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费劲的感情戏
动画片带来的好心情使林岚破天荒的搂着叶向榆的胳膊、眉开眼笑地跟大家道早安——完全不同于往日那种限于表面的客套。
大家也像是被她的愉快情绪感染，室内气氛很是融洽。
叶向榆坐下后，撞了撞沈颐舟的手臂，用剧本遮掩，挑了挑眉毛，很是惊喜的小声问：“林岚这是……你告白成功啦？！”
沈颐舟颇为不舍的将视线从林岚身上转开，闻言哭笑不得的说：“怎么可能。”
叶向榆既失望又疑惑的瞪着他。
沈颐舟有些好笑：“她只是看了一会儿动画片，很好哄对吧。”语气之得意，隐隐还有些炫耀意味。
“颐舟啊，你真该照照镜子，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从认识以来，我还没见你这么开心过。”
叶向榆将调侃二字写在脸上，小声打趣道：“唉，这爱情的力量是伟大啊，居然能让你这种老木头开出花来。”
沈颐舟懒得计较她的揶揄，只顾着看林岚。
“诶，你收敛一点。”叶向榆小声提醒，“摄像机。”
沈颐舟只好闷头看剧本。
原本今天的围读进行得很顺利，却在下午进行到一半时，卡在了晏温和纪思衡的感情戏上。
问题出在林岚身上，她找不到那种面对喜欢的人该有的情绪和语气，试了好多遍白亭书都不满意。
白亭书在本职工作上异常专注，完全没有平时嬉笑的样子。他挑出纪思衡表明心意后两人私会的那场对手戏，让两人正式演出来。
这场戏的前情是纪思衡邀晏温去看戏，借《梁祝》这折戏表明心迹，并暗示他已知她的女儿身。她矢口否认，愤然离席且多日闭门不出，甚至起了离京的心思。纪思衡设法得知后，托晏温的丫鬟兰苕一连多日送她成双红豆以寄相思。
晏温辗转难眠多日，终于下定决心约纪思衡出来想要回绝他的心意。却不料纪思衡对自己晏温的身份早已知悉且并不在乎，承诺一生不娶，愿以朋友身份与她长相厮守。
这部分她要演出晏温对纪思衡爱慕与内心对这份感情的挣扎。
众人给两人腾开位置，林岚看着唐麒，内心毫无波动，完全找不到感觉。
白亭书耐心地引导她的情绪：“小林，你试着把阿麒当成你以前喜欢过的人，找到那种心动害羞的感觉，照着演试试。”
林岚有苦难言，深感无力，她本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缺乏喜欢别人的经验体会。大部分晏温的戏份她都没问题，唯独这感情线的部分，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禁十分后悔自己出于私心给晏温写了官配。
沈颐舟想起大学时全班排练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罗密欧一角经过票选落在他头上，排练时跟她的情况十分相似，因为对朱丽叶完全表达不出爱意，没少被班主任训斥。
当时他的解决办法，就是熬了几个晚上，将国内外颂为经典的几部爱情戏剧经典对手戏翻来覆去、慢速一帧一帧的仔细研究，做笔记，代入角色对着镜子练，很下了一番功夫。
这才顺利完成公演。
叶向榆忍不住小声说：“你俩真是天生一对，都能卡在感情戏。多好的机会，等有空你教教她呗？”
沈颐舟嗯了一声。
林岚深吸一口气，此时的压力让她呼吸有些困难。她不想放弃，于是脑子里迅速翻找着自己在什么东西上面能产生喜爱的情绪，可惜根本找不到。
她茫然又无措，下意识看向沈颐舟，四目相对一瞬，她转开了眼却想起早上的事。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她努力回想那时的状态，重新开始排练。
唐麒也努力带动她的情绪，按照剧本所写握紧她的手腕，情绪饱满地说着台词：“阿温，我不在乎世人目光，纪家的血脉也并非定要由我延续。你的顾虑我也明白，但我会解决，也不会逼你现在就接受我，所以别再躲着我好吗？”说着想要拥她入怀，却被林岚用扇子抵住胸膛。
她表情懒散又带着些轻佻，像个风流纨绔，那抵在他胸膛的扇子缓缓上移，沿着下颌线流连一瞬，挑起了唐麒的下巴。
林岚勾着唇凑近他，低哑的声音含着嘲弄：“没想到你我同窗两载竟会令你生出这样的误会。我虽生得矮小阴柔些，但并不好男风。况且比起你这样硬邦邦的男人，还是熙娘那般娇软的美人儿更得我心。你心头那位思恋多年的朱砂痣也不可能是我，天下皆知，晏温身为逆党之后，多年前便已病死狱中。所以，别再白费功夫，毁我清誉。”说着敛了笑撤回身子，想要甩开他的手。
却不料被他搂住腰猛地带进怀里，原本剧本里写的是纪思衡没有松手，拿出玉簪与晏温对峙。
这个拥抱是唐麒的临时加的，林岚慌了一瞬，但很快镇定下来，冷着脸不看他。
“这玉簪你可认得。”他指间夹着一只白玉兰花的簪子。
“我一男子，怎会识得这女儿物件。”她将扇子抵于他喉间，也临时加了几句词，说：“今儿真是开眼了，往日里克己复礼的纪大才子，原来竟是这般好色孟浪。看在表哥的面上，你现在松手我便不计较。”
接下来边按剧本上写的，纪思衡又问：“好，不认没关系。你书房里那红木箱笼的角落里又为何有我的帕子。”
晏温被拆穿无可辩驳，她顾左右而言它：“你在将军府安插了人，是谁？！”
“阿温，我并无恶意。你分明与我两情相悦，既已重逢，何苦拒我。余生我定能护你周全，相伴到老，可好？”
林岚努力寻找被心上人表白后害羞的感觉，她脑海里涌现出沈颐舟锁骨的线条，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耳朵渐粉，眼神不再直视唐麒，变得飘忽躲避起来。
这个慌张又羞涩的情绪给到后，她的表情转为漠然，咬牙坚决道：“我不愿。”
“可……”
林岚将他猛地一推，脱离他的桎梏，继而后退几步。撇过头冷冷打断他：“晏温已死，还望状元郎慎言。你我无缘，莫要强求。”
在座的工作人员看得津津有味，两位编剧也满意的点着头，边小声交谈边着笔在剧本上写下方才临时加的动作与台词。
白亭书对两人的临场发挥也很是惊喜，走到沈颐舟身边让他一会接下面的戏。
沈颐舟看着不太高兴，略一点头。
“好，我不强迫你现在就答应，来日方长，我只求能日日见到你就好。”
她嗤笑一声：“太傅已在为你物色妻子，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何等美事。你又何苦执着于一个死人。今日是我最后一次见你，还望你保守秘密，将军府绝不能毁在我身上。”
唐麒上前不容拒绝的抱紧她，掷地有声的向她承诺：“我此生只钟情你一人，娶妻之事我定会处理妥当。你我已错过太久，人生苦短，我只想护你余生周全，让你幸福。也只想与你共白头。再给我些时间，待打点好京城的事，我们隐居山林，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林岚靠在他肩上，瞬间红了眼眶，这软弱不过一瞬。
她闭上眼略作平复，再睁眼时眼神已是一片死寂。
“好一番诛心之言。太傅救我性命、待我如师如父，依你之言，身为纪家最出众的儿郎，终生不娶还要私奔，大好前程为一个已死之人亲手葬送。你置我于何地？置纪家于何地？要我余生在负罪感里痛苦度过吗？！隐居山林，话本看太多你是疯魔了。”她挣扎起来：“放开我！”
这场戏到这就该喊停的，白亭书没喊cut，唐麒就没放开她。
沈颐舟适时起身，接着下部分的剧本，他带着怒气阔步向两人走来，说：“松开她！”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演员的世界真难懂。
林岚甚感心累，但也得接着演。
唐麒这才松开她，她连忙躲到沈颐舟身后，很是依赖地揪着他的毛衣（原著和剧本是腰带)。
背后传来的轻微拉扯感让他脸色缓和了些，看着唐麒想起刚才的『临场发挥』，他伸手从背后捉住那纤细手腕，手掌下滑就势握住了她的手。
林岚表情未变，已经对这种突发状况免疫了。
他开始说词：“思衡，看在太傅的面上，今日之事我不同你计较，没有下次。回府吧，太傅在寻你。”
“匡更莫，你瞒我这些年不觉得愧疚吗？亏我还曾托你寻她，原来多年搜寻无果竟是因为你从中作梗。我以为自己有龙阳之好还找你开解，是不是觉得戏耍我很有趣？”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我不信你不明白。随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总之，若想让她平安健康的活下去，这事就必须烂在你肚子里。太傅自会为你寻位如花美眷伴你一生，你二人注定不可能，莫要再纠缠不休。看在自幼情分，我不想与你刀剑相向。”
林岚探出半个身子看向唐麒，漠然道：“你若要怨恨请冲我来，表哥何错之有？事已至此，从今往后你我不复相见，还请你保守秘密，多谢。”她扯了扯沈颐舟的袖子，两人一同转身离开。
“cut!”白亭书终于喊了停。
林岚忙将手抽出来，忐忑的看着白亭书等他说话。
“你俩临时加的动作台词都不错，正式拍的时候可以按这个来。小林啊，这场戏大部分你处理得很棒，就是看向唐麒的眼神还是差了些感觉。不过没关系，竹屋的戏不在横店拍，排在很后面，还有不少时间，你慢慢调适准备吧。”
林岚点点头，压力倍增。
众人将座椅回归原位，唐麒向她靠了靠，低声道歉：“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加得很好，是我情绪不到位。”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白哥工作起来是会严苛些，习惯就好。”
“嗯。”
结束了一天的围读，林岚鼓着腮帮子放松表情，情绪有些低落。
叶向榆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戳了戳她的脸蛋，安慰道：“你已经很棒了，真的。颐舟上大一的时候也碰到过一样的情况，但你看他现在不也演得很好。一会你好好向他请教请教。”
林岚应着，几人结伴出去，各自上了车。安静了一天没生事的乔景煦自然还是要蹭沈朝云的车回去。
看着跟陈雅君走在前面的乔景煦，叶向榆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这乔总今天是转性了？居然没作妖。”
林岚垂眼看着地面，连眼皮都懒得掀，小声说：“但愿他明天就离开横店再也别出现。”
“那版权谈得如何了？”
“谁知道他是真要买还是生事的借口，如果他再拿版权说事，我拜托了云姐帮我谈，这样我就不用再单独跟他见面。”
叶向榆赞同的说道：“你做得对，谈合同这一块云姐专业得很，交给她准没错。而且像乔景煦这种没安好心的人就应该防着。”
叶向榆的车停得近所以跟唐麒一起先走了，临上车还不忘使眼色提醒她。
林岚边走边偷瞄一眼身旁的沈颐舟，欲言又止。
沈颐舟本来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所以准确捕捉到她的小动作。
他也没多问，替她拉开车门，她小声道了谢刚要上车，就看到乔景煦翘着二郎腿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正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她。
沈颐舟见她面色不虞地收回迈出的腿。他这才注意到车里不知什么时候占了他位置的乔景煦。他额角跳了跳，刚要开口，就听林岚先他一步赶人：“乔总，我跟颐舟有事要谈，还请您坐前面。”
乔景煦自然不肯，挑衅地撇了一眼沈颐舟，阴阳怪气的说：“我也有话跟你说，怎么，你这么怕我啊？”
沈颐舟没等林岚说话就直接关了车门，他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沈朝云打开窗户，也是一脸无语。
“开车，我们俩一会回去。”
乔景煦一听就急了，与其让两人单独在外面，还不如在一辆车回去。虽不情愿也只能换到副驾驶。
两人这才上了车。
沈颐舟一坐下就将电视挡板升了起来。了然的笑着说：“你是想问我感情戏怎么演吧。”
“嗯，我又要麻烦你了。”她不安的捏了捏耳垂：“白哥说的方法对我不适用，所以……”
“不麻烦。这样，从今天开始，只要时间允许，我们一起看些电影和音乐剧。你要注意男女主之间感情和眼神的变化，最好是记笔记。然后，”看她全然信任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顿了顿还是说：“我来跟你对戏。”
“可这也太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自己……”
“不耽误，以你的能力用不了多少时间。放心吧。”他说着打开电视，边找边问她：“你写书的时候，晏温的感情线是从哪里来的灵感？”
“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梁祝的动画电影，虽然是个小孩子，但还是觉得这故事很凄美。再加上……”她犹豫着该不该实话实说，见沈颐舟好奇的看过来，只好接着说：“晏温的一部分设定取自我本人，但因为我没有相关经验，写书的时候就想着，咳，嗯，弥补自己在感情上的空白吧，就参照着梁祝写了那些情节。”
“既然是弥补，为什么不写个圆满结局给自己。”
“死亡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圆满不是吗，至少对于晏温的人生来说是这样。苟且偷生，病痛缠身，活得煎熬又折磨，即便捡回一条命，也只是不想辜负众人的辛苦、害他们伤心罢了。那句「求仁得仁」，不仅仅是为了安慰匡更莫，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她说这话时表情十分平静淡然，却看得沈颐舟心惊不已。
“当然爱情也一样，晏温的身份注定她不可能得到幸福。”她惭愧的笑笑，巧妙的将话题拐了回来：“所以因为悲剧色彩太浓厚，晏温也被一些读者诟病。现在我也很后悔，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不写她的感情线，简直是自讨苦吃。”
“别这么想，你写得很好。而且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在演戏上很有天赋，现在找到短板，想办法补齐就好，是好事。”
电视里播放起《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电影。
还没看多久，车子来到酒店，沈朝云见后排的两人没下车又隐约听到电视的声音，还没等她开口，乔景煦已经敲响了后排车窗。
沈颐舟说明了两人在探讨工作。
他看向林岚，见她指尖夹着笔，膝盖上有本翻开的本子，心里信了百分之八十。
“不就是你那演戏的事吗，何必麻烦人家沈先生，你答应跟我谈恋爱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您这症状可不轻，尽早找个医院住吧，可别耽误了。”林岚探过身子关掉车窗。
沈颐舟正被她的毒舌逗得忍俊不禁，就因她的突然靠近大脑空白，而她按了按钮后立刻坐了回去，继续盯着屏幕。
乔景煦被怼也很高兴，就像被猫摁了一爪子，只觉得现在的她比以前更有趣。确认过两人只是谈工作，他也不再纠缠，省的惹她生气。
沈朝云问了两人晚饭想吃什么，偷笑着去安排，留下两人接着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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