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交易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儿？”顾北执瘫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一脸不耐烦。

　　28层的总裁办公室内，被钢化玻璃保护得密不透风的红棕色橱窗里放置了形形色色的奢侈品，一侧的墙壁上则安置了各式老牌拉菲。一幅带有荷兰式风情的壁画吸人眼球，优雅古朴的郁金香花田里，洁净的圣女面色安详，安静地跪坐其中，若隐若现的风车一隅在风中悠扬……井井有条的红木办公桌后，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从这里可以俯看到整个城市的风貌。

　　装修风格奢华却不失分寸。优雅中带有别样情怀，气派中彰显主人尊贵的身份。

　　顾先河身着西装，笔挺地端坐在顾北执对面，两人模样如出一辙，此时却是剑跋扈张，室内的气压仿佛也低到了极点。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半晌，顾先河终于开口，打破这一屋子的沉寂。

　　“你别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顾北执换了个坐姿，“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您总裁当多了，把所有人都当成手下了。”

　　顾北执漫不经心地说着，仿佛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顾先河一听他这不着强调的话，气得就要一巴掌抡过去，手扬到半空中又忿忿地收了回去。

　　见顾北执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没有丝毫悔过之意的样子，顾先河气得说不出话来，满腔怒火只化为一声“哼”。

　　顾先河驰骋商场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他没经历过，还从来没有什么事比养育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要棘手过。

　　这些年，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就变得很紧张。顾先河经常留在公司处理相关事宜，不常回家，百忙之中抽空回一趟家，顾北执也不曾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看。两个人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彼此之间面对着面，明明是最亲近的父子关系，有着相似的面孔，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却一开腔就是火药味，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顾先河虽心痛却也无可奈何，他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心里有气，自己又何尝不后悔？

　　平复了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顾先河淡淡地开口：“只要你能做到，你想要的我就答应。”

　　顾北执一直游离在旁边的眼神终于舍得在顾先河身上有一秒的停留，但也仅仅是那一秒而已。

　　顾先河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他对顾北执的反应很满意。他太了解他这个儿子了，他知道开出的这个条件顾北执没有理由会拒绝。

　　果然，不出他所料，刚刚还很不情愿的顾北执一听这话便瞬间打起了精神。他坐直了歪七扭八的身子，与顾先河对视着，似乎是要看穿眼前这个男人的真正意图。

　　两人相视半天，终是无言。两双几乎复制粘贴的眼眸默契地同时别开。

　　顾先河深邃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顾北执眉头几不可见地皱皱：“我凭什么相信你？”

　　顾先河倒也不恼火，平和地说道：“就凭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

　　顾北执听闻，淡淡地扫过对面的男人，不屑地讥笑一声：“那就这样吧。”

　　杜管家打开车门时，就看见自家少爷黑着一张脸从公司出来。

　　杜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顾北执面前，笑容几乎堆满了整张饱经风霜的脸颊：“少爷。”

　　“老杜？你怎么来了？”顾北执一扫之前的阴霾，又恢复了昔日的执跨模样。

　　“顾总让我来接您回家，他说他今天会早点回去。”

　　杜管家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北执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没再多说什么，招呼着顾北执上车。

　　一路无言。

　　杜管家看着后视镜内从刚开始便陷入沉思的顾北执，心中隐隐有些疼惜。

　　小少爷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本来好好的一家子，男主人事业有成，体贴入微，女主人美丽大方，知性优雅，再添个聪明淘气的小娃娃。这家庭，别说有多美满了。可上天就像是不想让人们有多一帆风顺，非要让人经历一些磨难才如意，硬生生地将这个本该和谐到世界尽头的家庭摧残地支离破碎。

　　如今这对父子，一开口说话便满嘴的火药味，两人都是互看对方不如意。可是老杜心里明白，这两人都一个脾气，就是嘴硬，其实他们心里都是很关心对方的。

　　想到这里，杜管家转过头看向顾北执，一脸慈祥地说道：“少爷，其实顾总还是很关心您的。”

　　顾北执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便嗤笑一声，仿佛像是听到了今年最冷的笑话一般。

　　他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退的风景，连同路边的一幢幢高楼大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他就像是乘坐着专列来这个世界的参观者，无数的记忆碎片在他眼前重叠、拼接，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冲击着中枢神经，形成眼前这个亦真亦假的终极图案。

　　仿佛经历了一个虚幻而漫长的过程，顾北执动了动长腿，与后视镜里杜管家略带忧色的眼神对上，痞里痞气地笑笑：“老爷子答应我了。”

　　“答应什么了？难道是……”杜管家有些惊愕，简直不敢相信他耳中所听到的。

　　“对。我跟他做了个交易，只要我做到他说的那个条件，他就同意送我出国。”

　　“可是少爷，国外有什么好的，您这么多年一直要求出国生活，甚至不惜对上顾总。”杜管家有些不舍，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要离开了。

　　顾北执皱了皱眉，别过脸去，不忍再看着眼圈泛红的老杜。

　　他厌倦这里的生活，连呼吸一口令他满意的空气都是奢望。在每个深夜醒来不眠的夜晚，他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如何离开这里，如何脱离那个自称是他父亲却亲手毁了他的家庭的男人的掌控。在自己真正拥有能力之前，他都要受制于那个男人。出国生活至少能离这里远一点，让自己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半晌，一句话轻轻地从顾北执口中飘出，落到杜管家耳中，落到杜管家心头。

　　“老杜，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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