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一时间,冷宫出现皇后鬼魂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奴才们明面上不敢多嘴什么,私底下却将消息递到了各个角落。

        小太监端着食盒迈着小碎步走进殿内,坐在铜镜前的女子听见声响转过头来,扬起下巴露出美妙的侧面线条,勾人夺魄的眼波落于小太监身上,小太监被她这样一看,忽觉一阵惶恐,好似此等美人只是赏赐给他一个眼神便是折煞了他。

        “霜雪,放着罢,圣上还未起,先去准备热水罢。”女子收回视线又看向铜镜,拾起玉梳递给身边的宫女,“霜雪,还愣着做什么?”

        霜雪回过神来,脸颊微红,迅速跪了下来,伏于地上,“奴才该死,沉浸于娘娘美貌之中,忘乎所以。”

        女子似乎被他奉承的话给取悦了,轻笑出声,染了丹蔻的手指抚过自己嫩白的脸颊,眼神蓦地一暗,“是么?”

        “娘娘美貌天下第一,奴才句句肺腑之言。”

        瞿霜云微启朱唇,亲昵道:“说谎的坏家伙,别跪着了,快起来罢。”

        宫女趁着机会,俯身凑近瞿霜云耳边耳语一阵,瞿霜云听着听着忽然笑了起来,清脆悦耳的笑声入了霜雪的耳,他痴迷地想,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女子?

        瞿霜云还待说些什么,内室就传出轻微声响,路安岩从内室缓缓走出。

        宫女和霜雪纷纷伏于地上,“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瞿霜云悠悠起身,抚了抚裙,敛下眸子欠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她抬起眼来,殷切道:“皇上为何不多歇息片刻,忙了半月好不容易歇息,臣妾好生心疼。”

        路安岩冷硬的神情松懈下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你哪里是心疼朕,你分明是在怪朕半月不来看你。”

        瞿霜云唇角勾起,眼睛弯了弯,闪着粼粼水光,“被皇上发现了。”

        “在内室便听见你在笑,笑什么呢,说来让朕听听。”路安岩今日心情大好,太子的婚事解决了,心上的巨石也被搬开,重见明媚的阳光。

        瞿霜云不假思索道:“是锦荷,跟我说了件荒唐事。”

        “她说,前几日冷宫闹鬼,还自称是端顺皇后,把起夜的小太监吓晕了,这可不是荒唐嘛。”瞿霜云垂下眼,眉眼间倒跟那端顺皇后有几分相似,路安岩看着她如蝶翅的睫毛,一时间有些恍惚。

        只听瞿霜云接着道,“姐姐深得皇上宠爱,何时呆过冷宫,倒是臣妾,在那里可呆了许久。”

        “多半呀,是有人装神弄鬼吓唬小太监呢。”

        路安岩笑渐渐隐去,眼里晦暗不明,让人捉摸不清他的情绪,“自称是端顺?”

        他忽然冷哼一声,“朕看他是狗胆包天!”

        瞿霜云抬手掩去嘴边的笑,“而且那人还说,如果太子要娶楚将军,那他便搅得后宫不得半点安宁。”

        “若姐姐还在世,看见太子能娶如此英才,定也是欢喜的,怎会口出此言呢?”

        路安岩闻言眉间沟壑又深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瞿霜云的脸上,瞿霜云瞳孔清亮,里面的绵绵爱意不似作假。

        路安岩冷硬的唇抿成一线,半晌后,掷地有声道:“这件事便交予你了,定要严查出幕后主使。”他从牙缝中狠狠挤出几个字,“朕倒要看看是谁,好大的狗胆!”

        伏于地上的霜雪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待皇上挥袖而去,他才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两腿却还在发抖。

        瞿霜云看他一眼,淡淡道:“害怕了?”

        “陛下气势非凡,奴才惶恐。”他咽了咽口水,定神道。

        瞿霜云半只胳膊抬起倦怠地撑着下巴,“这下,有好戏看了。”

        霜雪不明白瞿霜云是指什么,却也不敢开口,只见瞿霜云抬起一只手,对着阳光看了片刻,嫩白如玉的手在阳光下莹莹生光,她忽然道:“你看,这上面有什么?”

        霜雪琢磨了一下,小声道:“娘娘指甲染了新颜色?”

        瞿霜云又笑了起来,“你贯会哄人,”她忽然敛去笑意,轻叹出声,“是好多条命吶。”

        玉轮当空,将夜幕破开,晚风乍起,湖面漾起粼粼波光,树林雾气缭绕恍若仙境。

        楚江离立于湖边,两指夹住信封,双眉颦蹙,诸多烦忧聚集心头,恨不能将那人赶紧弄走,他也不知道那人怎么就来了京城,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若闹到明面上,又是一起风波。

        听闻宫里又起了事端,皇上龙颜大怒,一连几日上朝时脸色都隐隐发青,楚江离叹了一声,忍不住将那信封捏作一团,他望着粼粼湖面,看似平静的湖面底下是汹涌的暗流,一场婚事牵扯着多方的利益。

        微凉的夜风拂过他的长袍,对岸的萤火虫像地面的星闪烁着微弱的光,朦胧月光流淌在人间,他此刻却在想,若此等风景能与殿下一同欣赏,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他垂下眼,搓了搓手指,心里又开始盘算着自己有几日未见殿下了,他好想殿下。

        背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皱了皱眉,侧身向一边跃去,躲过了空中飞来的长鞭,那鞭子不依不饶,再次破开空气向他抽来,他冷冷地看着执鞭人,再次侧身躲过,他伸手猛地拽住那根鞭子,微微用力便将执鞭人拉至眼前。

        哈丝娜灰绿色的眼珠一转,整个人一歪便要倒在楚江离身上,楚江离冷着脸向后一躲,沉声道:“你来京城做什么,你们赤奴人又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哈丝娜被他那么一躲差点摔在地上,堪堪站稳就被这样质问,心中难免有些委屈,她在自己的国家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多少男人都是巴巴地凑上去对她关怀备至呵护有加,但她偏偏就喜欢对她冷言冷语的楚江离。

        “我来就一定代表赤奴人有动作吗,我就不能为自己而来?”哈丝娜扬起下巴,似泄愤地将手中的鞭子向地面甩去,抽的一声脆响。

        楚江离不解她的意思,只觉得这女子果真难缠,眉头又是一皱,“什么意思?”

        哈丝娜既羞且愤,她心想,这楚江离难道是个榆木脑袋?她听说皇帝赐婚楚江离,乔装后从自己的国家溜了出来,快马加鞭来到京城,费尽心机却得来这样一句话,她能不气吗?

        “跟本公主走。”哈丝娜扬着下巴,命令道。

        楚江离自然不会答应,心中莫名,奇怪地看着哈丝娜,“你想说服我叛国?”

        哈丝娜咬咬牙,快被气死了,“跟本公主走,本公主让你做驸马!”

        楚江离道:“若我不同意呢?”

        哈丝娜万万没想到楚江离会这样回答,她瞪大了眼,“给我做驸马难道不比你嫁给那个傻子好吗?”

        楚江离眼神一暗,只一瞬便将佩剑抽出架在了哈丝娜脖子上,冰冷的眼神如刀一片片剐着哈丝娜的心,他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不是你可以妄论的。”

        冰冷的剑刃紧紧贴着哈丝娜的脖子,月光下剑刃闪过一丝寒光,愤怒与难堪交织在她的心头,她冷笑一声道:“我说了那又如何,你能杀了我么,想必来找我的人已经赶到京城了,你若杀了我,我父王定为我报仇,血洗京城!”

        楚江离冷漠地看着她,“你有几个哥哥够被我擒去做质子?”

        哈丝娜被他嘲讽的话扎中内心,一时间难堪到极点,嘴唇张了张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的三哥还在京城当质子,她心中又对三哥产生莫大的怨怼,都怪他,那样没本事,被楚江离打的落花流水,签下安定合约,如今让她如此没脸!

        楚江离收回剑,冷声道:“带着你们赤奴人滚回去,不然以后我就将你们打回去。”

        哈丝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唇,雾气在眼中升腾起来,“楚江离,你,你这个混蛋!”

        她说完,转身便向树林深处跑去,楚江离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哈丝娜,欠下的人命,是要还的。”

        哈丝娜闻言身子一僵,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惊惧,脸色隐隐发白,“呵,本公主在赤奴等你讨!”

        这几日擒了不少赤奴探子,楚玦他们如何也撬不开这些人的嘴,想来他们的目的一是为了找回公主,二就是打探这场婚事背后的利益关系吧。

        说起哈丝娜,那也是楚江离的旧人,在某场战事中,楚江离在死人堆里将她刨了出来,楚江离当时不知道她是赤奴的公主,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女的,只以为是赤奴的平民,他将哈丝娜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时候,哈丝娜受了重伤,于是他将哈丝娜带回了营地。

        军医给哈丝娜救治的时候,楚江离才知道她是女子,待哈丝娜伤一好,便找了个村庄将她安置在内,过了几日再去村庄时,全村都被赤奴屠杀了。

        那日的天都是猩红色的,血的颜色。

        一踏进村庄,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再便看见满地的残肢断骸,有老人,有小孩,有男,有女,他推开那日安置哈丝娜的人家的门,徐大娘的头颅便骨碌碌滚到他的脚边,满地暗红色的血从他脚下流淌出来。

        他想起徐大娘热情的笑容,和孩子银铃般的笑声,身形晃了晃,快站不住了,他死死地咬着牙根,浑身颤抖,怒火烧红了他的眼。

        几乎所有尸体都是一个表情,惊惧万分。

        他翻遍了所有的尸体都没找到哈丝娜的。

        他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他憎恨自己,他害了全村的百姓。

        即使他将赤奴打得落花流水,生擒了他们的三王子,亲手斩杀他们的虎威将军,给边塞的百姓带来了数十年的安宁,他也一天都没原谅过自己。

        他的自以为是铸成了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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