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野心初现
书房里女人的表情变得严峻了起来，但仍维持着自己身份的威严所在，微眯着眼睛看向顾琰。
“世称端翎王无事不通无事不晓，只要求得他的锦囊妙计，所要办之事便准能成功。端翎王如此聪慧，今日我带着彦修来到贵府，所求之事你心里也应该猜到了吧。”
顾琰不急不慢地端起茶杯，送至鼻尖轻嗅，然后细细品了一口，凉了这么一会，茶温刚好，香味刚好能迸发完全。
他听出她话里的试探和不信任，他不愿过多解释，嘴角仍勾着一抹不深不浅的笑意，喝完这口茶后就把茶托拍向桌子，发出不小的声响。
见顾琰此等反应，裴贵妃心中也了然大半，赶紧放下身段，跪倒在他面前，脸上尽是无助和恳求，眼泪也簌簌地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哪里还有一丝贵妃高高在上的样子。
“求端翎王救救我们母子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只要您开口，我一定全力去办。”
顾琰见状，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整张脸变得冷厉了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起身去扶那个女人。
“贵妃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将她扶回座位上后，顾琰也坐回席上。
“贵妃所言之事，历朝历代都是由神谕来决定，不是我不答应贵妃，只是此事确实超出我的能力范畴。”
“我绝不会让端翎王做出有违神谕之事，就是我自己也不敢拿江山社稷、我朝的未来做赌注，来满足一己私欲。”裴贵妃仍是哭的梨花带雨，一边哽咽着一边解释。
“可是您也知道，凭如今大皇子的野心和权利，若是神谕有背他的计划，他可是那种敢抵抗神谕、大开杀戒之人，届时我和我的修儿定是在劫难逃。可如果神谕正好选择了他，那他便更有了地位和理由杀掉我们娘俩，这步棋无论下在哪里都凶险万分。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走投无路来找您求一妙计，请端翎王一定救救我们。”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况且要等这步棋下完以后才能做下一步的准备，现下贵妃不必太过担心，有圣上的庇佑，您和二皇子很安全。”
“可是现在……”贵妃还想说什么，却被顾琰打断。
“我知道前几日圣上把西洲的兵权交给了大皇子，但西洲不过是一个边疆小城，其兵力也不足以惧。这只不过是圣上给大皇子查明贪污一案的表面上的奖励而已，贵妃何必如此忧心呢。”
“您今日也见到修儿了，您一向看人独具慧眼，肯定能看出修儿是个善良没心计的孩子，他一向尊崇兄友弟恭之道，我是担心他遭人暗算，防不胜防啊。”
“若是贵妃信我，便带着二皇子安心回去，不必先自乱阵脚、杞人忧天，一切等那步棋下完再做打算。”顾琰扶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明显是一副疲惫送客的意思。
贵妃听到此话，觉得多说无益，便用衣角擦了擦眼泪，“那今日我便冒昧向端翎王讨一个承诺，希望无论如何，端翎王能站在修儿这一边。”
顾琰皱了皱眉，眼神像冷箭一般从指间的缝隙射向那女人。
“本王向来不站党派，不问朝政，所做之事皆出于对黎民百姓的考虑，贵妃今日怕是乏了，所说的逾矩之事本王也只当没听见，请回吧。”顾琰说罢便拂袖离去。
贵妃见此便只当是自讨了个没趣，但是既然得到了他的安全保证，倒也算是安心了不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便也出门让几位贴身小厮去找到二皇子，一起回宫了。
是夜，顾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关于那支笔的来历，师父从来没过问过，自己就这样被无条件信任着，心里也逐渐淡忘了这回事。可是今日与周彦修见面，虽没明面上相认，但两人毕竟是心照不宣。师父这样相信自己，自己也不应该对他有所隐瞒。
就这样思来想去，顾舜还是轻巧地爬下床，披了件纱袍，蹑手蹑脚地打开门。
虽不知道师父睡了没有，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书房，但去师父的寝殿有些不合适，还是去书房碰碰运气吧。
今日是十五，月亮格外圆润，月光也格外皎洁明亮，把沿途的路都照的亮堂堂的。
要搁到平常，顾舜是断然不敢自己走夜路的，可今夜不知是月光帮她壮胆还是心里惦念着要和师父坦白，竟一点没有恐惧害怕之感。
等到了书房门口，见着屋内的灯还亮着，顾舜原本平静的心反而犹豫波动了起来。
该怎么开口呢？她自己问自己。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样子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着急向大人坦白解释，以求得最大化的谅解。
可是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这样贸然深夜来访倒反而像是自己心虚一样。
顾舜坐在书房门前的石阶上，托着腮思考着，一时不知该不该敲门叨扰师父。
夏夜的风吹在身上感觉舒服凉爽，室外的温度比室内好像更让人放松。不知过了多久，顾舜的眼皮实在支撑不住了，将脸埋在膝间浅浅睡去。
书房的灯也在某刻悄然熄灭，顾琰一边捏着眼角的穴位解乏，一边摇摇晃晃推开书房的门准备回寝殿休息。谁料刚走了两步，便发现蜷缩在石阶角落的一个小小的身影。
顾琰自己脸上浮上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往那身影处走去。
见她已然睡去，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两只坚实的手臂稳稳托住她小小的身体，往她的闺房走去。
怀里的女孩也顺其自然地将胳膊绕在他的脖间，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因为本就睡得不沉，便稍微清醒了一些，但仍旧是睡眼惺忪，意识不太清明，喃喃道，“师父……”
顾琰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为师在呢，怎么了。”
心里暗自思忖着，自打入府以来她便衣食无忧，身体也不像刚见她那日一般瘦小，抱起来也约摸着有同龄孩子那样的重量了，不禁心里顿感欣慰。
“师父，今日那个，周彦修，就是二皇子，我的笔，是他的，他救过我，师父，我们又见面了。”顾舜强撑着一丝意识来回答他，虽表达得有些混乱不清，但足够顾琰明白她的意思了。
顾琰的头发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她觉得有些痒，便在他的脖颈间蹭了两下。
“为师知道，今日安排你俩见面，也是想让你再见一面当年救过你的人。”顾琰轻轻笑了一声，这小妮子半夜坐在自己书房门口，就是想来给自己解释这件事情？
顾琰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支笔是二皇子的。举国上下仅有两支的稀奇玩意儿，皇帝把一支赐给了他，另一支赐给了二皇子。而在卫景南给自己送来的帛书里也提到过她与一男孩的相见，他便猜测那帮助过顾舜的男孩就是二皇子周彦修。
周彦修提过的让她去找吃食的饭庄，便是他母亲娘家所开的一家饭庄，定是经由他暗中打点过。
他一向不参与党派斗争，一般也不会接待有求于他的皇室之人，若不是考虑到周彦修于自己的徒儿有恩，他今日断然不会接待贵妃和二皇子。
“舜儿不想瞒着师父，但是也不想给师父惹麻烦，师父不要嫌弃舜儿，舜儿会乖乖的。”女孩语气里带了点哭腔，绕在他脖子上的胳膊紧了又紧。
顾琰有些心疼，抱的也紧了些，“舜儿你记着，你如今是端翎王的小徒弟，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为师顶着，你只负责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旁的都不用你担心。”
怀里女孩乖巧地点点头。
走到顾舜房间门口，顾琰停顿了两秒，还是决定开门把她放在床上以后才能安心离开。
可谁知刚掀开帐幔，把她从身上放下来，她就已经清醒大半，扯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顾琰笑着抚了抚她的额头，“怎么？这会儿舍不得我走，怎么不早些进书房找我？”
“礼仪嬷嬷说，要想进入师父的书房需要通过小厮先上报，经由师父同意后方可进入，以免打扰师父。”
顾琰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有时候真不知道该夸你恪守规矩还是该怪你不懂得变通。罢了，那以后为师便免去你的这些规矩，书房之类的准你随意出入，这样可好？”
顾舜莞尔一笑，把他放在额上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小脸上，“谢谢师父。”
“但是他们今日来找师父所为何事啊。”
“想让我帮周彦修扶上皇位。”顾琰没想瞒她，便坦率地告知。倒是顾舜没料到他对自己如此不避讳，心头一惊。
“那师父，怎么回答的？”顾舜试探着问。
“我向来不参与尔虞我诈之事，更何况历代帝王皆由神谕选定，我想做的唯有守四方平安，护黎民安康，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自古以来，凡是涉及到皇位之争，皆如两虎相斗，结局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顾舜心里深知通向皇位之路甚为凶险，便不免担心于自己有恩的周彦修，但是又不好在顾琰面前直言，毕竟顾琰于自己的恩情更大，自己没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帮忙。
顾琰看出她心中所纠结之事，便开口道，“周彦修曾对你施以援手，若没有他我们师徒也没有相遇的缘分，所以为师会尽量护他周全，你且放宽心。”
“更何况当今圣上龙体尚安，换位之事并不是迫在眉睫之事，今日贵妃不过是忧思过甚，关心则乱，操之过急，难免要小题大做，舜儿不必担心。”
顾琰拍拍她肩膀。
她脸上绽开一个璀璨的笑意。她相信师父的判断和能力，更相信他的承诺。这个男人从出现开始，便一直有着能让她安下心来的魔力。
顾琰抽出手来，帮她掖了掖被角，“为师回去了，夜里别踢被子。”
顾舜伸出小手挥了挥，乖巧道，“师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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