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书生林寿
“咚……咚……咚……”
臧华山山顶的清泉道观,随着清晨东方第一缕阳光地升起,也敲响了它观内的洪钟大吕。
钟声悠长浑厚,透着古朴和沧桑,好似在向世人宣扬着这座宏伟的道观的光辉和荣耀,纵使百里之外的路人,在听到钟声之后都忍不住停下脚步,静下心来去感悟着这钟声之中的道意。
山脚下,有一座宁静的小村寨,村寨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村寨周围种满了桃树,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那桃枝上长满了粉红色的桃花,微风一吹,阵阵清香飘出,让整座臧华山都好似沾上了几抹香气。
山中人家一直是秉求着“晨钟暮鼓”的作息时间,山顶上的钟声敲完之后,天已破晓,村寨之中开始慢慢地响起木门推拉的声音,不时有几乎人家的屋顶烟筒里,也升腾起一阵阵的滚滚炊烟,狗吠鸡鸣之声也争相在村落之间响起,逐渐开始揭开了整座村寨新的一页。
耳听外面的公鸡已是叫了三遍,林寿也缓缓地清醒了过来,他有一双漆黑的眼眸,像一湾深邃宁静的湖泊,遥望着屋顶一角的蛛丝网,久久都不晃动一下。
虽然这几日他已经开始尝试着去接受现在这个世界,但是他的双眸内依旧难以掩盖他心中的震惊!
他变了,变得很彻底,不光声音变了,身体变了,容貌变了,就连整个世界都变了,就连他的灵魂,都莫名其妙的多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林寿躺在床上,不眠不休用了三天时间才理清了脑中的记忆,直到今天睁开双眼,他才不得不接受了一个荒诞不经的现实——他的灵魂穿越了,附身到了六百年前的大明朝,一个也是叫林寿的年轻书生的身上!
而且,这具肉身似乎还患有绝症,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除了能眨几下眼皮之外,就好像一具死尸一般!
“难道我附身的肉体是个植物人?老天啊,不会这么悲剧吧……”林寿忍不住想哭。
记得三天前他刚清醒时,他还庆幸着自己没有在那一个车祸中丧生,谁知现在才发现,貌似现在的这具不能动弹的植物人肉身,比在车祸现场上被车撞死还要更加悲催。
从脑中的记忆中,这具肉身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个妹子,年越十四岁。
这一年多林书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都是这个妹子忙里忙外,每日为他强灌小米粥才堪堪活到了现在,就连擦身子拉大小便这种肮脏活儿,都是这个妹子亲力亲为干的。
是她一直在鼓励着林书生不要放弃,是她在笑着帮林书生擦干净嘴上的饭粒后,却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哭泣,还是她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替林书生舒展身体、活动筋骨,因为她一直坚信着,她的亲哥哥早晚有一天能站起来的。
现在,林寿突然有些嫉妒起这个林书生了,因为他有一个至亲至爱的妹子,在他最糟糕的时候依旧对他不离不弃,不像林寿,没父没母从孤儿院长大,从小都没有体会到一点亲情的温暖。
不过,现在那个林书生已经走了,这个叫林婉儿的妹子,应该可以算是林寿的亲妹子了。
想到这,林寿突然对现在的遭遇,对自己现在连手指都动弹不得的小身体,都没有多少怨言了,或者可以这么说,上天是公平的,当你得到一样美好的事物时,同时也会让你失去一样珍贵的东西。
比如就像现在,林寿收获了亲情,却失去了身体,一个是肉体的损伤,一个是精神上的收获,两者根本说不上孰轻孰重,就连林寿自己都分不清楚,所以干脆就先不考虑这些了,安心的养身体才是正途。
他正寻思着,今后如何去面前这个“亲妹妹”,突然听到门口“吱嘎”一声门响,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口走了进来。
是个有些肥胖的女人,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裙,手里垫着一个笸箩,板着个面饼脸,像每个人都欠他八吊钱似的。胖女人将手中的笸箩向着书桌上一丢,转过脸来这才注意到林寿正眨着一双眼珠子看着她。
“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给你抠出来!”胖女人恶狠狠地冲林寿骂道。
林寿只是多眨了几下眼皮,丝毫不把这句威胁放在心中。
这个作风有些彪悍的胖女人,是林书生的大娘,丈夫走的早,又没孩子,是个独居的寡.妇。
自林家破败,林书生又得了这个症候之后,林婉儿为了给哥哥治病,变卖了所有家产甚至卖了自家祖屋,最后没办法了只得搬到了林大娘家里,虽说是自家亲戚,倒不如说是寄人篱下更恰当些,不过林大娘对林寿和林婉儿却是极好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
林大娘今日看林寿的精神不错,难得从脸上挤出了一丝暖意,但是依旧难看的很,或许是她也感觉自己笑的很不自在,随后又板着脸说道:“林秀才,你家林妹子今天一大早去山上的清泉观了,所以没时间喂你早饭,临走之前嘱托我早早来喂你喝米粥。”
林寿微微张了张嘴,他想问自家妹子为何去了清泉观,可是他张了半天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这具肉身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都让林寿开始怀疑先前的林书生不会还是个哑巴吧。
林大娘却会意成林寿这是饿了,向她讨食,一双鼓鼓地蛤蟆眼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垫着笸箩走过来,点着林寿的额头恼怒地骂道:“你这个只知道吃饭的痴儿,你四肢不动躺在床上是舒服了,可苦了你家妹子,小小的人儿又是侍弄着你家两亩薄田,又是帮着周围人家洗洗衣裳补补鞋袜,这才攒出来这点儿小米,她舍不得喝一口,都喂给你这个白眼狼了!”
说到这,林大娘似乎还有些气不过,用汤匙挖起来满满一口滚热的小米粥,一股脑儿塞进了林寿的嘴里,烫的林寿的舌头根都发疼。
林大娘是个健谈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满腹咒怨的女人,所以也不管林寿这个植物人听不听得懂,她只管说她的,一边给林寿喂粥,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说的话无非是数落林寿以前的种种不是。
通过她的话,林寿这才知道林家如今混的这么惨,全都是因为他。
本来林家还有二十亩好田,林书生又是一个秀才,按照大明律,秀才举人等有功名的人家是不需要交税的,所以靠着这二十亩好田,林家一家生活的安安逸逸。
可是,就是林书生这一犯病,彻底掏空了整座林家的家底,林婉儿不忍自家哥哥成了只知吃喝的痴儿,散尽钱财到处去求医问病,直到最后二十亩好田换成了两亩薄田,家里的祖屋也卖了个干净,现在,只得寄居在林大娘家里生活。
林大娘嘴中说着,心中也是对林家的落败感到唏嘘不已,一脸羡慕地冲着林寿叹道:“你是摊上了个好妹子,邻里街坊都说你这病是个急症,肯定是好不了了,拖一天就多花一天冤枉钱,你妹子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有你拖着连许个好人家的机会都没有,都劝她算了吧,算了吧,让你早断了气早利索。是你妹子一直护着你,这才让你一直活到现在,假如要是换了别的人家,几个你也早就死的干干净净的了。”
林寿不由得心中感到一暖,对自己这个“妹妹”更加的感激,在古代,一场大病最能看出人心冷暖来,如今林家都破败了依旧对他不离不弃,如此来看自家的妹妹,确实对他这个哥哥做到了仁至义尽的地步。
喂完了一碗粥,林大娘便收拾好了笸箩,兴许是再也没啥可说的了,也没理林寿站起来就走。
临出门前,林大娘突然转过头来,对林寿说道:“林家儿,你若觉得你能好起来,那就快些好起来吧,你若觉得好不起来,那就请你……不要再拖累你妹妹了……你妹妹……她过的太苦了。”说完,也不理会林寿的感受,抬脚走了出去。
狭窄的屋里,又只剩下林寿自己一人,以及林大娘说的最后那一句话。
林大娘话中的深意,林寿能听得明白,她这是劝林寿能为了妹子能早点死的好,林书生只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林大娘一直在含糊其辞的掩盖,林寿也从她的只字片语里了解清楚了。
林书生从小就熟读四书五经,以弱冠之龄便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当年这还成了银丰县的一段佳话,在大明朝,能在三四十岁考上秀才的那就算拔尖的人了,更别说林书生这般小的年纪,不足十八岁便已独占鳌头,可谓是前程不可限量。
然而,少年得志的林书生,却结交了很多猪朋狗友,每日都被拉拢进青.楼酒肆中饮酒贪欢,林婉儿终日苦劝,他依旧我行我素,终于在有一日走出青.楼时,被几个闲汉打伤,扔在了菜市场三天,才有人悄悄地捎信回来告诉林婉儿。
县里破案的衙差走访了一圈青.楼,回来报告说,这是一起“因为一个妓.女与嫖客争风”而引发的斗殴事件,这是上不得台面的案子,林婉儿是个女儿身,脸皮子薄,自家当秀才的哥哥因为一个争抢一个妓.女而被打,这要传扬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头,也便任由县衙就此定案了。
谁知林书生的伤越来越严重,又接连引发了风寒,这才一病不起,成了现在的这副只知吃喝的鬼样子。
这么一算,也怨不得林大娘临出门时会说出那种绝情的话,这种败坏门庭不知检点的败家子,又落下了这个症候,也是林书生的妹子好心,这才一直养着,假若落在其他人家,真就如林大娘所说的那般,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就连林寿心里都忍不住骂上一句林书生:活该!去妓.院不老老实实的嫖.妓,居然还学人家打架斗殴,你tm脑袋被驴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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