么这么好?”
“这就叫好吗?”
身后无人回答,白沧回眸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璇玑侧着身子蜷缩着,小孩子模样,微张着嘴,脸还是有些红,但紧皱着的眉头已经松开了。
白沧回手捞过一件外衣,搭在她的腰上。
璇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还没睁眼,就再次闻到了那股苦涩之味。
“又要喝这个药啊?”
马车停在一条小河边,上面的灯亮着,白沧正在给她煎药,烟熏火燎间,他的眉眼愈显坚毅。
白沧听见她的声音,抬眸看向她,“起来喝药。”
璇玑苦哈哈的起来,发现夜间的温度降了许多,还起了风。
“是不是要下雨了?”
白沧‘嗯’了一声,把煮熟的三个鸡蛋给她,“饿不饿?”
蛋壳已经剥掉了,圆滚滚的三个。
璇玑点点头,咬下一口后问他,“鸡蛋哪来的?也是在大夫家买的吗?”
白沧承认了,等她吃完了鸡蛋,将药递给她,“有些烫,吹凉了再喝。”
璇玑刚接过手,药味扑面而来,“这药也太苦了,白沧,我怀疑你在报复我。”
白沧笑了一下,转瞬即逝,“喝完给你一颗糖。”
“好呀,原来你还有糖,就是不给我吃,还说什么糖吃多了坏牙。”璇玑瞪圆了眼睛,“你才是大坏蛋!”
白沧没有反驳,而是拿出一颗糖,放在手心,“喝完了就给你。”
璇玑盯着那颗糖喝药,但药实在太苦了,她喝一口干呕一下,最后是捏着自己的鼻子灌下去的。
她把碗一扔,吐着舌头,“糖给我。”
白沧把糖给她,她迫不及待的剥开糖纸,扔进了嘴里,才觉得好受了些。
嘴里好受了些,璇玑便觉得身上不对劲了,“白沧,我想洗澡,也要换衣裳。”
白沧说好,然后将几根干柴扔进火堆里,加大了火势,锅里烧着的水,很快就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了。
这时风更大了一些,天空中还有雷声作响,眼看就要有一场大雨而来。
白沧看了看天色,把水端给她,然后拿了一把伞,走得远了些。
璇玑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黑暗中,无端有些不安,“白沧。”
“我在。”他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无端令她心安,“我已经看过了,附近没有蛇,别怕。”
“哦。”
雨下了下来,先是几点,然后越来越大,打落在马车上,振聋发聩。
璇玑在车厢里略作擦洗,然后换了一件衣裳,她把东西留在外面,冲着黑暗中喊道:“白沧,我好了。”
她原以为这么大的雨,白沧会听不见,自己正待再喊一声,就见白沧打着伞回来了。
雨水串成珠帘,在雨伞边落下,他的目光在伞下,定定的朝她看来。
不知为何,璇玑弯了弯嘴角,“快上来。”
白沧走到马车边,先是取下了马车外的灯,然后收了伞,爬上了马车。
车厢里逼仄,两人坐在里面,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外面暴雨倾盆,风声呼啸,马车里静谧一片。
璇玑看着那一点灯光,感受到身侧白沧的呼吸,“这雨要下多久啊?”
白沧看着湖面上雨水落下的涟漪,“这雨来得及,应当要不了多久。”
“哦。”璇玑靠近了一些,“白日里睡多了,我现在有些睡不着。”
两人的衣裳都挨在了一块,呼吸更是可闻,白沧稍稍转过脸,就能看见她的脸。
她梳洗过,乌压压的发,白玉一般的脸,莹润的唇。
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比雨声更嘈杂的,是他轰隆作响的心跳。
白沧捏起拳头,告诉自己要克制。
璇玑抬起眼睛,他就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松开手,去他妈的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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