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李锡尼,你为什么不笑?
女帝宛若神灵的宣告，滚荡在苍穹之上，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第二代守夜人，枭。
这个在帝国舆论里已经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名字再次被提及，然而这一次却并非是审判，而是始料未及的平反，甚至是册封！
瞬间，仿佛掀起了轩然大波，王城的人民们彻底震惊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听错了？陛下册封的人是枭？他不是通敌叛国的罪人吗？陛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枭是英雄？”
“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会搞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啊？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了，虽然枢密院公布了枭通敌叛国的罪证，教廷也确认了枭是异端者，但是我们的陛下，从未亲口承认过？”
“我儿子是军部的少尉，他跟我提过，这件事似乎另有隐情？”
“册封公爵？已经有几十年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吧？”
“重点是天命勋章！如果枭还活着的话，他已经是贵族中的贵族，几乎与皇室同等，哪怕是见到皇帝，都不用行礼！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
“不会遭到政治清算，可以任意调配任何一个城市的超凡部队。整个帝国内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包括禁忌之地，以及……皇帝的寝宫！”
酒馆里的人们议论纷纷，走到了街上。
公园内，老人牵着孩子，仰头望天。
冒险者酒吧内，术士们纷纷走了出来，露出疑惑的神情。
圣三一神学院的学生们面面相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街小巷，甚至是教堂里的神职人员，都面露诧异。
万众瞩目的一瞬间，宏大的交响曲轰然迸发，响彻云霄！
——威仪堂堂进行曲！
那是宫廷的乐师们，利用魔力演奏出的神圣乐章，这是布伦塔尼亚的加冕颂歌，象征着无上的荣光照耀帝国，荣耀永垂不朽！
英灵殿外，一座巨大的雕塑拔地而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那是一个戴着钢铁恶魔面具，穿着红云黑袍的身影，纵然一身漆黑却沐浴着炽烈的阳光，仿佛屹立在苍穹和大地之间，伟岸庄严。
圣光骑士团的成员们守卫在它的身边，拔剑而立，以示尊敬。
王都九大区，三十六个城门洞开。
荣耀军团的士兵们，宛若仪仗队一般涌入城门，
他们身披铠甲，高举着旗帜，神情肃穆。
当威仪堂堂进行曲最激昂的鼓点被敲响，旋律演奏到极致时，他们纷纷顿落脚步，转而望向那尊雕塑躬身行礼，怒吼声响彻天空。
“向总司令官致敬——天佑帝国，英雄不朽！”
士兵们的怒吼，沸腾了整个王都。
向英雄，致以最高的敬意！
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
大街小巷，无数居民或旅人，贵族或平民。
游吟诗人，街头的小提琴家，流浪的画家，甚至是雇佣兵。
甚至是王宫内的皇室成员，都面露惊骇，震撼无语。
当然，这只是王都无数人民的缩影。
女帝宛若神灵一般的虚影，悬浮在苍天之上。
俯瞰着自己的子民。
其实在昨天之前，她还在作为一个皇帝，权衡着得失。
如今的局势，枭作为黑魔法师，背负一切的罪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稳住局势。
布伦塔尼亚帝国跟弥撒亚教廷之间的矛盾，也会得以缓和。
然而昨天过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那个少年是黑魔法师。
或许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黑魔法师。
他是瓦勒里乌斯家族的后裔，真正的不死族。
古魔族和人族的混血，邪神的眷族。
瓦勒里乌斯·李锡尼，甚至还有可能是不死族的王。
弥撒亚圣教如果要让光明的信仰点燃整个东大陆，那么无论是布伦塔尼亚帝国还是鲁恩王国，都将会面临最终的抉择。
而女帝，是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少年复活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那个少年复活以后，作为世上最强大的黑魔法师，必然会遭到教廷的肃清，他会面临无穷无尽的危险，以及无尽的追杀。
哪怕弥撒亚圣教暂时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谁。
但是，他们总有一天会得到答案的。
女帝想通了这一切，与其坐等教廷的进攻，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会守护自己的臣子，守护自己的帝国。
守护那个少年。
她要以最决绝，最强硬的姿态，面对教廷。
整个东大陆，都将看到她作为皇帝的决心！
“呼。”
女帝深呼吸，闭上了眼眸。
她的魔力燃烧起来，宛若太阳般照耀着大地。
那些沉淀在心里的愧疚与思念，汹涌决堤！
苍穹之上，无尽的光芒里，霎时间闪过了一幕幕记忆的碎片。
那是女帝的记忆，一个稍显漫长的故事。
“长夜将至，我从今日起开始守望，至死方休。”
“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
“愿天佑帝国，吾皇佑我！”
“陛下，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您就不必再独自承担一切。”
“我将以真理，为帝国扫清一切的障碍。”
“我的确是黑魔法师，但从来没有人说过，黑魔法师不能够正面战斗，阻拦狂狮大公的事情交给我，你们去协助矿石小镇的人撤退。你们并不需要保护我，你们的任务是保护这个国家的人民。”
“接下来的这场仗，我要零伤亡！让兄弟们都活着回家！”
“陛下，当您看到这封信的事情，一切已成定局。”
“我们已经赢了，并且付出了最小的代价，仅有一人伤亡的代价。”
“陛下……”
那些斑驳的光影里，那个始终戴着钢铁恶魔面具，穿着红云黑袍的身影，一次次义无反顾的去直面危险，留给人们的永远只有背影。
面对魔物之潮，他顶在最前方。
面对超高阶的巨型魔兽，他孤身一人，身体里绽放破碎的烈光。
他带着泰坦巨炮登上战场，所向披靡！
作为一个黑魔法师，他孤身一人赶赴战场，与敌军大将厮杀。
而最后的最后。
那个人背对着终生，悬浮在苍天之上，被无尽的光芒所吞没。
于是，王都的人民们终于看到了真相。
所有人都沉默了。
很多人生于王都，从小在安逸中长大，并未领略过战争的残酷。
可当真实的战争摆在眼前，那些燃烧的血与火，是那么的令人动容。而血淋淋的真相，也是那么的讽刺。
当女帝施展的精神魔法，定格在最后那个高悬于天际之上的背影时，那些曾经参与过边境之战的人们，都红了眼眶。
是的，他们都活着回来了。可是总司令官，却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布伦塔尼亚帝国付出了最小的代价。
仅仅一人的代价。
与此同时，见证了真相的人们，陷入了沉默。
有人茫然。
有的人呆滞。
还有的人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愧疚自责。
老人们热泪盈眶，小孩子们忽然大叫一声。
英雄！
就像是一个石子落入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越来越多的人，高喊着英雄的名字。
声浪如潮。
“鲁恩王国的兽人军团，要践踏帝国的疆土，屠杀帝国的子民。是枭，以一己之力，摧毁了敌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保护了帝国和人民。就如你们所见，在边境战争中力王狂澜的，从来都不是朕！”
女帝的宣告声响彻天穹：“枭，才是真正的英雄！”
“这样的人，是否配得上英雄之名？”
“你们能否容忍，这样的英雄被人污蔑，背上叛国的罪名？”
“就因为他是黑魔法师，所以就该背上这千古污名，受人唾骂？”
“——朕绝不答应！”
只见女帝敞开双臂，威严的声音宛若雷霆般响彻王都！
“布伦塔尼亚帝国的英雄，绝不容任何人玷污！”
她顿了顿：“弥撒亚圣教，听说你们想要审判帝国的英雄？”
这一句话，已经不需要她来说了。
因为整个王都，响起海啸般的，狂热般的呼声：
“——你们也配？！”
创世纪1473年，十月一日。
这一日，王都的人民们欢呼着枭的名字。
真正的英雄，得以正名。
第二代守夜人枭，正式进入英灵殿，与历代皇帝并列。
也同样是这一天，弥撒亚圣教上下震动！
·
·
没有一点点防备。
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令人心碎。
“我好不容易设的局，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李锡尼在心里喃喃说道：“你却让我输得那么彻底？焯！”
只见他踉跄着，从窗边一步步的倒退，然后无力地抵住了墙壁，无声地滑落下去，仿佛能够听到自己胸腔里，传来破碎的声音。
陛下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老人抽着烟，笑眯眯说道：“这就是陛下给你准备的惊喜，她是打算复活你的，然后提前帮你扫清一切障碍。你以前部下，那几个守夜人的成员，也都知道这件事。尤其是那两个已经知道你还活着的姑娘。”
他顿了顿：“她们没告诉你，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李锡尼眼神空洞，失去了焦距。
“你看，你在陛下心里的分量这么重，她甚至不惜为你得罪教廷。”
老人瞥了他一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李锡尼神情麻木，机械般回答道：“惊喜，意外。”
老人嗯了一声，又好奇问道：“那你怎么不笑？你不开心吗？”
“……”
李锡尼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特么难看的笑容：“哈哈哈哈，我开心啊！我太他妈开心了，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眼泪汹涌而出。
“天呐，如果陛下知道你感动得都哭了，她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老人非常满意：“不过，你知道天命勋章是干什么用的么？当年你的老师都没得到这种殊荣。那东西应该很快就会送到诺伦同学的手里了，到时候你可以拿着它去任何地方，包括陛下的寝宫。”
李锡尼摆了摆手，他以及根本听不进去了。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
听着外面那些震耳欲聋的嘶吼和呐喊，他只觉得吵闹。
“诺伦。”
他轻声说道：“过来。”
诺伦好奇地凑了过来。
她觉得少爷此刻非常的伤心。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很搞笑。
是的，她觉得搞笑。
诺伦从小到大都是个冰山美少女，偶尔有哭的时候，却从来不笑。
可是看到少爷这幅样子，她真的很想笑。
只是害怕被打屁股，所以才强行地捏着大腿间的软肉，颤抖着。
“就在这站着，别动。”
李锡尼瘫坐在地上，伸手摸着她裹在黑丝里的细致小腿。
人世间是如此的冰冷无情。
只有这黑丝，还有点温度。
“瓦勒里乌斯·李锡尼，你知道陛下为你平反，最重要的目的是什么嘛？”
老人笑道：“当然是为了复活你啊！让你进入英灵殿，然后凝聚帝国子民的信仰，这样就能把你的灵魂给召唤出来了。”
李锡尼生无可恋：“是吗？”
“是的，但是如果这一次召唤失败了的话，那问题就有点大了。”
老人干咳一声：“以她跟你之间的关系，再加上她本身的位格，以及信仰之力的凝聚，如果还失败的话，她就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死了。”
李锡尼：“……”
哦，是嘛，哈哈哈！
原来百目酱所说的危险在这呢。
李锡尼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来学院就是一个错误。
这特么，没有一点儿好消息的。
“与此同时，陛下也要开始收拾瓦勒里乌斯家族了，那个家族曾经那么对你，现在陛下得了空，肯定会变着法子折腾他们。”
老人继续说道：“陛下真的是很在乎你啊。”
他从桌上拿起一叠文件，递了出去。
李锡尼眼神波动了一下。
“当然，在旧贵族里的眼里，或许就变成陛下为了拉拢你惺惺作态了？呵，我这个废人不多评价什么，你自己判断就好了。毕竟，你的老师只是让我告诉你真相，至于你得知真相之后的抉择，跟我们无关。”
老人淡淡说道：“毕竟他已经是死人了，而我的半截身子也已经入了土。我们不想欺骗你，相信你看过这份文件以后，会做出选择的。”
李锡尼微微一怔：“是么？”
“这个世界，其实比你想象得要残酷得多。”
老人抽着烟，轻声说道：“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也就我一个人还活着。如果你看了以后觉得愤怒，可以随时来学院杀了我泄愤。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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