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夏日的热浪在京城四处翻涌不止,燥得人心神难安。往日一片祥乐的晋安候府内,今儿个却是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时衡!”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瞪着身前耷拉着脑袋的儿郎,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狠狠一拧。“谁让你在这儿大热天,拉着你阿姐胡闹的?啊?”

        “疼疼疼!”时衡扭着身子告饶,“母亲,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孟氏的手又是一紧,“你这个臭小子,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

        “父亲,父亲!快救救儿子!”告饶不成,时衡便又扯着嗓子,向站在母亲身后的男人求救。

        时章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低下头,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好哇!”时衡心中愤然:等阿姐醒来,我就告诉母亲你前天与对街的李大人打赌输了十两银子的事儿!

        至于为什么现在不说,时衡也不是个傻的,母亲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现在坦白,自己只会多背上一条包庇罪,划不来划不来。

        在时衡的再三认错和作保下,孟氏才终于松了手。她想到还在床上昏睡着的女儿,着实心疼不已,“要不是你阿姐此番并无大碍,我非罚你在祠堂跪个三天三夜不可。”

        时衡只得做鸵鸟状,半声儿也不敢出。他面上毫无显露,但这心里吧,觉得自己还挺冤枉的。

        要说这京城的贵公子们,大都自诩上流,闲暇时喜欢三两相聚,东厢赏个戏,西厢听个曲儿,再不就是寻个风雅之处,论诗品茶,以显自己人上之姿。

        和这些人相比,时衡的喜好显得颇为上不得台面。作为堂堂晋安候之子,时衡平日最爱的,却是和那些市井之流,在闹市上斗鸡斗蟀,争得你喊他叫,没有半点儿形象可言。

        两日前,时衡在街上闲逛,瞧见一只威风凛凛的中原斗鸡,那色泽、那神态,堪称是斗鸡中的霸王鸡,就那么一眼,顿时让他心动地移不开眼。时衡当即飞奔回府,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小金库翻倒了个遍,连一块碎银子都没落下,可离那摊儿主开出的价格还差了大半。

        时衡正抱着匣子连连唉叹时,府上的下人端来一盘蜜枣糕,说是他阿姐这会儿正在院里纳凉,知道他回来了,专门让人送来的。时衡脑子一转,从箱子里扒拉出一个外观甚是奇特的物什,然后掂着糕点向后院走去。

        时衡陪着时婵在院中用了几块枣糕,又摆弄了一番从巧珍阁得来的响水盒,哄得时婵心情大好,允了他想要借点儿银票的请求。时衡正高兴着呢,就见她姐身子晃了两下,突然晕倒在地。

        来诊病的大夫说时婵身体并无大碍,只因天气炎热,不慎暑气入里,只需好好静养几天便可。在众人眼里,拉着时婵玩闹的时衡,可不就成了罪魁祸首。

        时衡心里愤愤,他姐的身体才不会如此不济,阿姐定是又偷偷熬夜看了话本,今日才会轻易就中了热。

        “时家儿郎没人权呐!”时衡揉了揉自己惨遭□□的耳朵,一想到母亲为此扣了自己三个月零用钱,真真是心痛到了极点。

        被候府上下惦念着的时婵这会儿才堪堪转醒。“头好晕”这是时婵睁开眼后唯一的感觉。

        “小姐,您终于醒了。”身穿绿衣的小丫鬟快步上前,还没等时婵开口,她便又提着裙角,噔噔噔地小跑出去,嘴里还喊着“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她醒啦!”

        时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竟是一点儿也不痛。怪了,她还记得那冷箭朝自己飞射来的场景,“难道是在做梦?”

        孟氏听到下人禀告后便急忙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自家侯爷和皮上天的傻儿子。

        “我的阿婵呀。”看见自己宝贝闺女苍白憔悴的小脸儿,孟氏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娘?您怎么变年轻啦?”时婵诧异道,自从她爹入狱,娘亲的气色便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她们一家离京,也没能好转过来。

        时婵一句话成功地让孟氏的眼泪卡在了眼眶里,“贫嘴。”孟氏转而又笑了起来,“你娘我一直都这么年轻。”

        这话倒是不假。孟氏年轻时便是这京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嫁入侯府后,既没有受到公婆磋磨,也无后院妻妾要她劳心争斗。是以多年下来,纵使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风韵仍是不减当年。

        “没错,没错。母亲您一直都这么年轻貌美。”时衡在一旁卖乖。

        孟氏斜了儿子一眼,难得的没再去拧他的耳朵。

        “不对,不对。”时婵挣扎着坐起身,在屋内环顾数遭,感到惊愕不已,她们一家数日前便已离京了才是,可这屋子,这分明就是她还在侯府时的闺房。

        “什么不对?”时衡探出个脑袋好奇地问道。

        时婵这会儿没工夫搭理自己的蠢弟弟,她扯着孟氏的衣袖又问,“娘,今如今是什么年份?”

        “阿婵,你糊涂啦?”孟氏抬手贴了贴女儿的额头,“今年是延和十六年,你表妹不就是年前刚出嫁的吗,你忘啦?”孟氏有些糟心,自家女儿这一觉醒来怎么变得傻乎乎的了。

        “延和十六年?”时婵记得自己死的时候是延和十七年,也就是说,现在是一年前?自己还没瞎了眼和那个狗皇子订亲,父亲也还没遭人陷害,最后落得个削候逐放的下场。

        “阿婵,这是怎么了?”孟氏的语气慌乱起来。只见时婵的脸上竟转眼皆是泪水。

        “闺女,谁欺负你了?你告诉爹,爹给你出气!”时章撸起袖子,谁敢欺负自己闺女,不扒了他一层皮,他时章的名字倒过来写。

        “就是。姐,谁欺负你了?我去和爹一起把他给揍趴下!”时衡转了转手腕,敢欺负他姐姐,这仇结大了。

        看到家人担忧的目光,时婵抬起手,快速地抹了抹眼角,轻轻吸了吸鼻子,“没谁欺负我,我就是做噩梦了而已。”

        “噩梦?”孟氏皱起眉,“阿婵,你昨个儿是不是又在看杂七杂八的话本了?”时婵小时候就曾经因为看了那些志怪奇谈,被惊地连发了好几夜噩梦。

        “不是的。”时婵看了眼屋内,在母亲进来的时候下人们就已经退出去了。“娘,你听我说。父亲,衡弟,你们也过来些。”她正了正身子,面色很是严肃。看到时婵这般神色,众人心下也生出几分疑虑。

        “父亲,母亲,我梦到……”

        “他娘的,老子要去打断他的腿!”时章喘着大气,眼眶泛红。听到自己被陷害入狱,被罢了官,驱逐出京,这些他都能接受,毕竟庆康帝早已仙去,自己对这京城也并无留恋。但听见自己的宝贝闺女竟然被那个不要脸的二皇子给欺骗了感情,就算是梦,也依旧让时章怒意难平。

        “你给我闭嘴!”孟氏被他嚷嚷得心烦。女儿的梦境太过真实详尽,她一时也不知如何决断。“阿婵,此事非同小可,你切不可再与他人说起。”

        “放心吧娘,我自然知道。”时婵眼睛一转,装作轻松:“说不定老天爷不忍我们时家受冤,这才借梦警示我们呢,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时婵自是不能告诉爹娘和弟弟,她说的那些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在离京的路上就被人给害了,那他们还不得伤心死。

        “阿婵说的有道理。”孟氏看向自家侯爷,“不论如何,我们还需早作准备。”

        时衡老实地站在一旁,对这种大事儿,他是真没什么主意。

        三人又和时婵说了会儿话,方才离去。时衡前脚跟着爹娘出了门,后脚又拐了回来,挪着步子蹭到时婵跟前,“姐,我那只斗鸡……”时衡是个心大的,他还惦记着自己那霸王鸡呢。

        “鸡?什么鸡?”一晃隔世,时婵并不明白自家弟弟这会儿在说什么。

        “姐,你怎么能这样?”时衡不乐意了,“你答应过我的,我的鸡,霸王鸡!”

        时婵想起来了,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放心,少不了你的,我等会就让绿衣给你取银子。”

        “阿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看着乐得找不着北的弟弟,时婵的脸上有些微妙,似乎是在憋笑。“嗯,你可要保护好你的霸王鸡,别哪天不留意,让糖果给叼了去。”糖果是时府养的一条大狼狗,在时婵记忆里,时衡的那只霸王鸡来侯府没多久,便因下人的一时疏忽,成了糖果的腹中餐。为这件事,自家弟弟可是一日三叹息,伤心了足月有余,连带糖果当月的肉食都减了半。

        “放心!”时衡信心满满,他绝对要让这霸王鸡成为这京城第一鸡。“姐,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啊。”

        “去吧去吧。”时婵摆了摆手。看到家人如今活得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时衡走后,时婵又躺回了床上。她将前世种种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有些事却始终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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