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7章 长安换主
1
长安东胜门。唐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文武官数十人在东胜门迎接黄巢。黄巢乘坐金色肩舆，昂然进城；其将士皆披发，束以红绫，身穿锦袍，手执兵器，簇拥黄巢而行。长安市民夹道观看，尚让一再告谕市民说：“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非如李氏不爱汝曹，汝曹但安居无恐。”
义军将士在街道上每遇到贫民就散发钱物，很多百姓伏地叩谢。
（黄巢终于实现了“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夙愿。）
2
长安太清宫含元殿。（880年）十二月十三日，黄巢端坐含元殿中，与众将议事。黄巢开言道：“唐皇逃匿，定会号令天下藩镇进攻我们，为祸不小。哪位兄弟愿意率军追击，捉拿唐皇？”
孟绝海挺身而出道：“绝海愿往！”
“好！绝海兄真乃大英雄也。捉住唐王，你我共掌这万里江山！速带精骑一万，前去追赶！”黄巢站起道。
“遵命！”孟绝海慨然而去。
3
长安西周至城西北。唐僖宗、田令孜一行正在向西疾行，忽听得后面杀声大
作。田令孜回头一看，伴随着喊杀声，尘土蔽日，铺天盖地而来。田令孜吓得面如土色，声嘶力竭道：“加快速度，加快速度！叛军追上来了，叛军追上来了。护驾，护驾！”
众人惊恐，寿王趋近，猛抽御马几鞭，僖宗车驾向前狂奔，寿王策马随行；田令孜居中，神策军骑将殿后，加速疾驰。
“唐童休走，孟绝海来也！”孟绝海一马当先，率领前军追赶上来！
“众将迎敌，众将迎敌！”田令孜一边大喊，一边挥动马鞭猛抽御马，有好几鞭打在了寿王身上。寿王顾不得理论，一边俯身哀嚎回望，一边拼命策马前行。
孟绝海挥舞双锤，大战神策军众将。孟绝海把两柄熟铜锤施展开来，杀得众将死的死，伤的伤，鬼哭狼嚎。几次三番，孟绝海靠近僖宗，险象环生。正在危急之时，右边杀出数百龙骑，为首一将大呼道：“贼子休伤天子，孙德昭在此！”
来将正是禁军都将孙德昭，后面跟着周承海、董彦弼二位副将。三人截住孟绝海厮杀。大战四十合，周承海的斧子断了，董彦弼的鬼头刀飞了，孙德昭的大枪折了，三将落荒而逃，其部下也死伤大半。
孟绝海并不追赶孙德昭三人，遥望僖宗车驾继续穷追不舍，再次追了上去，把护驾禁军杀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寿王、田令孜等十几人护着僖宗车驾拼命西窜，眼看眼孟绝海追到身后，众人面如土色，几近崩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左边杀出杀出数百人马，为首一人尖着嗓子大喊道：“陛下莫慌，杨复恭来也！”
“杨大人快截住贼军，快截住贼军！”田令孜边跑边喊。
“孩儿们，杀贼救驾！”杨复恭大喊着。
杨复恭身后一下子窜出五六员战将，都是杨复恭的义子，围住孟绝海厮杀。孟绝海浑然不惧，大战杨氏诸子；不到二十合，杀得几人盔歪甲斜，狼狈不堪，连连后退。杨复恭身后一人见状大喝道：“众位兄长闪开了，让与小弟！”
话音未落，一员金盔金甲的青年将军一带坐下黄骠马，冲了过来。孟绝海一见此人，不觉一惊，但见他身高过丈，尽显孔武有力之态，手中也举着一对大锤，金亮亮，黄灿灿，大如巨斗，看样子足有二百斤之重，比自己的大多了，这不是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用过的擂鼓瓮金锤吗？应该非常厉害啊！
孟绝海愣神之际，刚才的那几位杨氏假子脱身而退。
孟绝海定定神，喝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你家孟大将军不杀无名之辈！”
那青年将军挥舞着大锤高声道：“贼子，你就是孟绝海啊！纵横大江南北、关东关中，未逢敌手的孟绝海啊！好！你以为大唐无人了乎？本将军就是禁军都将、人称小李元霸的杨守立是也！看锤！”
“小李元霸？好家伙！就让你家孟大将军试试你的功夫！”孟绝海举锤招架。
二人你来我去，四柄锤时时相磕，发出震耳欲聋的如雷轰响；双方将士心惊胆战，各各后退数十丈，驻足观战。
大战十几合，杨守立连续三下将双锤高举，轰然相磕于孟绝海面前，震得孟绝海身子左摇右晃，差一点跌下马鞍桥。第四声“巨雷”炸响，孟绝海的坐骑惊悚，一对前蹄同时高扬，几乎将孟绝海掀翻马下；孟绝海大骇，急忙锤交左手，右手抱住马脖子，掉头而走。
义军胆寒，跟随孟绝海急急东撤。杨守立仰天大笑，官军欢呼雀跃；杨复恭并未下令追赶，带领部下向西追随皇帝车驾去了。
（杨守立大战孟绝海的壮举被大家口口相传，惊为天神。）
4
长安含元殿。黄巢高坐，正与众人议事。孟绝海进殿禀告：“大王啊，末将未能拿获唐王，空手而归。”
“没有追上唐王吗？”黄巢关切道。
孟绝海摇摇头道：“追倒是追上了。有好几次末将几乎靠近唐王车驾，禁军将领屡屡拼死缠斗，都没末将杀败；无奈来了一名叫杨守立的实在厉害，使一对擂鼓瓮金锤，人称小李元霸。末将战他不过，大败而回。请大王宽恕。”
“如此厉害？”黄巢摆摆手，示意孟绝海退下，咬牙切齿道：“诸位，让唐王逃走，势必会号召天下藩镇前来征战，后患无穷。本王决定，亲帅大军，全力追击，如何？”
众人不语。
尚让出列拱手道：“大王，这几时，唐王不知逃到何处了，恐怕追之不及。俗话说，名正言顺，事半功倍。大王且令人先洗宫院，登了大位，那时我们传诏天下，共同征讨唐王，当一鼓而定。过几天就是黄道吉日了，请大王登基正名！”
众将闻听振奋，纷纷附议：“请大王登基！”
黄巢点首道：“言之有理。我们就建立大齐王朝，我就做这大齐皇帝，诸位都是开国功臣。传旨，建元金统，大赦天下！”
（黄巢于含元殿即皇帝位，国号“大齐”，黄巢封其妻为皇后，黄揆、黄恩邺为亲王兼正副元戎，尚让为宰相，皮日休为翰林学士，张直方为镇国大将军，朱温为开国大将军，葛从周为兵马总管，孟绝海、邓天王等为尚书左、右仆射兼军容使。唐官三品以上全部停任，四品以下则官复原职。）
5
长安含元殿。黄巢升殿，众人伏地山呼：“参见我主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黄巢站起，双手示意。
“多谢陛下！”众人爬起，分文武列于两旁。
黄巢端坐龙书案宝位。那白面书生林言暂且充任侍御官，怀抱天子宝剑，站在御台左前角，高声宣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尚让闻听，急忙出列拱手道：“大王，万岁爷，尚让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名为君臣，实乃兄弟，但讲无妨。”黄巢欣然道。
“大王，我主万岁，昨天孟大将军未追得上唐皇老儿，兄弟我琢磨了一夜，未曾合眼。黎明时分，我忽然想起一条补救之策。”
“补救之策？好，快讲。”黄巢兴奋道。
“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唐皇侥幸脱逃，李唐十七家先帝的陵墓就在渭北，何不开墓挖坟，断了李唐龙脉，让那唐皇老儿永做丧家之犬。”
黄巢沉思不语。
尚君长附和道：“唐家皇陵中，金宝定然巨大，我们岂不是发大财了。我们的军饷可就更充足了。”
众将也兴奋起来，跃跃欲试。
礼部尚书皮日休反对道：“大王不可。关中百姓久在唐皇治下，颇有恩顾，开挖唐陵，恐遭到关中百姓谴责，对于大王的江山巩固极为不利啊。”
“一派胡言！”
“书生之见！”
“皮大人，吃里扒外！”
……
众将云嚷，怒气冲冲。
黄巢摆摆手道：“这样吧，就把唐高祖李渊的献陵，以惩戒其后代逆天妄为。”
“大王，李渊下葬之时，唐朝初创，颇为贫乏，他的墓中并无多少宝货啊。”皮日休硬着头皮趋前道。
“没有财宝，挖个什么劲啊！”有人大嚷道。
“唐太宗李世民的名气最大，贞观之治，民丰国富，挖他的陵墓，定然名利双收。”尚让再次建言道。
黄巢摇摇头道：“李世民乃有道名君，挖他的陵墓，有违天意；罢了，唐高祖李治昏庸怯懦，大唐从他而败，况与他同葬乾陵的武则天统御天下数十年，积攒甚多，就挖李治和武氏的乾陵吧。”
“大王英明！”众人高呼。
6
渭北奉天乾陵梁山。尚让、尚君长率一万大军来到乾陵梁山，众人不由自主
地纷纷惊呼皇陵的高伟。尚让兄弟带领百余亲骑绕整座山，转了三圈。最后来到乾陵西侧，尚让下令道：“就从这里开挖，定然可以人赃俱获。开始！”
“开工！”尚君长传令。
“遵命！”一万大军人欢马叫，挥动铲镐，向乾陵大举进攻。
（由于军中无饱学之士，弄不清乾陵的内部结构，加上乾陵结构实坚固，结果挖错方向，开盗不成，直至唐军队反攻长安时，黄巢才不甘心地下令舍弃挖掘。至今我们也能在乾陵附近见到黄巢当年掘陵痕迹：乾陵梁山主峰西侧仍有一条深沟，被称为“黄巢沟”。）
7
关中蓝田县内衙。县令刘唐正与夫人闷坐，小丫鬟匆匆跑进来禀报：“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被一队朝廷骑兵劫走了！”
“你胡说什么？”刘夫人喝道。
“哪个朝廷？”刘县令跳起道。
“大齐，大齐！打着‘尚’字大旗！”
“宰相尚让！”刘县令一下子有跌坐椅上。
刘夫人这时方明白过来，大哭道：“哎呀，我的心肝！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这帮天杀的，连县令的独生女儿都敢抢！还有王法吗？老爷啊，你要不回我们的女儿，我不活了！”
“齐军如狼似虎，我一介文人，怎么讨得回？这兵荒马乱的，叫你看紧您闺女，看紧您闺女！你咋看的！”刘县令连连跺脚。
“我——我——她一个大活人，从小疯惯了，哪里热闹往哪去，外边有一点儿动静就往外跑。我哪拉得住啊！”刘夫人抹泪道。
“这下好了！我本打算这几天就辞职隐居，做个大唐的忠臣，这反而给齐朝宰相有了干系，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怎么生了这么个天杀的祸精！我的一世忠贞啊！”刘县令也捶胸大哭。
夫妇二人大哭不已。过了一会子，刘县令止住哭声，慢慢坐下，沉默片刻，击掌点头道：“抢得好！抢得妙！我的闺女也许能成为当年的貂蝉！刘唐我也许会因此成为力挽狂澜的社稷之臣！”
刘夫人闻名，哭得更厉害了：“老爷，你莫非走火入魔了不成？什么妙！什么好！”
刘县令毫不理会，自言自语道：“就如此办理，如此办理！”
8
长安含元殿。黄巢端坐大宝。侍卫官林言进殿禀报：“启禀大王，蓝田县令刘唐顶着三尺状纸跪在殿门之外，说有重大冤情，要告御状！”
“蓝田县令有重大冤情告御状？”黄巢站起道。
“正是，他说他要告御状。不让他面君，他就碰死御前！”
“嗯！”黄巢点点头道：“虽然大齐初立，也不能乱了规矩！小小县令怎能随便上殿面君！告诉他，到宰相府去告吧。尚让兄弟，尚卿家散朝后，您去处理一下吧。”
“微臣遵旨！”尚让出列拱手道。
“启禀大王！”林言二次启奏道：“这位刘县令，告的正是宰相尚让！外甥我为了大齐江山千秋万代，故而应允他殿前喊冤，请大王允准！”
“哦！告的是宰相尚让！怨不得告到朕这里来了。尚让兄弟退后！宣，刘唐上殿！”黄巢二次端坐，吩咐道。
“大王圣明！”林言转身下殿。
不一会儿，刘唐双手托着状纸，进殿跪倒，大呼道：“小官蓝田县令参见我主万岁万万岁！今日得见天颜，三生有幸！”
“好，好，好！刘县令为何状告尚让宰相，有何冤枉大胆将来，朕为你做主！”黄巢挥挥手道。
刘唐悲声道：“罪官刘唐也知道自己官小职微，上不得万岁爷的金銮殿，可是因我告的是当朝宰相，只有万岁爷才能为小官伸冤。”
“嗯，有何冤枉速速到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胆地讲，朕一定为你做主！”
“小官一告宰相尚让强抢民女，从蓝田经过一声不吭抢走小官的独生女，霸占在府，百般求告，不予放回。小官贱内经不起失女之痛，上吊自尽！这是小官连夜写就的血状，请万岁详查！”
“呈上来！”黄巢吩咐。
林言接过刘唐的血状，呈递黄巢。黄巢接过看了又看，拍案怒道：“尚让宰相，可有此事？”
“这——这！兄弟不过娶了一房小妾而已，大王何必听他胡言。”
黄巢瞪着尚让，停了一会儿缓声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刘县令告到朕这里了，就赶快放了刘小姐，拿出一大笔银两，抚恤刘县令。”
“我——我——”尚让十分不舍。
“万岁爷！不能轻饶了尚让之罪！他还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刘唐跪着往前挪了一步，高呼道。
“大逆不道之罪？不会吧？”黄巢惊讶道。
刘唐大声道：“小女待字闺中，对大王仰慕非常！自当年，大王高中魁首，小女幸在长安得知，立誓终生侍候大王，非大王不嫁！小官这几日正在家斋戒沐浴，准备送小女入宫，不料尚让强抢我女，霸占她清白之身！蓝田县四里八乡都知道小女荔枝进宫侍候大王，我也百般向尚让申明小女此意。尚让视大王威名如草芥，轻而易举辱没小女，岂不是大逆不道否？小官这里有小女自画像一幅，上面有小女对大王倾慕之语，可以为证！大王一观便知！”
言罢，刘唐逃出一卷帛画，双手托递。
“哦！有这等奇事，呈上来！容朕一观！”
林言再次过来，拿了那画，奉献黄巢。
尚让如梦方醒，急忙过来，跪倒殿中，疾呼道：“冤枉啊！大王，兄弟冤枉啊！兄弟忠心耿耿，绝无藐视大王之意！”
黄巢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那幅画，高兴地说：“真是奇女子也！风华绝代！”
尚让听了，更加害怕，高声道：“大王，兄弟愿立刻送刘氏入宫侍候大王！”
“万万不可！刘唐恳求大王赐死尚让和小女！以全大齐名节！”刘唐高呼道。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尚让连连叩头。
黄巢抬起头来，看了看尚让一会儿，又看了看刘唐一会儿，摆摆手道：“二位，二位，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刘县令啊，朕乃黎民万众之主，不学李唐昏君三宫六院那一套，我有那糟糠之妻在堂足矣！这样吧。刘小姐既然仰慕于朕，朕就不能受了委屈。尚让，立刻把刘小姐请到这大殿上来。朕当面问问他，可愿从你；如不愿，你当立即让刘县令带回，并出钱万贯，抚恤刘县令，或做刘小姐将来嫁资。你看如何？”
“兄弟愿意，兄弟愿意！”尚让忙不迭叩头谢恩，起身下殿。
“万岁不可，请诛杀尚让，诛杀尚让！”刘唐声嘶力竭道。
黄巢笑笑，摆摆手，吩咐：“来人，把刘县令请下去歇息，稍后内殿赐宴！”
刘唐一下子歪倒在地，两位内官过来，将他扶下殿去。
约莫半个时辰，尚让与刘氏来到大殿之上，齐齐跪倒黄巢面前。黄巢开言道：“下跪女子可是蓝田县令刘唐之女？抬起头，让朕一观！”
“正是小女！”这刘氏女抬起头来，大胆地看着黄巢，面目红润，双目含笑，丝毫没有悲伤之意，反洋溢着几分出阁之喜。
“刘小姐，朕来问你，你尽管直说！你愿意回家另嫁，还是愿意从了尚让大人？”黄巢郑重其事道。
“我愿跟随尚让大人，尚大人英武雄壮，小女子甘心情愿侍候尚大人！”刘氏女毫不犹豫道。
黄巢笑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皆大欢喜。朕赐你上好丝绸百匹，以做贺礼！尚让兄弟，得美人相伴，可喜可贺！一定要好生相待，好生相待。还要像孝敬亲父一样孝敬尊泰山刘唐县令啊。”
“谢万岁天恩，兄弟谨遵万岁爷圣旨。”尚让高呼叩谢。
黄巢笑眯眯地摆摆手。
（刘唐离间大齐君臣的计谋没有成功，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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