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第二天，慕琴如约到了ty集团的写字楼。
这栋写字楼的层数非常吉利，六十六楼，任何人站在底下都会显得渺小，如此恢弘气派的商业帝国，经济命脉纵横国内外不少行业，黎唐不惜一切都想走到最高层也无可厚非。
他的能力和性格，无疑都是最适合站在最高处的。也不知老天是有眼还是无眼，偏偏给了他一个最狗血的私生子身份。
站在前台的阿曼尼和切尔西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双手交叠于腹前，在ty的logo前站得笔直。
这两人虽然在ty最底层的位置，可整栋楼的八卦可谓是如数家珍，堪称ty的八卦枢纽。
以前慕琴进公司的意图就是接近黎唐，没事就会跑到前台和她们混脸熟，从这里套了不少黎唐的情报。
其实很早就有传言说黎唐和唐绥长得像，她没当回事，要是那时就察觉到这一家子的复杂关系并敬而远之，她也不至于伤了手又连累了她的发小魏明淮。
不仅是八卦，两人对外来的人也格外敏感，慕琴一进来就被两人的目光锁定了。
她今天穿着果绿色的连衣短裙和浅色平底鞋，肩上挎着小号的玫瑰金链条包，在严肃官方的商务场合如一股清新的风，让人眼前一亮。
“小姐你好，请问你找谁？”切尔西在礼貌问询间，不着痕迹地将来人从上到下扫描一遍。
“我等人下来拿个东西就走。”进写字楼前慕琴就跟黎唐说过了，现在只要等着他的秘书把东西送下来就好。
然而她等到的并不是那个和黎唐如出一辙的小闷葫芦，大闷葫芦罕见地亲自送包下来了。
余光看见切尔西用手指戳了阿曼尼一下，在她们八卦目光的注视下，慕琴一把抢过黎唐手里的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走得极其果断。
黎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也旋踵而去。
人走后，目睹一切的切尔西断言：“信不信，这美女还会来的。”
“不大可能吧，你看她拿包那样子，都快把咱们黎总嫌弃死了。”
“你看见黎总刚才走之前的表情了吗？上次和万氏合同条件没谈拢，黎总送他们负责人离开时也是这个表情，结果没两天，万氏又巴巴地上门来了，还让了5个百分点的利润。”
“有这么玄吗？”阿曼尼不大相信。
切尔西很自信：“要不要赌下午茶？”
“行啊。”
……
慕琴走出去好远才停下脚步，包拿到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把黎唐的微信拉黑删除。
一番操作后，她满意地收起手机，蹦跶着往商业街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精心描画的眉毛蓦地抬起，她讶异地晃了晃手里的包。
重量，好像不大对劲啊……
她立即打开包清点，发现里面的画材居然少了一半，少的还都是最难买的笔刷和颜料。
扣一半，还一半，真的可以啊！
她深吸口气，怒极反笑，咬着牙咒骂：“黎唐，你是真的狗啊！”
当看见那抹果绿色身影再次走进写字楼时，切尔西得意地凑近阿曼尼，直接点单：“sillage的燕麦拿铁和黑森林蛋糕，谢谢姐妹！”
“胖死你算了。”
阿曼尼说完又挂上微笑看向走近的慕琴，问道：“小姐是来找黎总吗？”
慕琴汗颜点头，心想这两人的八卦天线还是那么灵敏。
阿曼尼正要按流程拿出桌上的访客预约登记，却被切尔西出手按下了。
她拿起座机打了个电话，得到回复后告诉慕琴：“黎总说你直接上去就好，60楼出电梯右转到头那间就是黎总办公室。”
“好的，谢谢。”
目送着慕琴朝电梯方向走去，阿曼尼向切尔西举起拳头，弹出大拇指：“姐妹牛啊！”
切尔西拿出手机，点开公司的八卦讨论群，嘚瑟地说：“我们不只是瓜田的搬运工，还得当瓜田的生产工。”
即使今天没穿高跟鞋，走进60楼的慕琴依旧脚下生风。
她径直走进黎唐办公室，门也不敲，推门进去就是一句：“把东西还给我。”
黎唐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急不慢地把笔旋进笔帽里，骨节分明的手覆在电话上，问她：“要喝点什么？”
“把东西还给我。”慕琴只想拿了东西就走。
黎唐还是给秘书江河打了电话：“江秘书，送杯凉茶进来。”
慕琴睨眼看向继续处理工作的黎唐，一言不发地在会客沙发上坐了下来，想要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江河真的送了一杯凉茶，她闻了闻，是五花茶，不是苦的，但还是放到了一边。
黎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ty财务上班的事慕扬跟你说了吗？”
“没。”昨晚因为黎唐的造访，饭桌上并没有提到慕琴工作的安排。
她顿了下，瞬间明白了黎唐的意图，他是想借机卖个人情给慕扬，方便以后更好地实施他的计划。
她不想这次再任他摆布了：“我不会来的。”
“金融学硕士来ty财务部，专业对口，为什么不想来？”
“我不喜欢。”
黎唐的目光在她拎上来的画材包上短暂停留：“是喜欢画画，那ty的广告创意部去吗？”
“不去，”慕琴面色愈冷，正告黎唐，“ty的任何一个部门我都不去。”
黎唐默默叹了口气，从休息室里拿出剩下的一半画材还了回去。
这次慕琴学聪明了，她打开袋子一一点过，确认不少东西后才走。
走到门口她停下了脚步，回头道：“黎总，你如果顾念同学情谊，哪怕一点点，就请你不要打慕扬游戏公司的主意。”
“嗯。”坦然的回应，似乎问心无愧。
慕琴忍不住多看了黎唐一眼，可那张不悲不喜的脸上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不是打感情牌，而是想侧面敲打黎唐，告诉他自己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
也不知道黎唐是想回唐家的决心太大还是做人的脸皮太厚，即便被戳穿了也还是这么滴水不漏。
慕琴看不出有没有达到目的，忿忿地走了。
黎唐又给江河拨了个电话，说要请前台两个小姑娘喝下午茶。
接着，他打开电脑新建了个文档，面无表情地敲下四个字：
辞职报告。
从ty出来，慕琴进了附近的一条商业街，梁梓芯的咖啡店就开在这。
sillage，是梁梓芯的店名。
这是法语词汇，是船划过水面或飞机飞过天空留下的痕迹，香水爱好者常用来形容香味轨迹。
一如梁梓芯的爱情，从不强求和魏明淮在一起，只是想在他的生活里留下一点独属于自己的咖啡香气。
这份感情被小心翼翼地私藏在店名里，隐晦平淡，直到魏明淮出事入狱，一向知性得体的梁梓芯崩溃不已，慕琴才知道，原来梁梓芯一直默默地喜欢着魏明淮。
她给魏明淮发消息：『请你喝咖啡？』
魏明淮发了个定位，他人在融城：『已经要过劳猝死了。』
慕琴问：『广告没拍完？』
魏明淮是中英混血，五官深邃立体，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长手长脚，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他高中毕业被星探发掘当了模特，由于那张脸中西通吃，平常没事就满世界的飞，拍广告、杂志封面，偶尔也会去走走秀。
她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这个邻居兼发小已经回来了。
魏明淮回她：『无良经纪人，多给我接了一个月的广告[吐血gif]』
慕琴：『加油！芯芯会做新品慰藉你的。』
魏明淮：『给芯芯姐姐磕头了。』
“叮铃——”
sillage的迎客铃响起，慕琴推门进去，醇香的咖啡香气和浓郁的黄油奶香扑鼻而来。
她刚喊了一声芯芯，梁梓芯就熟练地抢答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和多加糖的香蕉拿铁？”
“对！”闻到甜香味，慕琴的心情很好。
糖可以促进分泌多巴胺，所以她嗜糖如命，有空就会跑过来吃甜品，梁梓芯也很了解她的口味，每次做出来的蛋糕点心，甜度都刚刚好。
梁梓芯一袭雪纺碎花长裙，腰间系着一块棕色的围裙，正站在操作台前忙碌着，为了方便她将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随意挽起，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和风情。
香浓的咖啡缓缓倒进咖啡杯里，梁梓芯站在咖啡机旁，和慕琴闲聊：“放假了？”
“我毕业啦，以后要天天来。”
“不会腻吗？”
“那你多做点新品，好好留住我这个大客户呗？”
梁梓芯莞尔，状似不经意地提道：“你毕业了魏明淮怎么没来找你？”
“他拍广告还没回来，要下个月吧。”
“难怪。”
如今带着标准答案再看过程，慕琴这才捕捉到梁梓芯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想，这次她没去掺和黎唐的家事，只要给这两人多制造一点相处的机会，就凭芯芯的魅力，魏明淮迟早会开窍的。
慕琴把蛋糕吃完，刚进后面的休息间看了眼梁梓芯养的两只英短蓝白猫，家里就打来电话催她回去了。
刘以云不允许她画画，她只好把画材包寄放在梁梓芯这里，又提前跟梁梓芯预定：“等蛋挞生崽了，记得给我留一只哦！”
“你妈给你养吗？”
“不给。”慕琴狡黠一笑，“所以我打算在外面租房子。”
“画画养猫两不误是吧？”
“yep!”
慕琴一到家，就看见江阿姨站在院子里，无声地给她使了个眼色以示提醒。
果然，一进客厅，她就敏锐地察觉到气压不对。
刘以云开门见山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琴瞟过柜子上的实木台钟，装傻道：“11点10分？”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原来问的是这件事。
慕琴很从容：“7号晚上到的港城，看了个为期两天的艺术展。”
“你倒是老实。”刘以云剜她一眼，“你是不是还在画画？”
换作上一世的慕琴，这时候已经开始针锋相对地回呛画画怎么了，画画碍着你了一类的话了。
而现在，她面不改色，仿佛那个追着黎唐要画材的人不是她一样：“当然不是，我是去告别的。”
“告别？”
“和我的叛逆过去告别，从今以后我要在金融业一条路走到黑，争取满身铜臭味。”
“真的？”刘以云听得不大真实。
“真的！”慕琴话锋一转，“但是妈妈，我能不能不去ty工作啊？”
“那么好的企业，你哥好不容易给你找到了门路，为什么不去？”
“妈妈，你还不了解我嘛，ty那么大一个企业，工作压力肯定大的呀，我怕累的呀。”
“那你想去哪儿？”刘以云有点懵。
“哥哥公司不是也有财务嘛，他那就快上市了，前途不可限量的，我去那还有人照顾我，多好啊！”
刘以云更习惯去制服扳正一个唱反调的女儿，现在这样反而叫她心里不踏实：“你不会在跟我耍什么花招吧？”
“怎么会！你要是不放心，等我去上班的时候可以搞突袭检查。”
表情之诚挚，让刘以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哪里不对，最终她松了口：“行吧，等你哥出差回来，我问问他。”
“谢谢妈妈！”
待转身上楼，背对母亲时，慕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这辈子都不会放弃画画的。
如果说年轻时的叛逆是针尖对麦芒的硬碰硬，那她现在更通透了，有时候阳奉阴违，反而能皆大欢喜。
至于什么时候被发现以及被发现的后果，那就等真的被发现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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