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陪聊
商务区下班高峰，主路段全部堵得水泄不通。
“从效果图来看，各展厅之间的分割感还是太明显了。而且外头的角度也要再调整，明天还得让几个人去重新测……”张超凡正在宋景熙的办公室讨论新的项目。
窗外雨势越来越大。
宋景熙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起身走到落地窗，食指将百叶窗的叶片勾下，正好看到对面宁州银行跑出来一人，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东西，像只快乐的小蝴蝶一样朝他这面径直飞扑而来。
宋景熙从大老远都能看出她充满干劲的架势，忍不住唇角微勾，摇头笑了笑。
片刻后，他松开百叶窗的叶片，回头看到仍在办公室的张超凡，颇有些诧异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大佬，我还没讲完呢！”张超凡用触屏笔敲了敲身侧的放映屏。
感情他刚刚在屏幕前叭叭地讲半天，结果这家伙一门心思看着窗外根本没在听。难得宋老师这么自制的人也会有出神的时候，也不知他到底看到什么了。
“再说我外卖都还堵在路上……”
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张超凡的话。
“超哥好呀！”
张超凡转身看去，就见尹觅之眉眼弯弯出现在门外，笑着同他打招呼。
她像是自带背景光芒一样，嗓音清澈、笑容灿烂，唇角小巧的梨涡若隐若现。
被冲击到的张超凡一下就忘了刚刚他讲了些啥，扯着笑对尹觅之点头回道：“来啦。”
张超凡本就饿着肚子等外卖，尤其闻到尹觅之手中的食盒还不断飘来阵阵的香味，肚子立刻就发出一声“咕噜噜”的抗议。
好你个见色忘友的宋景熙！
张超凡连忙对尹觅之抱歉的笑了笑，捂住肚子转回身收拾稿纸，连朝旁边的宋景熙扔去好几个羡慕嫉妒恨的幽怨眼刀。
怪不得！他原先还想着宋老师隔着窗户看什么呢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我给大家也准备了些羊排汤和水果，都放在大厅的桌台那儿了。超哥要去赏光尝尝吗？”
在银行混过的尹觅之当然也是懂人情世故的。要对宋景熙下手，除了对他开展针对性活动之外，还得收买宋景熙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顺理成章的将他们纳入她的阵营。
“还是妹子你靠谱！”张超凡立刻识相走人，顺便善解人意的将办公室的门带上。
办公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俩人站在原地四目相对。
“宋老师晚上好呀……”尹觅之朝宋景熙勉强一笑。两人难得这么正经的单独相处，她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现在正好是这阵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尹觅之的大衣和头发上落了不少水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宋景熙没什么过多表情，接过尹觅之手中的东西后，他将抽屉里的干毛巾递给她：“怎么不等雨小一点再来。”
“因为等不住想早点见到宋老师！”尹觅之眨巴着眼睛坦诚道。
宋景熙耳朵微红。这家伙果然正经不了一分钟！
二人也颇有默契，像老夫老妻似的，晚饭后，累了一天的尹觅之倒在沙发上看复习资料，宋景熙则自觉的去洗食盒和餐具。
尹觅之回头看着宋景熙的背影，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他俩的关系看着熟络了很多，但她能感受的到，她与宋景熙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很长很长的路。
不管她如何想尽办法靠近他，可他的内心始终对她封闭，她探不到他的内心，他也从未向她表露过心中任何真实想法。
尹觅之单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发之际，她的手机忽然响起，瞥了一眼竟然是小筱打来的。
“觅姐救我！我、我不认识路、我回不去了……”
一接起电话，小筱一连串着急的哭腔和抽噎令尹觅之微微蹙眉。
“冷静，惊慌解决不了问题。”尹觅之看了眼窗外的大风大雨，放缓语气安抚道：“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记得今天小筱不是去苍平做贷后调查了么，按理说早就该回家了呀？
小筱听见尹觅之清泠的声音，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她努力深呼吸颤抖着重新组织语言后，尹觅之这才把事情了解清楚。
原来今天小筱去苍平县域那边的几个按揭厂房做贷后尽调，因为跑了一天，回来在长途车站站点等车的时候累睡着了，醒来后发现天早就黑了。
小筱人生地不熟，错过车站最后一班车、再加上苍平制造业工业园区本就地处偏远，现在又正是风大雨大的天气，路上几乎没什么能顺道给她搭上一程的车。而且小筱又是宁州毕业的大学生，父母都在外地老家帮不上忙。急哭了的她只能求助尹觅之。
宁州与苍平相距一百多公里，必须开车。尹觅之打了胡靖的手机，但今天好像是他女朋友生日，电话没有接通。
尹觅之拎起包包往外走，打算先去薛辞的街舞班向他借车。
“宋老师，我忽然有点事，先走了哦。”尹觅之离开前，走到正在洗餐具的宋景熙身边打了个招呼道别。
“去哪儿？”宋景熙看她急匆匆的样子，外头又正是大风大雨，忍不住多问了句。
“苍平。”
尹觅之赶时间，说完就跑出去了。现在外面天气这么冷，苍平县域这种小地方晚上下了班后没什么人，她怕去迟了黑灯瞎火的小筱小姑娘孤身一人不安全。
现在还要去这么远的地方？窗外雨声急促，宋景熙看向外头黑沉沉的天，微微蹙眉。
尹觅之撑着伞跑出大厦。但因为下雨，商务区又在人流量大的市中心，路上堵的很，根本打不到出租车。
焦急之际，一辆车在她面前刹车停下。
副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放下，宋景熙下轮廓线分明的俊颜出现在车窗后，对她喊道：“上车。”
他就是这么心软。尹觅之唇角微弯。
去找薛辞来回还得耽误好多时间。她也不和宋景熙客气，打开门直接跳上车。
尹觅之用小筱发来的定位来导航，趁路上的时间也和宋景熙解释了她为什么大半夜去苍平接人。
一般人只看得到银行人整天光鲜亮丽，很少知道他们也会冒着日晒雨淋东奔西跑的拉业务、做调查。
宋景熙听完后若有所思道：“原来你们也有这么多不容易。”
“我刚入行的时候，也一样有过很绝望的时候。”尹觅之在暖融融的副驾驶座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陷入回忆。
“那时我还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县城小网点上班实习，整天在村里挨家挨户扫楼扫街的宣传，给有需要的客户介绍我们行的信贷产品。当时我刚大学毕业什么都不懂，做事只知道一头热。有一天快下班的时候，有个搞机电生产的店主看到了我的名片后打电话给我，说他资金周转很急，马上就要用钱，问我当天能不能给他放款。”
“帮人救急也是做好事，我就想带着开卡机器加班给他上门办理那种线上申请的信用贷款。但那时是夏天，傍晚突降暴雨，雨大得就像直接用水盆子倒一样。小土路上积水很深，车没办法开，正常情况下二十几分钟就能走到的路，我顶着大风大雨愣是蹚水走了近一个多小时，还被水里的石头绊倒摔了一跤。”
“当时走到那个客户店里都已经七点多了，肚子很饿，坐下来才发现脚踝在之前摔倒的时候被擦掉了很大一块皮。”
尹觅之至今想起自己那副狼狈样还记忆犹新：“这些做实体生意的店家起早摸黑都不容易，我想着我为他们融资、发展实业，也算为盘活家乡经济发展做贡献，自己也能多个客户，是互利共赢的事。所以当时即使情况很难，我还是去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让我直接气得差点吐血。”
窗外雨声沥沥。
宋景熙开着车，静静听尹觅之的故事。
“我到了那家生产机电的店，可店主却当场翻脸了。那个店主年纪比较大，这是第一次贷款，很谨慎、也很偏执。他一口咬定说我是骗子，怎么也不肯办业务。他说我要不是想骗他的钱，怎么肯会在这种天气下还会来。还说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正常银行应该早就下班了。”
尹觅之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无语：“就算我把工作证还有手机里的工作群出示给他看他也不信，越看越觉得我像骗子，非说我的工作证是p图的，工作群里的人也有可能是组团骗他用的。最后劈头盖脸把我一顿骂后就把我赶出去了。”
“当时我一个人抱着背包站在大雨里。脚跛了，可路却感觉好长，怎么也走不到头。所有委屈和压力堵在心口，那一瞬间特别绝望。”她摇头笑了笑。
“然后呢？”宋景熙微微蹙眉。
然后还能咋地，当然就回家了呗。
尹觅之没想到她这点破事儿还能引起宋景熙的兴趣。
“幸好当时雨大，我哭得很大声也没人听见。班车已经赶不上了，我就一边哭，一边一瘸一拐回家。”尹觅之尴尬的笑了笑：“毕竟再怎么样也得回家啊。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以前那些看起来天都要塌了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也不过是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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