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3
“迪娜，今天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爸爸。”
“试试看手能动吗？”
“……”
“果然还是不行吗？”
“动了……”
苍白不似人类皮肤的手指，在多日的期盼下终于抬了起来，尽管幅度很微小，却已经足够让男人欣喜。
“迪娜！真是太好了！”路克激动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不枉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迪娜缠绵病榻多时，即将不久于人世，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让她能够自由地，不受约束地活下去的办法，这怎能不让他激动？
他眼中含着泪放开女儿，看着她一点点地恢复，先是手指，然后是整个手臂，渐渐地，在几个小时后，她已经能够完全活动身体。
只不过没过多久，迪娜又像是没有了电量的玩具一般，整个人又失去了生机。
路克连忙从怀中拿出一个装满了紫色液体的小瓶子，接着，他打开了迪娜的后脑，将里面已经空掉的瓶子替换了手上的这个，很快，迪娜又醒了过来。
要是还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能看出来这个疯子是把自己的女儿改造成了生化人。
他看着手上空掉的瓶子，暗中算计着这些花液的浓缩比例还不够，如果能搞到更多的话……
“爸爸，那这个怎么办呢？”女孩似乎还没搞清楚刚刚的状况，她看着病床上自己原本的身体，又看了看现在健康的，能活蹦乱跳的身体，疑惑地指着床上的身体问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
床上的已经是一具空壳，女儿的大脑和心脏已经被他移植到了生化身体内，只要有足够的齐杰拉花液，她能永远活下去，他再用同样的方法将自己改造，就能一直地，永远地陪伴他的迪娜了。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需要更多的齐杰拉花粉。
路克却没有发现，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其实已经完全掉进了齐杰拉的温柔陷阱里。
放大人的欲望，在虚幻的美好中自取灭亡。
“我会处理好的。”他这么安慰迪娜道。
是的，会处理好的，没有人知道他的迪娜变成了生化人，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完美的奇迹，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他会把他的研究成果公之于众，这样，人类就能永远地生存下去了。
迪娜还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体，缠绵病榻多年，重新“恢复健康”的她对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就在她想提出去外面走走时，飞行器的声音在屋外不远处响起。
路克谨慎地拉上了窗帘，这会他把窗帘拉开了一小条缝隙，看见外面飞行器的标志时，顿时放下了拨开窗帘的手。
“迪娜，去地下室。”他催促道。
“诶？”
见路克脸色难看，一向乖巧听话的迪娜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乖乖地打开地下室的开关走进去，那扇隐蔽的门很快消失在墙体的缝隙中，而那具只剩空壳的身体，路克按下墙上的开关后，重新被放回了无菌舱内。
他来到门口时，门铃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
“请问是哪位？——军团长？”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他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一身防卫军军团长制服的幽莎蕾。
她只带了一个护卫，不像是发现他事情败露要来抓他的样子，但穿着防卫军的制服，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
路克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搞出来生化人的技术，在短暂的思考后，他立刻让开了门。
“请进。”
幽莎蕾点点头，又对身后的护卫说：“你在外面等我。”
“您坐。”进门后，路克清理了一下沙发，请幽莎蕾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用着抱歉的语气说，“您看您这来得突然，我家里人少，没什么好招待您的，真是不好意思。”
幽莎蕾看着桌面上另外两个装了水的杯子，眼神闪了闪。
“我去过第三实验室，知道你今天调休，”幽莎蕾说，“听说你女儿的病情恶化了，情况怎么样？”
实验室都知道路克有个病重的女儿，幽莎蕾会知道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会在意一个普通员工的家庭情况。
路克下意识地握紧了交叠的双手：“是的，她叫迪娜……现在已经好些了。”
“我能……看看她吗？”
幽莎蕾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路克低着头沉默几秒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带着幽莎蕾来到了二层的房间，带她看了那具即将被处理掉的身体，迪娜原本的身体。
对此，路克的内心复杂又矛盾，一方面那是他和早逝的妻子的血肉结晶，一方面他又厌恶这个身体，给迪娜带来的无尽的痛苦，好在……现在她再也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了。
“这个孩子很像你。”站在玻璃外，幽莎蕾看着床上了无生气的女孩感慨道。
“是吗？多谢您的夸奖。”
“迪娜有你这样的父亲挺好，”幽莎蕾说，“前提是这个迪娜真的还活着的话。”
路克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背后的备用激光枪。
“你不用这么激动，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幽莎蕾转过身看向他，那双浅色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路克此时的状态。
惊慌，狠绝。
“路克·海因兹曼尔，毕业于露露耶皇家理工大学，主修生物化学专业，毕业后就职于地球防卫军第三实验室，主要工作是怪兽基因样本分析，针对同类怪兽研究对抗方法，怪兽基因再造，怪兽基因转化，基因工程，基因利用，研究成果在数次战役中起到了决定性的帮助，科研论文数次登上露露耶的首席生物工程杂志——你很优秀，就职三年后结婚，与妻子生下女儿迪娜，两年后，妻子病逝，迪娜被查出绝症，这些年来只能依靠药物存活……”
他所有的履历，经历，包括他自己，在这位地球防卫军军团长面前就像一张透明的纸，甚至不用刻意去翻找，在她这里路克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
“在希特拉把齐杰拉送到实验室后，你开始频繁请假，并购买了大量生物材料，让我猜猜你在做什么？”幽莎蕾又看向无菌仓内的“迪娜”，“那些材料是禁止售卖的，你是通过露露耶的宇宙人地下渠道购买，那些，还有齐杰拉的提取液，你拿来给迪娜制造了新的身体，对吗？”
良久的沉默后，路克自知逃不掉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即便他手上有激光枪，他也仍旧不是幽莎蕾的对手。
能当上地球防卫军军团长的人，又怎么会是平庸之辈，能被他区区一个科学家擒拿。
“你要将我带走吗？”他举起双手看着幽莎蕾，“我做的一切我都认，但是我希望你能放过迪娜。”
“不，我不会这么做，毕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奇迹不是吗？”
幽莎蕾微笑地看向他身后，路克这才发现迪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下室跑了出来，正站在那道暗门门口害怕地看着他们，而她身后，正站着刚刚门口那个防卫军，被幽莎蕾命令“原地待命”的防卫军。
如此一来，他的秘密再也无所遁形。
“迪娜，你怎么出来了？你们想干什么？”路克走过去，下意识地将女儿护在身后。
迪娜小声叫了一句“爸爸”，抓紧了他的衣摆。
“我说过了，我不会做任何事情，只是希望能好好和你聊一聊。”幽莎蕾抬起手，后面荷枪实弹的防卫军放下了枪，一言不发地站到了房间的角落。
路克紧紧抱着迪娜：“我不认为还有什么好聊的，该说的您不是已经都说完了吗？”
“不，恰恰相反，请原谅我不得不用这种有些极端的方式，事实上，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幽莎蕾摇了摇头。
“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
“这个星球……露露耶的文明即将被黑暗吞噬毁灭，而我希望最后赌一把，”幽莎蕾看着他，“路克，请用你的智慧和你的技术……帮帮人类。”
“你有心事？”
辗转反侧之时，身边的人这么问道。
“……”
“卡蜜拉，不要装睡，你装睡我能看出来的。”
“……”
卡蜜拉睁开眼，有些怨念地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瘪了瘪嘴说：“您怎么看出来的？”
明明装得很好很完美了！
大祭司却笑了笑没说话，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我就是看得出来。”
卡蜜拉：“……”
她翻了个身脑袋对着天花板，有些发愁地说：“就是有点在意，露尔的样子有点奇怪，是不是因为王宫的事情，她还在害怕呢？我要不要去陪陪她？”
说出这样的话时，没注意到身边男人一瞬间不满的神色。
“如果想去就去吧，”他的声音倒是一如往常，卡蜜拉却就是听出了一丝酸味。
归咎于自己的错觉，卡蜜拉想了想，求生欲很强地说：“今天已经很晚了，我怕打扰到她，还是明天吧。”过了一会儿她又不放心地补充道，“大祭司，其实……我也很害怕。”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抱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露露耶以后，会怎么样呢？”
没有了索拉王族的统治，相当于这个国家的行政系统即将瘫痪，即使有各地的执政官，恐怕也会出现一连串的问题，民众还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如果一旦王宫的真相被公之于众……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卡蜜拉不用担心，神殿和地球防卫军会处理好一切的，你只用完成那些壁画就好，”他安慰地拍了拍少女的背，“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可是……唔……”
半晌之后她终于找回了声音，但只能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抱怨道：“您又偷亲我……”
“是光明正大的，”老流氓一本正经地说，“快睡吧。”
“……”
“晚安，卡蜜拉。”
“晚安……大祭司……”
不久后耳边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少女终于在他刻意的催眠下沉沉睡去，而神明的金瞳内却没有半分睡意。
他站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落地窗边，白色的睡袍垂落在地，外面的露露耶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中，即使这个文明即将迎来毁灭，静谧的银色月光却仍旧会不灭地照亮着这亘古的长夜。
月光下，祭司的影子却扭曲成了不可名状的生物，祂挥舞着触手，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渐渐缠住了整个露露耶。
“时间……快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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