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先避战，现在没法支援。”
“可以打。”
“他们来包你了，立刻传送。”
另一个人没有回答。
顾见止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连耳机里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朦胧。
“注意力没有办法集中的时候，试着深呼吸。”
他想不起来是谁说的，但他莫名下意识照做了。
没有盯着屏幕上星核的拆解进度条，顾见止一边凭借肌肉记忆继续操作拆解，一边点开地图观察各个视野。
他每局比赛都习惯性关注小地图，对每一个己方防守眼位都有印象，留存的被清理的都包含了很多信息，被留下的眼位也有可能是对方的烟雾弹，这给判断增加了很多难度。
但这次他什么也不记得。
更奇怪的是，他却清楚地产生了一个很肯定的想法。
队长的判断没有错。
他们很有可能去包flame了。
只一瞬间，顾见止刚准备开口，视野里已经看到了三个身影如幽灵般突然出现在屏幕里的入侵者周围。
频道里没有人开口，只有右下角一个头像在血条瞬间见底后变成了深红色。
审判开始了倒计时。
5：00。
4：59。
如果他们没有戴着隔音耳机，就能够听到flame烦躁地对着不可选取的监狱布景敲着鼠标。
但语音频道只是显得更加沉默了。
顾见止似乎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谁说的？”
“你只要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他听到了队长和flame的声音，后来恒队不说话了，罗锐不知怎么的也加了进来。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因为我不想听，顾见止这么想着。
有什么人扯下了他的耳机。
“你一天没下去吃饭了，要饿死吗，”顾见止听见greed小心翼翼地说，“今天好像有事出基地了，但我给他打了电话，说过会就回来。他们都回宿舍了你要不先下去吃点东西？”
一天不吃饭不会饿死的，顾见止很想这么告诉他。
而且你刚刚不是给我送了一碗麦片吗。
但顾见止没有说话。
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但事情似乎也并没有像罗锐说的那样顺利解决，世界赛还没有开始，但队长退役已成定论，队友的窝火和不理解让队内的气氛一触即发，训练赛也是一塌糊涂。
烦躁和无力感像石头一样把他的喉咙塞得严严实实，饭是一点也吃不下了，连话也不能说，只要张一下口顾见止随时觉得自己会呕吐出来。
上午他还可以告诉自己这只是心理作用，但这时候他已经能感觉到隐隐犯上来的酸意和上腹反常的饱胀感。
顾见止咬紧了牙关，只是闭了一下眼，身体就软了下去。
仿佛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是卧室的天花板。
“先把这片吃了。”
顾见止满身都是虚汗，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完全提不起劲。
他迷迷糊糊地半被人支着肩半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就着温水吞了一片不知道是什么的药。
还是一杯蜂蜜水，他生生被灌了满满一杯糖水才停下。
“还想睡吗？”对方轻轻地问。
“不想睡。”顾见止听到自己的声音。
是谁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这答案让顾见止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你为什么要管我呢，他想，你会这样关心每一个人吗。
见识不多又一下子被偏爱太多的人难免会自作多情。
糖分慢慢透入血液，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渐渐缓解，顾见止才恢复了视野。
周南焕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才扭头看着他：“好点了吗？带你下楼，我让阿姨煮了粥。”
顾见止垂下脑袋不与他对视，缓了缓感觉到四肢使得上劲儿了，把被子一扯坐了起来。
“我没事。”
顾见止能感觉到对方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的脑袋。
“我回训练室了。”
周南焕还是没作声。
“我现在可以去外面给你跑个一千米三分三十秒。”
sorrow声音很大，低血糖发作起来快，缓过来也快，因此他很是理直气壮。
周南焕抱着手臂打量了他一眼，似乎确定了一下他的确恢复了大半，没有再坚持让他下楼吃饭。
“有驾照吗？”
“有啊。”
“今天给你们放假一天，训练室已经关了。这么有活力，帮我开车吧。”
“啊？”
“我在总部办入职，greed给打电话说的不清不楚，赶着回来，我平板都落在cioa总部了。”
周南焕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低哑，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
“愿意当司机吗？”
一直到总部的地下停车场靠在车上等待，顾见止也没想出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周南焕离开的时候随手打开了车载音响，是一首陌生的英文歌。
歌词听起来有些遥远而模糊，但旋律却很动人。
车里放着一个水晶盒子的车载香薰，比主人用的香水鲜甜一些。
副驾驶位空着，显得密闭的空间莫名让人心慌。
车后座上放着一个文件袋，大概是illusion来cioa总部办入职的文件。
顾见止又想了一遍。
愿意。
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上赶着示好。
不愿意。
这是什么该死的傲娇回答。
“有意见吗？”
“没意见，我愿意。”
周南焕回来的比想象中快，突然听到他的声音，顾见止差点在车里给他表演一个掉凳。
周南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问他在外面吃饭有没有意见，这回答略显郑重。
周南焕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没有追问，只打开了手机开了导航。
顾见止有些心虚地眼神乱飘：“平板没找到吗？”
“工作人员寄同城寄回俱乐部了。”周南焕头也没抬，随口答道。
“哦。”顾见止干巴巴地应了一句。
“导航开始，预计到达目的地需要二十分钟。”
顾见止的余光又看到了那份文件袋。
“不回俱乐部吗？”
果然没听到自己的话。
“我一天没吃饭了，”周南焕用手支着脑袋，只露出一个看着有些无辜的侧脸，“饿的走不动了。”
顾见止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下意识加了点油门。
等到了目的地，顾见止看见黑鱼花的招牌，表情更复杂了。
“不吃鱼？”
“吃。”
他很喜欢吃黑鱼花的。
不知道为什么，感官又开始有些朦胧起来。
“我很少吃鱼。”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吃饭。
“当司机感觉奇怪吗？”
给你开车其实还行。
“我啊，我是学物理的，很奇怪吗，基础学科都是要做科研的，数据分析和统计学都是基本功。”
想象不出来，头发明明这么多。
“n大你以前也想去n大的吗？叫师兄。”
就是班主任让每个人说自己想去的大学，也不知道为什么，很自然地就说出了n大，不叫师兄，才不叫。
“为什么还是来当教练了？怎么，后悔找我来当教练了？”
是来晚了，last要退役了，flame要走了，msv就要分崩离析了。
“last和flame的确是很有统治力的选手，但都不是我答应的原因是你说服我来的唉，那肯定是为了你来的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到我都要当真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大局观吗？哪里来这么多让你操心的事情。”
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在讽刺我。
“开车是司机的工作，俱乐部人员配置是经理的工作，了解选手是教练的工作，调整自己的心态打好每一场是选手的工作，每个人有自己判断和选择，谁都不用为别人的失误负责。”
“明天开始一切训练照常，做不到我会通告经理扣你工资的。”
“训练以外的事情，交给我。”
“不准再生气了。”
“尤其不准生自己的气。”
顾见止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立刻睁开眼，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一会儿，才驱散了眼里残留的睡眠带来的最后一点湿意。
他还能闻到房间里残留的点点余香。
当年知道他有腰肌劳损之后，他的床就被周南焕换成了硬床。
睡一夜倒是不会腰酸背痛。
只是睡眠不好的时候就显得有些难捱。
他唤醒了屏幕，4：00。
他只记得梦见了几个人，但具体是哪一段已经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睡前看flame的id看太多了。
他跟liar训练完又看了几个小时rog今年的比赛录播。
进入季后赛已经基本板上钉钉，常规赛msv唯一输掉的一场就是rog，季后赛不出意外会在总决赛对上。
flame虽然已经打了四年职业，算得上是现役选手里的老将，却仍旧在赛场之上有着强大的统治力。
这家伙世界赛之后还真的跳槽了。
他说得也对，没有了last，msv果然元气大伤。
但还是没心没肺的破玩意儿。
真是白费了
仿佛碰到了某个痛处，他一下子止住了思绪，看着天花板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抬起了胳膊，压在眼睛上。
他没想起梦的结尾，但他记得真实发生的过去。
“你就没生过自己的气吗，没有那种毫无办法的愤怒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不是找到了我吗，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事。你相信我吗？那就交给我。”
“我改变不了选手的退役，甚至，如果msv终将面临解散，我也没有办法改变。”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场世界赛里，你只要做sorrow就好，享受这场比赛，不要留下遗憾，其余的交给我。”
“你想要赢，我就会陪你拿到冠军。”
“不要再生自己的气了，如果我食言了，你应该生我的气。”
他怎么能不生自己的气呢。
许多的细节早就时间快刀斩乱麻撕得七零八落，但sorrow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他在训练室见过illusion的平板，illusion根本没带平板去总部。
虽然才睡了两个小时，顾见止却彻底没有了睡意。
并没有任何人给他发消息，退出了聊天软件，随手划了下拉框。
【您关注的主播111illusion开播啦。】1小时40分前。
没有下播信息。
顾见止手机在wiwi登陆的是小号，直接就点进了弹窗。
直播间里在单曲循环一首歌，音量调得很低，但顾见止太熟悉了。
是他第一次在周南焕的车上偷偷用听歌识曲搜出来的那首《翡翠之眼》。
顾见止起身下了床，走到桌子旁边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凳子在地毯上发出很厚实又柔软的声音。
他随手抓起遥控器，打开了遮光窗帘，窗外依旧沉寂，夜幕遥远的边界泛出朦胧的白色，交织杂糅，反而失了干净，顾见止也懒得再看。
他并不困，但感觉累的很，单手支着手机，把头枕在另一只胳膊上，侧着头半趴着瞧着手机。
尽管夜深了，但这是illusion时隔近两年第一次直播，房间里人气很高，哪怕主播不怎么说话，弹幕也满满当当。
【小焕露个头吧妈妈给你跪了】
【宝贝今天播到啥时候】
【哥哥注意休息呀】
【这队友怎么又送了个人头】
【一拖三实惨】
【虽然没有头，但看这罗齐的逆天操作，是illusion本人没错了】
【罗齐这版本就是bug，猪玩赢】
【让我看看是哪个挑货】
【房管toto】
【illusion玩什么a都t0级别的好吗】
他盯着满屏的“宝贝”“哥哥”“小焕”，屏幕的光打在脸上，显得面无表情。
“罗齐的能力很实用，一次蓄力爆发伤害够高，尤其是作为审判方，额外的视野对团队策略有很大帮助。”
夜色让主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
顾见止听到了一点点细微的声音，应该是对方轻轻喝了一口水。
“但机制平衡还是做得不错的，角色本身移速低相对笨重。”
顾见止皱了皱眉，敲起了屏幕。
【为什么还不睡。】
不过瞬间就湮没在了弹幕里，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了。
【我好像看到了一条爹味弹幕】
【前面的，我也看到了】
顾见止没有放弃，他果断刷了一个“星河璀璨”再继续打字。
周南焕太久没有直播，顾见止小号在这个直播间的会员等级都掉没了，刷了一个最贵的礼物瞬间又升了级，拿回了vip的弹幕特效。
【早点睡。】
周南焕大概是听到了特效音，抬头看了一眼。
“谢谢892679427送的星河，太晚了大家早点休息。”
意思就是他还不打算睡，顾见止不满地敲了敲屏幕里一脸严肃正在审判敌人的小人。
【金主大气】
【宝贝你也太老实了，这id也读】
【我刚刚点进去看了一眼，这id不就是刚刚的爹味观众吗】
【我焕居然有父亲粉了泪目】
【这是什么老干部发言】
顾见止又刷了一个星河。
周南焕打完一波又念了一遍id。
顾见止继续刷了一个星河。
周南焕看到这个id也沉默了一瞬。
这人是他不睡就继续刷的意思吗。
有那味了。
自从继续工作，睡眠的确变得难以控制了起来，白天见过陶未然后本来躺下去就能睡着，但或许是因为晚上greed说的话，周南焕十点准时躺下，强迫自己端端正正躺了四个小时也不见一点睡意。
思诺思就在触手可及的抽屉里。
周南焕脑子里转了几圈，还是一动不动。
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强迫入睡只会产生更多焦虑。
这也是陶未然的建议，周南焕没有再看抽屉，起身打开了电脑开始排位。
一打就是两个小时。
id892679427还在刷星河。
星河是wiwi最贵的礼物，一个折合8888人民币。
周南焕睡不着才开电脑rank顺便直播，人间蒸发了两年至今也没能给粉丝一个交代，实在招架不住土豪粉丝反复不要钱一样催睡，更何况只见过粉丝刷礼物求继续播，没有见过催下播的。
周南焕余光看到直播屏幕上星河的绚丽特效，强行忽略对方无声的催促，手指在键盘上轻敲，迅速找出了最后一个入侵者塞进监狱。
胜利的图标一弹出来他就退了游戏。
“谢谢892679427送的七个星河，下播了下播了，大家晚安。”
绝不给对方再刷一个的时间就关了直播。
但网页还留着漆黑的直播间画面。
他扫了一眼满屏的“？？？？”“哈哈哈哈”“土豪合影”“晚安”，点开了vip榜单，看到了892679427。
892679427还在直播间里。
过了几秒，周南焕看到了三个带特效的字。
【乖。晚安。】
周南焕：？
这是什么迷惑发言。粉丝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不过连上了两小时的分，周南焕段位又高，下了播他才感到真是有些精神困顿了。
周南焕关了电脑，心满意足地躺回去。
顾见止盯着黑黢黢的直播间，直到眼睛酸了才把脖子慢慢扭正了。
窗外空旷，耀眼的光在一点点侵蚀雾霭一样的黛色穹顶，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发生着激烈的冲撞与交融，但星星徒然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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