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慕扬愣了一下,笑言:“你对ty挺了解的嘛,兴许人家之前一个公司的,私交比较好呢?”
“陈煦安起码在ty干了20年,黎唐大学就认识ty的秘书了?他还去大学看黎唐?还不解释让你们误以为那是他父亲?如果不是有问题,他为什么要瞒着你们这些朋友?”
慕琴刚退烧,说了一大堆话,憋得满脸通红。
闻言,慕扬的笑意逐渐在脸上淡去。
其实他是不愿意相信朋友是对自己有所隐瞒,下意识地去给他找借口,听慕琴这么一讲,他开始动摇了。
他抿唇不语,再开口也只是叫慕琴别太伤神,好好休息,可离开时他的背影却显得惆怅。
慕扬了解慕琴,慕琴也了解慕扬,这个哥哥很讲义气,对朋友有求必应,但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骗他。
如今一枚怀疑的种子被种下,就会在人心这片沃土迅速发芽壮大,她就是希望慕扬不再对黎唐毫无保留。
如果黎唐就是这个世界的黎唐,慕琴还能勉强和他交流,做个徜徉财务总监的小助理看着他。
现在两人摊牌了,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徜徉面对黎唐了。
上班的一个星期来,她一直在找合适的房源,也有一两个心仪的地方,只要再跟房东谈谈价格,基本就可以定下了。
病一好,她就跑出去谈好了房子,位置就在徜徉附近。
她跟慕扬说了辞职的事,让他不要告诉刘以云,还应下了徜徉新项目的几张宣传画稿。
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她仍然是朝九晚五地出门回家,但不再是去徜徉了,而是去自己租的房子里画画。
刘以云最近参加了一个金融研讨会,每天忙的不亦乐乎,再加上慕琴之前的表现,她根本没有特意去徜徉查岗,只当慕琴真的转了性,每天都在安分地上班。
这期间黎唐发现自己被拉黑了,给慕琴打过几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她接了。
她问黎唐:“你怎么会记得我的手机号码?”
黎唐到底是没撒谎骗她:“徜徉员工通讯录上查到的。”
“……”
慕琴把电话挂了,连黎唐的手机号码一并丢进了黑名单。
在系统问她是否确认放入黑名单时,黎唐发了条短信:『现在背上了。』
她嗤笑一声,决绝地拉黑了。
兴趣即工作的生活很享受,慕琴感觉这一个月过得格外轻松,同时她也看得很通透,时刻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些事总有一天会被多疑的刘以云发现。
她无法预料被发现的时间,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几年后,这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折磨的往往是人的内心。
转眼到了九月中旬,在手机消息推送说今晚台风过境时,慕琴一拍脑袋,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把糖糖,也就是蛋挞生的小猫给忘了。
蛋挞这一窝就生了糖糖一只小猫,按照以前的发展,蛋挞母性不强,不肯给糖糖喂奶,梁梓芯要忙店里的事,没空给小猫单独喂奶,就会给她打电话的。
她前段时间还特意在店里和梁梓芯提起过,是不是忙忘了?
台风已经逼近了,外面的天阴沉可怖,还没来得及关的窗户灌进来一阵狂风,把百叶帘吹得哗哗作响,帘子掀起又落下的惯性砸在玻璃窗上,响声骇人惊心。
她急忙给梁梓芯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急不可耐地问道:“芯芯,猫呢?”
梁梓芯以为她是问芝士和蛋挞:“台风要来了,我把它们都带回家了。”
“那蛋挞生的那只小猫呢?还活着吗?”
“你说小猫啊,它被……被人抱走了。”
慕琴急了:“它那么小,你怎么把它送出去了啊?”
“蛋挞第一次当妈妈,没什么母性,差点就把小猫压死了。我最近店里忙,又正好有人愿意养,我就给他了。”梁梓芯抱歉地说,“我看你最近没怎么来店里,想着你可能忙,就没麻烦你……”
“你送给谁了?”
梁梓芯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人名来。
慕琴急了,继续追问:“你说啊!总不能连人名都叫不上你就把猫送出去了吧?”
“其实小猫是被人花高价买走的,他不让我说……”
不让说?
是黎唐?
也不知道为什么,慕琴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这个人。
她问:“是那天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对不对?”
梁梓芯没否认:“你自己猜到的,我可没说。”
慕琴挂了电话,打算在台风过境前去找黎唐把猫要回来。
曾经手伤独自在家,如果不是糖糖,没有慰藉的她早就崩溃了,糖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早已不是一只饲养两年的宠物,是她不可或缺的家人。
她正要驱车去景明和居,刘以云给她打了个电话,没说别的,只是叫她早点回来。
口吻异常平静,慕琴凭她对母亲的了解,知道这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斟酌轻重后,她决定先回家。
到家的时候,灰沉沉的天像要塌下来一样,雨点急骤而至,很快就打湿了地面,泛起了水泥地和灰尘的味道。
院里娇贵的盆景早已被慕松辞搬进了屋里,但他仍然站在院子里没雨的地方,似乎是在等慕琴回来。
慕琴纳闷:“你不进去吗?”
“你妈坐在客厅等你。”
脚下不由一顿,从小到大,慕松辞给她通风报信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刘以云发现她藏画册偷学画画的那次。
也就是那次,刘以云强势地在院子里烧掉了她所有的画材和画册。
慕松辞提醒她:“你藏在床垫下面的一张纸被她翻出来了,她今天下午去了趟阿扬的公司,回来以后就一直坐在客厅,看那张纸的表情难看得不得了。”
完成任务慕松辞就进屋了,想必是径直躲进了二楼那间隔音效果极好的琴房。
慕琴站在院中,只觉得如释重负,深吸口气后推开了家门。
前两天她在给慕扬的新项目画宣传画,为了呈现的效果更好,她找了许如锋给她看画。
许如锋做事仔细,发给她一份列有修改意见的文件,为了尽早交稿,她把修改意见打印了下来,还铤而走险地把画画用的平板带回了家,想悄悄对照着修改自己的插画。
画改的差不多时,刘以云的脚步声突然逼近,她手忙脚乱地关掉平板,又将那张纸塞到了床垫下。
刘以云看她最近安分,进来关心她在忙什么,还让她不要再累病了。
把人应付走后,慕琴光顾着检查修改后的插画有没有保存,反而遗忘了那张a4纸。
她清楚地知道,没有这次的a4纸,下次也会有别的情况发生,总而言之,今天的情景是迟早会上演的。
她神色如常地走到客厅,淡然地看着刘以云。
刘以云有一种魔力,只要她垮着脸,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会被抽干,从而制造出一个令人窒息的领域。
她眼底的波澜绝不次于外面的天气,不甘,失望,羞恼,苦涩,种种消极的情感反馈都在眼里蓄积,像有重量似的,都坠进了她眼角的细纹里。
客厅中间的老鸡翅木牡丹雕花的大茶几上,一张白纸被风吹起,复又展平,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成了存在感十足的导火索。
刘以云伸出手在纸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两下,沉声质问:“这张纸什么意思?”
“我只在徜徉待了一个星期,最近在外面接活画画。”
说出来的感觉真好,慕琴想,她再也不用担心刘以云什么时候会发现了。
刘以云不屑地冷笑一声:“翅膀真的硬了,现在连骗我一下都懒得骗了。”
慕琴直视着她的眼睛,冷漠回应:“我也花心思骗你了,你现在不还是坐在这里和我对峙吗?”
“你……”刘以云一口气憋在胸口,脸涨得通红,拍桌而起后却无言以对。
她捂住憋闷的胸口,重新坐了下来,吐出口气缓了会:“我已经去找过我以前的下属了,从下周开始,你就去我以前的公司报道,以你的能力做个投资理财顾问绰绰有余。”
“我不去。”
“那我们今天就断绝母女关系,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慕琴气笑了:“就因为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合您的心意了,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
“你学的就是金融,为什么不找专业对口的工作,非要去干这些旁门左道?这个世界可以没有游戏,也可以没有画,但绝对离不开流通交易的钱,我给你铺路还不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像我这样过得舒服安逸吗?”
“你有你喜欢的生活方式,我就要循着你的方式再来一遍吗?我不是提线木偶,不需要你给我规划人生。你说的这么好听,说到底还不是在职场上强势惯了,退休了还想掌管一切吗?”
慕琴把堆积了很久的话全部吐了出来,她发现了,她实在做不来慕扬阳奉阴违的那一套。
被忤逆的感觉让刘以云变得更激动了:“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难道我做这一切是害你的吗?”
“不是要断绝关系吗?你怎么还自诩长辈?”相比之下,慕琴实在冷静得过分。
大人好像就是这样,总是会在劣势时娴熟地摆出辈分的等级,以血缘和情感来捆绑,牵强附会地去给他们的所作所为图一个理当如此。
孩子确实是生命的延续,但应该是去延续发展,去探索更多的可能性,而不是非要执着地循着前人的脚步,复刻一段一样的人生。
刘以云给生命赋予的意义实在是过于狭隘,她不接受。
显然,刘以云是没有做好断绝关系的准备的,在慕琴选择了最决绝的选项后,她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什么知识分子、职场独立女性的身份框架,在沦为情绪的奴隶后全部被打破了。
她开始变得怨毒,满嘴都是后悔当年顶着超生的压力生下慕琴这个讨债鬼,还说让慕琴要滚就趁早,别在她眼前碍事。
“好啊,我现在就上去收拾东西。”
慕琴的冷静没能使刘以云平静下来,反而让她越来越躁。
就在慕琴走到楼梯旁时,“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掼在地上。
她循声望去,刘以云正面目狰狞地踩着什么,嘴里发狠地念道:“我让你画画,让你画画。”
待看清了地上近乎报废的东西后,她从进门以来保持良好的理智也崩塌了。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失控地把刘以云推倒在沙发上,全身都在发抖,连吼声都带着颤音:“你疯了吗!”
她藏在衣帽间夹层里的平板居然也被刘以云翻了出来。
那里面存着的,是她至今以来所有的画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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