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十月还剩最后两天时，一架从沪城返回穗城的飞机平稳地降落在穗城机场。
黎唐和慕扬带着团队从廊桥走出来，脸上全无舟车劳顿的疲态，而是人逢喜事的容光焕发。
半个月的通宵达旦后，徜徉的这条命算是续上一半了，接下来只要等市场风向转变，他们就可以直接推进了。
坐上接机的车，慕扬立马给易清婉打电话报平安，听着两人打电话，黎唐也拿起了手机。
刚点开和慕琴的微信聊天框，他又把手机放下了。
两人的关系好像和上一世颠倒了，他前几天发给慕琴告诉她自己去沪城的消息至今都没有回复。
慕扬和妻子的通话还是让他心里产生了落差，最后他拿起手机，又发了句：『我回穗城了，事情都解决了。』
没两分钟，手机一震，慕琴回他：『好的。』
只是比“已阅”两个字稍微客气了点。
慕扬打完电话一偏头，就看见黎唐望着手机，神情凝重。
上次黎唐和慕琴来家里解释后，他特意让妻子试探了慕琴真实的态度。
易清婉告诉他，慕琴的反应有点奇怪，她看黎唐大学毕业照时，嘴角是上扬的，但问起想不想跟黎唐结婚时，她没说想，也没说不想。
她说的是，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词，表达得很暧昧，可以是娇羞的，对婚姻的向往，也可以是迷茫的，对婚姻的不知所措。
这个答案不禁让慕扬怀疑，两人之前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所以才会让他们家这个放肆惯了的小祖宗如此不知所措。
司机这时开口问道：“慕总，是先送黎总还是？”
“到……”
黎唐想去找慕琴，可刚蹦出一个字就被慕扬截胡了：“去大学城那边的大排档吧。”
慕扬拍了下他的腿，一语中的：“放心，迟两个小时我妹不会丢了的。”
“嗯。”黎唐略显犹豫，还是同意了。
大排档的红色大棚下，简易的折叠桌和鲜艳的塑料凳最大程度地塞了进来，看着拥挤却又接地气。
三五人围坐一起，尝着本地特色的靓汤，煲仔饭，烧鹅，叉烧，再开上几罐啤酒，热热闹闹的，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在大棚里慢慢升腾。
“呲呲”两声，慕扬开了两罐啤酒，一罐推到黎唐面前，自己又拿起一罐，抿了一口。
黎唐脱了外套，扯掉束缚的领带，解开领口的两粒扣子，瞬间就融入了当下的环境里。
慕扬满意地开口道：“知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为什么喜欢带你来这吃饭吗？”
“希望我变得跟你一样闹腾？”
“不是闹腾，就是觉得你不大接地气，想把你拽进人间。”
黎唐笑笑，也拿起啤酒喝了口，继续听慕扬说。
“但这么多年我好像一直没成功，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和你无关。不过你7月从港城回来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好像变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的目光怎么有意无意地挂在阿琴身上，那天你来提结婚，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上赶着想当我妹夫。”
慕扬说着，一只手拍在黎唐肩上，目光如炬：“你说你们之前就认识，是不是被我妹追过一段时间？而且还对她不好？”
黎唐拿酒的手一顿，看慕扬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窥得天机的算命先生：“这也能看出来？”
慕扬慵懒地笑了一声，他妹妹找对象他还不知道吗？就跟按图索骥似的，从高中开始，就喜欢黎唐这种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挑战不可能并取得成功才能最大程度地收获内心的满足感。
但这次，她似乎是在黎唐这栽了个不小的跟头。
“怎么说呢？她现在看你的眼神，就像小时候有段时间看我的眼神一样，想靠近又害怕受伤害。”
黎唐问：“你们兄妹感情难道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小时候不好，我当时觉得这丫头出生就是来跟我抢东西的，但她想黏着我，一放假就跟着我，有一次我被跟的烦了，明知她怕狗，还故意把她丢到一个有狗的巷子里。她也要强，自己壮着胆子回家了，但从那以后，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一样。”
“后来呢？”
“上了初中我就想明白了，父母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但是妹妹可以。可她又记仇，不论我怎么对她好都对我忽冷忽热的，好在她那个时候还不大，哄了得快一年吧，送了她好多画册才终于肯放下防备跟我亲近。”说着，慕扬的手在黎唐肩上又拍了两下，“你现在就享受着我那一年的待遇。”
“在你看来，我还要多久才能把人哄好？”
慕扬深思熟虑后答道：“这个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吧，我只能说阿琴心不硬，但你不能着急。”
黎唐听出了他的意思：“你是认为结婚的事上我太着急了？”
“嗯，上次她来家里就不对劲，你没发现吗？”
黎唐嘴角露出一抹苦涩，无奈地说道：“其实早上去找她我就注意到了，但是我自欺欺人地忽略了，毕竟我想不到比结婚更有效的方式让她回到我身边了。”
慕扬把啤酒罐举到黎唐眼前：“阿唐啊，你在商场上那么沉得住气，情场上说到底还是吃了经历空白的亏，这种事急不得，至少，你要让她明确表示愿意跟你结婚才是。”
黎唐举起啤酒罐碰了下，心中豁然开朗。
吃过饭他迫不及待地想见慕琴，也不事先告诉她，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可到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来应门。
隔壁纹身店的老板正好出来送客人，好心提醒道：“她退租了，前几天把东西都搬走了。”
“她有说去哪里了吗？”黎唐关心则乱，问完才反应过来，慕琴没有必要跟一个租房的邻居说自己的去向。
于是他道了声谢，急匆匆地离开了。
黎唐知道慕琴不会回父母那，慕扬刚跟他吃过饭，她如果去了慕扬家刚才慕扬就告诉他了。
打了好多通电话都是关机，他开始胡思乱想了。
就在他要联系江河查慕琴行程时，上门照顾小猫的家政阿姨给他来了电话，问他今晚能不能提前下班，说是那个经常来看猫的女孩现在在家逗猫，看样子还要玩一会儿。
黎唐的“可以”说得比获准早退的阿姨还要激动，挂了电话就往家赶。
一进门，他就紧紧地抱住慕琴，久久不愿松开。
抱了很久，怀里的人开始不老实地想推开他：“黎唐，太紧了，我有点闷。”
“跟以前一样，叫我阿唐好不好？”
慕琴用喉咙“嗯”了一声，含混不清地唤了声：“阿唐。”
黎唐终于松开了她，下一秒又把她抱坐在腿上，柔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和上一世离婚前一样，又开始躲我了。”
慕琴诚实地告诉他：“有一点想躲你。”
“是不想跟我再结一次婚了？”
“我不知道。”
黎唐想起了慕扬的劝告，退了一步：“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别躲着我就行。”
“可是你不结婚还有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吗？”
黎唐一笑：“你顾虑这个干吗？怕我回ty争不过唐宁远？”
“也不是，他再过段时间就坐牢了，我是怕你奶奶不认你，你又为了徜徉把房子抵押了，拿着股份也算有一份保障。”
慕琴还是关心他的，黎唐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那我们签个协议，从现在起，到19年7月10号，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无条件离婚。但如果到那时你想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19年7月10号？”慕琴一时没想起来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含义。
“你忘了？上一世离婚那天，就是19年的7月10号。”
慕琴思忖片刻，点头同意了。
黎唐又问她：“你现在住哪？”
“我刚退租，这两天住在酒店里。”
“今天太迟了，明天我再陪你去搬东西。”黎唐这几天一直在连轴转，回来看到慕琴、紧绷多时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慢慢地也有了倦意。
“嗯，那你早点休息。”慕琴想从他腿上下来，腰间的手却不曾松动。
黎唐声音低哑：“你陪我睡。”
慕琴畏惧地看了眼主卧的方向，拒绝了：“再过几天就三十了，睡觉还要人陪啊？”
“知道你怕，我们去次卧，就是单纯地睡觉。”
想到黎唐这几天的奔波都是为了徜徉，慕琴同意了：“就今天一晚。”
“好。”
11月2号这天，是黎唐的生日，也是他和慕琴领证的日子。
从民政局出来，慕琴一路上都在看着结婚证。
“怎么一直盯着看？”黎唐开车时几次侧首看她，她都在看结婚证。
“感觉跟之前那张不一样。”
“是日期吧？”上一世他们结婚那天是18年的5月20号，比现在迟了快半年。
多出来的半年里，ty要收购徜徉，而慕扬提出的条件就是让黎唐跟慕琴结婚。
当时黎唐把ty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慕琴也在他的默许下住在他家没搬走，两人也已经发生了关系。
他一方面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另一方面又难免疑虑，平日里慕扬这么疼这个妹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拿妹妹来做商业联姻的筹码的？
现在他知道了，慕扬正是因为太疼这个妹妹了，才会在大厦之将倾前以此为条件达成妹妹的心愿。
换言之，如果慕琴根本就不喜欢他，慕扬哪怕不要公司都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不是日期。”慕琴否定了他的答案。
“那是什么？”
“不告诉你。”慕琴把红本收了起来，偏头看向车窗外。
她嘴角噙着笑，被车窗的反光出卖，让黎唐看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就知道了正确答案。
笑。
上一世拍合照时，他完全就是例行公事的态度，全程板着脸没有笑意。
但这次不是，失而复得的喜悦由内而外，最终在嘴角外溢，漾开了一抹最真诚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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