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不论生死
“来。”卫长风扭头看她一眼，眼底涌出快活的笑意，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带离了马背，滚烫的手掌紧握她的小手，把她用力往怀中一带，脚尖在马背上借力，腾空跃起，一声长啸从他满染笑意的双唇中透出，更多的鹰从月光深处飞来，随后是秃鹫，紧接着是大漠里常见的褐色地鸦……
扑天盖地，没头没脑地往天羽林军中飞扑，用尖爪，用带着弯勾的嘴，惊得群马乱奔，有些马开始往四处乱奔，有些被啄伤了眼睛，轰然倒地……
很快，排列整齐的天羽林军被鸟群打乱，后面的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慌乱中，有人误传遇上了劲敌，于是匆匆排队放箭，射中的全是前面的自己人。
卫长风带着卿嫣落在马上，往前飞奔。
卿嫣扭头看了一眼，脆声笑了起来，“四哥，我们两个可以破二十万大军，够威风呢。”
“嗯。”卫长风的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上，手臂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
卿嫣反应过来，赶紧拉开了他的手指，尴尬地说：“四哥，再给我一匹马吧。”
卫长风脸上的笑意浅了，缓缓退后了一些，小声说：“再委屈一会儿。”
卿嫣又往后看，他们离天羽林军已经很远了，确实没必要再闯回去夺匹马。但这样紧贴着，她又浑身不自在，和卫长风靠得越近，她就怕卫长风陷得越深，她不想害了卫长风，她还不起这情债。
卫长风看着她这小动作，身体又往后退了退，末了，索性勒住马，利落地跳了下去，淡淡地说：“我跟着走好了。”
“四哥……”卿嫣越发尴尬，他很磊落，倒显得她小心眼，小女人心态严重。
“走吧。”卫长风不再看她，拉着马的缰绳大步往前走去。每一步都深陷沙里，看得出他正用着全身的力气去压抑内心的情感，克制着带着卿嫣远走高飞的冲动……
他始终害怕他的小阿九伤心，她是他心尖尖上的那团光，他怕风稍大一点，那光就熄了。
渐渐的，他们发现迷路了！
方圆百里的鸟都被他们集中，去攻击天羽林军了，而此时乌云蔽日，连辩别方向的星星都看不到一颗。
“怎么办？”卿嫣担忧地问。
“歇一会儿吧，这一片大漠里流沙很多，若不小心陷进去……而且你有身孕，最好能停一会儿。小珍珠在阎晟那里，若真有事，小珍珠会来找我们。”卫长风拧眉，环顾四周，茫茫黄沙，不见尽头，哪分得出东南西北。
“那……好吧。”卿嫣抚了抚小腹，从马背上滑下来。她已经精疲力尽了，往沙地上一坐，一身骨头都软了下来。
“饿了吧。”卫长风蹲下来，想给她擦擦脸上的沙，指尖快触到她的额头时，又缩了回去，飞快地别开脸，小声说：“没东西吃，只能忍忍。”
“没事，没事。”卿嫣干笑着，向他摆手。
“嗯。”卫长风走开了两步，盘腿坐下，垂着眸子休息。
卿嫣往后一仰，四脚摊开，长长地吐气，“四哥，这仗什么时候才会打完？”
“天下合一。”卫长风淡淡地说。
“对了，你卜出来了吗，谁是天下之帝？”卿嫣翻了个身，面对他眨了眨眼睛，兴奋地问：“是不是阎晟？”
卫长风看了她一会儿，低低地哼了一字，“嗯。”
“那我不就成了天下的王后？”卿嫣激动地坐了起来，双手合十，仰头看着天空，笑着说：“菩萨是不是见我受的罪太多，所以弥补给我这天大的好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卫长风眸子里流光轻转，附声道：“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你还记得呢。”卿嫣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
“是啊。”
卫长风笑笑，眸光愈加温柔。她说的每个字都刻在心里，他甚至有种赖皮的念头，不管怎么样，这一生就要赖在她的身边……
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而来的是苦涩自嘲，卫长风，你还要不要骨气？
天空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绿光，卫长风拧眉，小声说：“是天羽林军先锋军的信号，他们攻城失败了。”
“失败？那阎晟一定赢了！”卿嫣乐了，一跃而起，拍手道：“我们去接应他们吧。”
“去约好的地方等就好。”卫长风站了起来，那道光是大元城的方向，他就能依此分出走出大漠的方向了。
“不要，我们去接应他。”卿嫣摆手，跑过去牵马，匆匆说：“我们能看到这光，华桐他们也能看到，我们必须比华桐他们早到。”
她爬上了马，把马鞭伸向卫长风，脆声说：“来，四哥，我们一起，赶紧找他们去。”
卫长风无奈，只得跃上马，陪她回大元城。
他想，或者会有侥幸，阎晟已经以大元城困住了数千天烬兵，华桐这些人也被他和卿嫣搅乱了，一行人平安离开大漠绝无问题，或者卿嫣这一劫已经过去了吧？
……
从此处到大元城，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到了小湖和胡杨枯林边，抬眸看前方，只见大元城已夷为平地，满眼断壁残垣，先前那高入夜空的城墙已经倒塌了，黄沙还在空中飞舞。
在断壁中，有十数人影正在残墙里翻找什么。
“冷青，冷衫你们在干什么？”卿嫣滑下马，往四处张望，寻找阎晟的身影。
“王后？”跪在地上的穆飞飞抬起头来，愕然看着去而复返的卿嫣。
“王后怎么回来了？”冷青也惊讶地跑了过来。
“我们遇上了华桐带的二十万天羽林军，你们到底在找什么，赶紧撤吧，他们很快就能到这边来了。”卿嫣扒开他，大步往断墙里走，大声叫道：“阎晟，快出来。”
“干娘没跑出来。”穆飞飞眼眶一红，抬手抹起了眼泪，指向正埋头在黄沙里苦挖的阎晟。
“什么？”卿嫣心一沉，飞奔过去找阎晟。
他跪在碎石中，双手已经破皮出血，扭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拧，哑声说：“怎么跑回来了。”
“婆婆……”卿嫣抿抿唇，想劝他，看着他满眼的血丝，却又一句合适的话都想不出来。
“你们过来，把这里搬开。”阎晟转头，指着面前一块巨石，招呼冷青他们过来。
“阎晟，华桐他们带了二十万人，马上就要到这里了，我们……”卿嫣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赶紧拉住他的袖子。
“去那边歇着。”阎晟抽出袖子，拍拍她的小脑袋，指着小湖边的林子说：“我要把娘找出来。”
“但是……”卿嫣往后看了一眼，虽然她和卫长风搅得华桐他们大乱，但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很快就能调整，并且寻着那道绿色的光找过来。到时候，他们怎么逃出去？
“阿九，我们先走。”卫长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心里的担忧重新堆积，立刻过来拉住了卿嫣的手，小声说：“你们女子在这里只会是拖累，我带你离开。”
“去吧。”阎晟头也没回，和冷青他们开始抬那块巨石。这些石头就压在秘道上方，说不定下面有空隙，倾心太后可以藏身。
“我帮你们，四哥，我们来帮忙。”卿嫣挽了袖子就过来抬石头，但她毕竟是女子，连夜奔波，哪有这么多劲去抬这千斤巨石，反而是塞进了人群里，让他们不好用劲。
“阿九，出去等着。”阎晟拉开她的手，往后一挥。
卿嫣本就双腿浮软了，被他这样一掀，直接摔到了地上。
“出去等。”阎晟正撑着巨石，想腾出手来扶她都做不到，浓眉紧拧，焦虑地说：“阿九听话，不要让我分心。”
“疯了。”卫长风脸色一沉，飞步过来，把卿嫣从地上抱起来，怒视着阎晟，火气即将一涌而出。
“算了。”卿嫣摸摸摔痛的屁股，自嘲地笑笑，“我们去外面等，更轻松。”
“干娘就埋在下面，你怎么笑得出？”穆飞飞转头看她，尖锐地问。
卿嫣的表情僵住，索性也不出声了，大步迈出断石堆，去一边的空地上等他们。
“这样不是办法，华桐他们一旦赶来，我们再唤鸟也不起作用，他们一定会奋力猛扑。”卫长风长眉轻拧，费解地看着卿嫣问：“他对你这么不耐烦，你还要等？”
“太后才回来，母子相聚不过短短两月，我能体会……”卿嫣咬咬唇，轻声说：“四哥，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感觉，真的很痛苦。”
“你啊……”卫长风忍不住拍她的小脑袋，轻声说：“总之他一切都对，一切都好，一切都是……”
都是你喜欢的……他把最后一句话吞回去，低声说：“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帮忙，不论生死，早点找到，我们都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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