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见
因为几人下山时已经临近巳时,临到午时才到山脚。
池鱼本想一鼓作气直接走到县衙的,可是江愈却闹着不走了。
他平日里便不怎么锻炼,今日为了防止马车留下过路的痕迹,被张景覃开的人找上来,便没有乘坐马车。
几人都不认识路,哪怕靠吴月带路一路走得也是磕磕绊绊。更不要说一边行路,一边清理痕迹了。
那时说不定,马车走得还没有他们步行快。
几人在山脚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拿出了从山上带下来的干粮。
虽然只是红薯掺着面粉烙的饼子,但已弥足珍贵。
池鱼询问了江愈身边的小厮,见他们知道县衙怎么走,便让其中一个带上干粮,去县衙与沈羽提前知会一声。
江愈咬了一口饼子,饼烙得干干的,有些硌牙,味道也不是很好,江愈嫌弃地皱眉,却还是咽了下去,忿忿不平道:“小爷我花了那么多钱,你们就给我吃这个?虐待我是不是?”
池鱼见他虽然嘴上嫌弃,却依旧吃了下去,知道他只是嘴欠,因着将要见到沈羽,心情不错,也无心再找他麻烦,安慰道:“一会儿到县衙就有好吃的了。”
江愈听池鱼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凶神恶煞地呛他,吓得他一口饼子噎到了嗓子,旁边的小厮赶忙递上水袋,他喝了几口才平复下来。
池鱼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江愈质疑道:“你不会还记恨着五年前的事,要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毒死我吧?”
池鱼深吸一口气,她不明白为何江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的极限,回道:“你爱吃不吃。”
过了一会儿,池鱼吃得差不多了。突发奇想,看向正在小口小口咬着饼子的江愈,问道:“我记得南川府距京城很远,你去京城做什么?”
江愈一副很没有胃口的样子。也不抬头,苦大仇深地盯着眼前的饼子,随意道:“去京城备考。明年参加春闱。”
江阴侯花了大价钱,还搭上不少人脉,在京城为他请了名师出山,谁想到他竟一言不合要跑回南川府。
夫子事先没有得到通知,等第二日去授课时,才被江愈的人告知江愈回了南川府。气得他修脯也没要,连夜辞了这份差事。
池鱼惊诧得一时无言。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头脑不灵光的蠢才,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是举人了!?
她竟然低估了他?
江愈见池鱼一脸不可置信,诡异地沉默着,顿感羞辱,颤抖地指着她,声音尖利:“你在想什么?小爷我可是解元!未来的状元!”
池鱼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我小瞧了你。”
江愈这才满意。
却听池鱼又道:“那江举人,江解元,江状元,是怎么被土匪撸上山的?”
江愈又气又急,俊秀的脸憋得涨红,却没有反驳。他也知道此事有多么丢人,多么没有脑子。
连翘和吴月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几个小厮的脸也因憋笑涨得很红。
江愈不敢得罪池鱼,恶狠狠地对吴月道:“笑,你再笑,你有本事把钱还我。”
吴月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缓缓道:“我没本事。”
江愈气歪了鼻子。
这地方没法儿呆了。
几人用完饭,池鱼伸了伸懒腰,从袖口摸出一个小竹哨,放在嘴边吹响,声如鹰鸣,穿透云霄。约莫着一刻钟,陆英便带着人来了。
池鱼让吴月跟在陆英身边,她此时还不能暴露。又交代了陆英一些事情。
江愈看见马眼睛都直了,想要骑马回去。可是陆英只带了两人,只有三匹马。不够池鱼几人分。池鱼便断了江愈的念想,
几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县衙,池鱼远远便看见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县衙前等她。
他身着一袭月牙白绣墨竹锦袍,披着同色暗云纹狐裘,头戴白玉冠,手里捧着白瓷制的汤婆子。
池鱼想到很久以前读的诗词。君子如珩,羽衣昱耀。霞姿月韵,清风霁月。
这一身是沈羽选了很久才决定穿出来见池鱼的。
沈羽也远远便看见了他日思夜想的人。上一次相见还是在两年前。那时池鱼及笄,他去参加她的及笄礼,才见上一面。
后来,晋安帝登基,作为同父同母的胞弟,随着他料理新帝登基权利交迭后的诸多事物,便没有再见过了。
她比五年前更高更美了。今日为了出行方便,穿了一身简单的暗红色长袍,墨发用红绳高束在脑后。不施粉黛,却依旧极美。
沈羽想到一句诗,晔兮如华,温乎如莹。说得便是池鱼。
哪怕只远远看着他,也占满了他眼里所有的人光。
她便是他眼里的所有颜色。
沈羽见池鱼走近,赶紧迎了过去,发现池鱼衣服料子单薄,赶忙将汤婆子塞到池鱼手里,又拿过玉竹手上的栗梅色狐裘,为她披到身上。
池鱼没想到两人两年后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面面俱到。
池鱼双眸映着点点破碎的日光,笑容中好似含着揉碎的暖阳,欢喜道:“燕飏哥好久不见。”
沈羽也笑了起来,声音如空山新雨后,泉水击石般清澈,附和道:“是啊,好久不见。小年长高了,也变得更美了。”
池鱼抬手比了比两人的个子,嘟囔道:“哪有,我还只到你肩膀呢。”
沈羽摸了摸池鱼的头,安慰池鱼道:“那是因为我也长高了。”
沈羽语气柔和,像是在哄小孩子。
“嗯嗯。”江愈轻咳几声。打断了正在你侬我侬的两人。
沈羽这才注意到江愈,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顿时敛了下去,目光中含着几分打量:“你是江阴侯世子江愈?”
他还记得池鱼信中说,此行深入土匪窝,是为了救他的。
沈羽不知为何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心生不喜。
可能是因为江阴看向池鱼的眼神。畏惧之中又带了几分欢喜。
江愈松松垮垮地行了礼:“回王爷。正是在下。”
沈羽虚扶了江愈一下,笑道:“早些时日便听闻江世子离开了京城。没想到是梁川府来了。前些日子,江侯爷派人来京城寻人,说你突然离开京城,也没给家里送信。”
“失了音讯。十分忧虑。现下世子已经无事,抽空给家里去个信吧。”
江愈皮笑肉不笑,“多谢王爷提点。”
沈羽也不再管他,转身看向池鱼,屏退了闲杂人等。带着池鱼进了院子。
问池鱼道:“小年现在饿不饿,我在京城带了一些吃食过来。若是饿了,我便去给你做些吃食。”
池鱼中午只吃了一个饼子,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此时也有些饿了,“是有些饿了。”
沈羽看向池鱼,眼神温柔似水,道:“小年想吃什么?”
池鱼问道:“燕飏哥都带了些什么菜?”
“鸡鸭鱼肉,以及一些容易保存的瓜果蔬菜。”
池鱼垂眸沉思,沈羽虽然是个王爷,但是厨艺是一顶一的好。幼时经常给她开小灶。害得她吃得圆圆滚滚的。
因着她学习的功夫以速度灵巧见长,为了不耽误习武,还要被池谨盯着,节食保持身材。
池鱼想了一会儿,将自己想吃的菜品一一报了出来,“我想吃,糖醋小肉,千叶豆腐,松鼠鳜鱼,琉璃丸子,还有银耳莲子羹。”
沈羽笑着应下:“好。”
沈羽将池鱼带到覃开为他准备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石桌。池鱼坐在桌旁,沈羽叫人为池鱼换了一壶热茶。
梁川府的冬天湿冷,屋外要比屋里暖和很多。
沈羽派玉竹去取食材,连翘也十分识趣地去为池鱼收拾行李。
院子里有一间很久不用的小厨房,沈羽来了以后,便派人拾掇出来了。
覃开本想借着用饭的时机与沈羽拉近关系,却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喜欢亲自下厨。
沈羽走进厨房,为池鱼端来了一盘栗子糕。栗子糕是沈羽今日辰时做的,一直放在厨房温着。此时还是温热的。
自从沈羽到达常远县,为了保证池鱼下山第一时间吃到心爱的栗子糕,每日都会做上一些栗子糕。放在灶上温着。
结果前几日池鱼一直没有下山,每日剩下的栗子糕都进了玉竹的肚子。
沈羽不忘叮嘱池鱼:“用饭还要等很久,你先垫垫肚子,栗子糕容易饱腹,又不易克化,你不要吃太多。”
池鱼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块栗子糕,送入口中,栗子独有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来,绵软的口感像是白云抚摸着脸颊,香甜的味道席卷着味蕾,池鱼满足地眯着眼。
玉竹很快带着食材回来了。沈羽抬手轻轻点了点池鱼的额头,叮嘱道:“不要吃太多。”
池鱼嘟囔道:“知道啦。”
沈羽宠溺地笑了笑,带着玉竹进了厨房。
沈羽转身的一瞬间,池鱼的泪水忍不住掉落下来。
她好想念这个味道。是家的味道。
她已经五年没有回去了。吃着她最爱的栗子糕,就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娘亲和爹爹,还有她一直口是心非说讨厌的哥哥,都在身旁。
娘亲姜娇玉开了一家镖局,客人络绎不绝,她不想日日忙得脚不点地,便把生意交给了李管事。日日与其他官家夫人一起打马吊。赢了钱,还会给她带一些街边的小吃食。
有一次池鱼吃坏了肚子,母女两人一起被池谨批评教育了好久。
后来,姜娇玉就不怎么带街边小食给她了。
哥哥池谨与父亲池简简直是两个极端。用姜娇玉的话说,一个少年老成,一个天天嘻嘻哈哈不着调。一家四口三个人不着调。害得池谨小小年纪便担起了重任。
池鱼很是感叹,娘亲对自己认知的清晰。
那时,她总是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哥哥也总是板着脸教训她。爹爹便在一旁笑嘻嘻地解围。尽管每次收效甚微,而且对于池鱼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每次被池谨教训过后,她都会偷偷去找沈羽,佯装自己很是委屈。沈羽便会笑着摸摸她的头,端出一盘栗子糕,温声细语地安慰她。
那时她真的好开心。
池鱼趁着无人发现,连忙抹去脸上的泪水,又笑着咬了一口栗子糕。
连翘收拾完屋子,稍稍走到池鱼身边,拍了拍池鱼的肩膀,池鱼回头,便看见笑容满面的连翘,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
连翘坐到池鱼身边,迫不及待道:“郡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日你说要搅乱这个局,送信给老爷还有陛下,都是幌子。”
“您其实,就是想见王爷。让他来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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