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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赵瑄


太宸宫乃是帝王居所,大晋宫城以其为中心,各殿呈圆抱式分列,宛如众星拱月。

        但如今因着“寿终正寝”的礼节,先帝在此合眼,梓宫便须停在此处直至大殓。

        况且新帝还未举办登基大典,便只能暂居在太宸宫不远处的福宁殿。

        高进匆匆从福宁殿跑来寻赵玉鸾,着急道:“公主,皇上哭闹不休,连晚饭都没用,您快过去看看吧!”

        等玉鸾站在福宁殿外,一盏琉璃灯从里面砸出来,“哗啦”一声在她脚边碎裂开来。

        高进被这一变故吓得失了血色,面色惴惴地跪下道:“公主恕罪!”

        玉鸾身后走出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护在她的身边。

        这二人一个叫碧环一个叫红菡,虽然长相一般,却与绿荷一样都是先帝送到玉鸾身边的大宫女。

        只是她们二人脚步稳健、身姿挺拔,一看便知有些功夫在身上。

        玉鸾推开门,见福宁殿内太监宫女跪了一地,赵瑄正面色通红地拿着一个青花龙纹的花瓶往地上砸。

        碎片迸裂开,伤到了跪着的小宫女,她也咬牙颤抖着,一动不动。

        “皇…皇姐。”赵瑄看见她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很怕赵玉鸾,尽管她从未打骂过他。

        看着皇姐不耐的表情,赵瑄总会想起自己年幼时找蚂蚁玩的一幕。

        那时为了找乐子,他总爱拿一个装满了水的碗,然后找一个蚂蚁聚集的洞穴,从碗里将水一点点往蚂蚁洞里浇。

        蚂蚁卑弱,小小的一滴水对它们而言犹如洪流,它们无力回天,只能挣扎着四散溃逃。

        而赵瑄看着它们狼狈的样子总能哈哈大笑。

        在赵玉鸾身边,他觉得自己仿佛就像那些卑弱的蚂蚁,而她是高高在上端着水的人。决定他命运的那碗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倾泻而下,而在赵玉鸾面无表情的脸上,他找不到答案。

        明明同是龙子皇孙,皇姐却是那么高贵那么有威仪,令他无端觉得自惭形秽!

        赵玉鸾轻轻扫他一眼,道:“陛下,你身为君王当有端庄肃敬之态,仁民爱物之德。如今日这般,实在是不成体统!”

        她轻轻巧巧的一句话,赵瑄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一瞬间,难堪和羞愧占满了他的心间,他低下头,倔强的不让眼眶里的泪珠掉下。

        在玉鸾眼里,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渐渐地和上一世胆怯卑弱的男孩重合起来……

        那时她与赵瑄立足未稳,保下郭婕妤后只能将她悄悄送走。

        那日的赵瑄也如今日一般无措地哭泣,看着他的样子,赵玉鸾不禁想起了那个在两仪殿里,因为想念母亲而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小女孩。

        她的心里第一次对赵瑄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产生了怜爱。

        可那时的赵玉鸾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虽有手段却很稚嫩,根本掌握不了朝政大局。

        而皇室宗亲看着他们一弱一幼,不少人动起了歪心思。

        赵玉鸾和赵瑄一次一同用膳时不甚打破了一个杯盏,伺候的众人纷纷跪下请罪。

        而她无意间发现跪在角落的一个小太监惊吓太过,她心里起疑,令人带下去好好盘问。

        用刑之后,那小太监便一五一十地招了出来,赵瑄被下了毒,他喝的杯盏都被用毒水泡过。

        赵玉鸾惊怒交加,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赵瑄安慰道:“你放心,皇姐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后来她顺藤摸瓜,线索却在中途断了。

        为了防止赵瑄再被下毒,自那以后赵玉鸾便顿顿都和赵瑄同吃,直到三年后她已经熟悉了朝廷各部运转并且在其中安排了自己的人手。

        那三年间,赵瑄从八岁长到十一,对她也越来越依赖。

        赵瑄长得并不像建安帝,而是像他母亲,一张清秀的脸笑起来却有一个小梨涡,一口一个脆生生的皇姐,看起来很是可爱。

        渐渐地,她待赵瑄真的如亲弟一般,为他挑选最好的老师传授学问,将他带在身边苦口婆心地教他道理。

        赵瑄在冷宫待了八年,纯白的纸上涂上了不该涂的脏污,为了改变他的不良习惯好叫他早日担当大任,赵玉鸾说得上是苦心孤诣。

        她为赵瑄挑伴读,每一个都是能文能武、家世过人的天之骄子,盼望赵瑄亲政后这些人能成为他的助力。

        赵瑄十六岁,她便开始教他为君之道,让他熟悉朝廷政事。

        那时候她掌权已有五年,关心的不再是权力的尔虞我诈而是天下百姓的衣食住行。

        她只想好好治理大晋、教导赵瑄,待他接手后也能成为一代仁君,让百姓过得好些。

        她用了十几年的心血将赵瑄从一个一无是处的少年变成一个合格的帝王,以为自己会一直以镇国公主的身份辅佐他,但她没有想到赵瑄内心早想把她除之而后快。

        他筹谋了一盘棋局,让大晋的百姓成为棋眼,诱她入局。

        当时,她听闻浙东洪涝致使河堤崩溃,便立刻派出手下的官员前去主持大局。

        恰逢此时女真、东藩在边境生乱,她又派遣了能用的将领前去镇压。

        身边没有可用的人,赵玉鸾不是没有察觉过,但她以为赵瑄顶多是想夺权,却没想到他竟然默默召集了边境部队,将公主府团团围住,给她扣上一个谋逆之罪,凡是为她求情的官员也纷纷被压入狱。

        原来赵瑄为了扳倒她不惜炸损浙东的河堤,不惜联合野心勃勃的女真、东藩。

        入宗室囚禁那天,赵瑄一袭明黄色龙袍,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

        她问为什么。赵瑄哈哈大笑,表情却格外狰狞。

        他说:“皇姐,有你在一日,朕永远都是你光环下的跳梁小丑,无论百姓还是大臣们,他们都只知镇国公主,而不知朕,朕又怎能再留你?”

        他说“皇姐,你不过一介女流,怎能配得上如此赞誉?”

        赵玉鸾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姐弟和睦不过是她的自我感动,早在很多年前那一声声听似依赖的“皇姐”背后就暗藏锋芒,只不过她从未察觉。

        如今再见他这副样子,赵玉鸾只觉得厌烦。

        上一世的回忆还在脑海中清晰可见,桩桩件件都在提醒她,眼前这个哭泣的孩子是何等的冷漠无情、忘恩负义。

        她虽然不至于对年仅八岁还什么都没做的赵瑄出手,却再也不可能对他倾注一丝感情。

        对赵瑄的卖惨,赵玉鸾置若罔闻,只道:“既然陛下不想用膳便让他自己静一静,什么时候想通了在吃,你们先退下吧。”

        她走到刚才那个被碎片割到的宫女面前,停下脚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麻布粗裙上晕染开了红色的血迹,她埋首深伏,惊恐而颤抖地回:“奴婢月芸。”

        玉鸾道:“你以后便跟着我了,先让人带你去太医院上药。”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福宁殿。

        月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飞快的起身跟上。

        殿外,高进仍跪着。赵玉鸾叫他起来,他这才撑着痴肥的身体颤巍巍地起身。

        玉鸾问道:“高公公伺候我父皇多久了?”

        高进谦恭地回答:“老奴在先皇身边伺候了三十八年。”

        玉鸾“唔”了一声道:“高公公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忠诚如一的道理吧,陛下如今年龄尚小,还望您多费心教导。”

        高进心中了然,公主这是在警告他,好叫他认清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顺带让他盯着新皇。

        他俯首行礼,道:“奴才谨遵公主之命。”

        高进心想,日后他们这位小陛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奉天殿内,邵霖昌第一次见到赵玉鸾。

        他本以为像镇国公主这样被养在深宫里娇百宠长大的,应当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没想到眼前的公主眉眼侬艳、身量颇高。

        明明年纪不大,周身气度却是说不出的雍容平和。

        对于邵霖昌生得五短身材、壮实粗孔,与言官身份大不相符的模样,赵玉鸾倒是见怪不怪,毕竟上辈子上朝时她天天能看到。

        最开始,玉鸾不通政务,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每每上朝时这位御史便手握玉简讥讽她:“公主行事粗莽,不顾生民,大晋交与你手,可谓前路坎坷。”

        玉鸾心中羞愧难当,愈加发愤自省,每每行事必要思虑周全,到了后面朝廷诸事尽在心中。

        但她仍能三五不时地在朝会收到邵霖昌的谏言,而每一次他一张嘴,她都要在心里做好久的准备。

        后来她出事不久,听闻这位御史大人在朝会上义正严辞地指责赵瑄:“公主兢兢业业辅国这些年来做出功绩无数,更是一手将陛下带大。公主居功至伟从没犯错,倒是陛下如今想要卸磨杀驴,做那不忠不义之人吗?”

        赵瑄怒极命人将他带下羁押,却不知邵霖昌哪来的力气,挣开了扣押的人,一把冲到太和殿的龙柱上触柱而亡了。

        上辈子赵玉鸾收到过不少讥讽、谩骂之言,说的最多的句式就是镇国公主到底是一届女子云云。

        唯有邵霖昌谏言二十年来,从没提过性别二字。

        知道邵霖昌为人耿介,玉鸾也懒得跟他绕弯子。

        开门见山地道:“想必崔太傅已经告诉你了吧?新皇登基,本宫决意再开恩科,特任你为此次主考官员。本宫今日叫你来是因为还有一事要你去办。”

        “敢问公主,是何事?”他不过一介言官,手里无兵无权只有一张利嘴,镇国公主有什么事要他办的。

        玉鸾道:“此皆恩科本宫欲改制,不论出身、不论男女,凡是有才之人皆可参与。”

        有那么一瞬间邵霖昌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看着公主笃定的眼神,他知道这是真的。

        恩客改制,不论出身的意思他知道。

        士子们参与科举向来是要经过层层选拔的,从乡试、郡试、再到会试,取得童生、举人、进士的身份,这叫出身。

        而士子们只有在一个阶段获得出身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的考试。如今大开恩科、不论出身,那么便是由各州省官员押送会试考卷,当地士子们不论是否取得功名都可参加考试。省里选拔之后,士子们再入京参与考核,被取中的士子在入殿试由皇帝定夺最后功名。

        虽说此举耗费精力,但历届帝王也不是没人做过,况且新皇登基之初,为了选拔得力人才,也不算太过。

        但这不论男女的意思他委实有些不懂了。女子参与科举然后呢?难不成入朝为官吗?

        虽说我朝对待男女大妨看得没那么重,女子也可上街采买、出门游玩,可万没有令其在朝为官,终日在男人堆里混的道理。

        邵霖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玉鸾也早就想好该怎么劝他:“邵大人既为言官,想必熟读史书。自然不会不知道昔日诗书礼仪皆把握在世家手里,凡入朝为官的都是世家子弟,清贫人家想要读上一本书也是不能,更遑论参与科举,直到先祖决意改制,天下士子无论贵贱才方能通过科举入朝为官。那时世家抨击先祖用的话术与你今日说的,异曲同工。”

        她又道:“本宫听闻邵大人出身微寒,若非得益于先祖改制今日朝堂之上岂有你的位置?可如今邵大人站在得益者的位置,便同当日世家一般决意垄断别人的活路吗?出身乃天定,性别又何尝不是呢?”

        邵霖昌感觉自己的心猛地颤了颤,幼而求学时,他没少受到老师忽视和同学耻笑,而原因仅仅是他家既非耕读世家也不是什么累世名门,所有人便都觉得他没有读书的天赋。

        那时,他便暗暗发誓若自己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为官一方绝不因人出身而断人,因为他知道出身乃天定,大丈夫何须妄自菲薄。

        可这个道理能用在女子身上吗?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见邵霖昌似乎有所动摇,赵玉鸾直接放出了底牌,道:“听闻邵府千金才思敏捷,若是日后能在本宫身边帮忙,也算美事。”

        邵霖昌想起了自己那年逾二十尚待字闺中的女儿,她梗着脸满是倔强:“女儿不愿嫁人是不愿为那后宅妇人,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日日靠夫君怜惜过活,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罢了,罢了,就当是为了女儿,邵霖昌心想。

        又问玉鸾:“公主要臣做什么?”

        玉鸾狡黠笑道:“邵大人只需到时带上你的利嘴,至于其他的,山人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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