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更有不可不为
一天之内，并州的五色烽燧，已经传遍大汉十三州之地。
天水城下，吕布眺望着东边点燃的烽燧，虎目中罕见的涌现出几点晶莹。
好一个并州丁建阳！
纵有之前他有万般不是，但是此人此刻既然敢于死战，都值得同为大汉军的吕布佩服！
“并州丁刺史保家卫国，战死疆场！吾九原吕布又岂能眼看着草原上的废材荼毒我并州同胞而无动于衷？正好陛下已经传来旨意，让某家驰援并州！”
“此时正是某家手中方天画戟和精钢长弓大展神威之时！来人，传高顺领陷阵营守武威，其余人马，全数随某家援军并州！”
“诺！”
高顺侯成等人齐齐躬身应诺。
一炷香之后，天水城下汉军大营，除了高顺手下的八百步卒往北回武威，吕布麾下如今已达两万的精锐狼骑已经全数往东北而去。
天水城的守卫不敢乱动，直到一个时辰后，天水城守将牛辅方才确认这个消息。
两天之后，董卓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正在西行的董卓凝望着东方已经消散的烽燧，董卓思忖片刻，勒转马头。
“就连吕布这个小子都知道保家卫国，老夫董仲颖身为先帝钦封的西凉刺史，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出发并州，老夫也去给丁建阳这个老匹夫烧一把纸钱！”
自此，前大汉西凉刺史、大汉前将军董卓，带着他麾下仅剩的两万西凉铁骑，兵发并州驰援！
虎牢关前，罕见的已经休战了一整个下午。
当西北的烽燧被点燃之后，正在攻城的士兵已经在今日的指挥严颜的命令下鸣金收兵！
三炷香之后，虎牢关面朝洛阳的西门大开，张辽已然带着羽林卫的两位重骑兵，踏上了西进之路。他们会在洛阳城东，汇聚徐荣刚刚整合好的一万骑兵，三万铁骑一同北上，驰援并州！
此日夜间，袁绍大营。
中军帐！
袁绍正在宴请各路统兵大将！
联军的探子已经把张辽等人从虎牢关北上的消息传回，让大帐之中众人思绪纷纷！
不止是对虎牢关，也是对并州的五色烽燧！
“诸位将军，如今鲜卑大人魁头和匈奴单于于夫罗，组成了四十万草原联军兵发洛阳，正是我们的天赐良机！尤其今日下午，对我们大军威胁最大的张辽的两万重甲骑兵已经撤走，咱们攻破虎牢关，马踏洛阳的时候到了！”
袁绍非常的兴奋！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从上次一战后，他和何进就在准备这个事情，如今终于取得了让他觉得满意的成绩！
有了草原骑兵的牵制，刘辨必然会撤走虎牢关的守军，最起码会撤回大部分。
联军距离站上这座让他头痛了几个月的虎牢关关墙的时间不远了！
但是，兴奋的袁绍，却没有发现底下几人诧异的目光。
“上将军，鲜卑出兵一事，你早已知悉？”
董重试探着问道。
“当然！呃…..不知道！”
袁绍略有一点紧张的说到，“本将也是此时方知！”
“但是，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不是吗？”
袁绍微笑着说到，“今日时间已晚，众位早点回去休息，命天是咱们的大日子！”
“一举攻破虎牢关！”
众人对视一眼，沉默的离开了袁绍的中军帐，此时已然处在兴奋之中的袁绍并未发觉众人的异样。
董重的大帐中，几人再次汇聚于此。
此时的大帐四周，都是董重和几人的心腹，丝毫不担心会有消息泄露。
“袁本初没说实话！”
董重肯定的说道。
“我们只知道西北起了战事，而且值得让丁原点燃战死的五色烽燧，一定是草原上的蛮子大举入侵了。”
“但是，我们还在猜测，袁本初却已经明确知道了准确消息，而且就连出兵人数都一清二楚，要么说他有别的消息渠道，要么就是此事原本就是他所安排的！”
“但是我们都知道，大将军举事之时，袁家的继承人还没定下来，而且袁隗出事时待在他身边的是汝南的袁术。所以，袁本初不可能享有袁家如此资源！”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此次草原出兵，正是他一力促成的！”
“如此，也正好解释了为何何遂高连着两月不见踪影！就是因为此人如今已经身在草原！”
董重此时，完全不见丝毫的呆萌蠢笨，和他在袁绍大帐中平日的表现大相径庭。
藏拙，这正是董重的生存之道！
“关键此次，丁建阳燃起了五色烽燧！”
曹豹和严颜点点头。
丁建阳，先帝封的并州刺史，手握着天下排行前三的并州军团，如今居然已然战死沙场！
哪怕此时未死，也是心存死志了！
“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是困扰在众人心头的问题！
天亮了，袁绍擂响聚将鼓。
“众位将军，今日我等齐齐出兵，今日务必攻陷虎牢关！”
袁绍意气风华的在总指挥的位置上挥斥方遒！
但是，一时间大帐中却一片宁静没有人应和，让袁绍的脸色有点难看。
“诸位是怎么了？”
“上将军，对于昨天的烽燧，你怎么看？”
董重犹豫良久，方才缓缓说道
“并州丁原战死，是我们联军的损失，但是我们不能让丁原白死，正好今日攻破虎牢关，他日再踏破洛阳，为丁建阳送行！”
袁绍悠然的说道，“董骠骑以为呢？”
此时，袁绍也看出来了点什么，整个人也恢复了沉稳的气度。
“大将军何遂高到底在哪里？我等来虎牢关已经两月，还从来没有机会拜访，请上将军为我等引荐一二！”
严颜军伍出身，说话不喜转弯抹角。
“大将军以前就是本将军的上级，哪怕如今本将军得到陈留王器重担任上将军统领全军，但是也不好干涉大将军的事务。”
袁绍举着酒樽，缓缓的说了道。
看着袁绍的举止，董重几人相视一眼，无声的苦笑。
终于确认了，结果正如他们预想的一样！
此番草原出兵，正是这两位联军的最高指挥官一力促成的，不但他们之前不知道，估计就连陈留的那位也被蒙在鼓里。
“本将军看今天诸位好像战意不高，如果诸位心中有事，就由本将亲率陈留士卒攻城了！”
袁绍得意的一笑。
这一刻，他非常享受此般胜券在握的感觉。
如今的虎牢关，兵不足五万，而且是疲惫之师。
关键是大汉士卒，此刻都是人心惶惶，战意和士气定然不高。
而此时的袁绍，手中握着十万精锐，而且修养已久，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
经此一战，他袁本初会把上次战败对他造成的损失，全部弥补回来，而且会更加强势！
“呃，上将军，不如我等联军近几日再修整一番？也算是祭奠丁建阳的在天之灵！”
董重双手抱拳，郑重的说道。
“董骠骑如此怠慢陈留王的大事，乃是何意？”
袁绍冷声呵问道。
“本初，大家在此议事，何故如此动怒？”
董重不慌不忙的说道。
虽然袁绍是联军总指挥，但是他董重也不是软柿子，如今还有着其他联军统兵大将在此，他并不怵袁绍。
“推翻伪帝刘辨，是大家共同的心愿。此次虎牢关大战，我等麾下伤亡惨重，连黄祖将军也重伤垂死，但是我等都是毫无怨言！”
“但是，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更有不可不为！”
既然已经挑开了，董重也没必要再继续藏着掖着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伪帝刘辨，与陈留王是亲兄弟！洛阳朝堂，与陈留王府，此乃兄弟之争！”
“兄弟阋墙于内，而外共御其侮！”
“上将军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董重的话，让大帐中几人纷纷点头。
“呵呵，董重，你少在这里悲天悯人！你可别忘了，我们不是王室，我们是世家！王朝兴衰于我等无关，只要家族昌盛，自然百事顺势！”
“而我袁家，四世三公，是天下世家之首！我袁本初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世家的利益！”
袁绍冷冷的盯着董重。
董重苦笑着摇头，轻轻吐出一句让袁绍暴跳如雷的话！
“到底还是庶出啊！”
“放肆！”
袁绍勃然大怒，“来人，把董重给我拉出去，以正军法！”
门外，袁绍的两个亲卫掀开帘子进来，正要动手，却闻得账外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
严颜已经握住了腰间宝剑，满脸虬髯的曹豹环目一瞪，“滚出去！将军们在此议事，你们这些小卒子进来干嘛？”
亲卫为难的看着袁绍，袁绍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董卓，眉头一皱，缓缓点头。
两个亲卫抱抱拳出去，账外，已经剑拔弩张了！
陈留军与联军，刀剑出鞘，互不相让！
“本初不要动怒，听董骠骑说完！”
曹豹缓缓说道。
“没错，本初，我刚才的话并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不过在陈述一个事实！”
“正因为你之前是庶出，哪怕近几年里你因为努力得到了次阳公的青睐，甚至基本具备了继承袁家的资格，但是毕竟时间还短，所以很多事情你还不得而知！”
“世家，为什么是世家？”
“不但因为我们掌握着天下的权势，更因为我们掌握着天下的民望！”
“百姓的支持，才是我们世家的根本，也是我们权势的来源！而不是因为我们有权势，所以才能掌控百姓！这个主次，本初你要晓得！”
“刘辨也罢，刘协也罢，只要他不和我们争抢百姓的支持，对于我们来说都无所谓！而我们聚集在此反对刘辨，就是因为他在司隶的分田之策和大兴教育，抢走了百姓对我们的信赖，动摇了我们世家的根基！没想到，你连世家和皇权在争抢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
袁绍哑口无言！
“而此次，本初你和大将军勾引草原异族入侵，也是在动摇世家的根基，已经触犯了我们所有人的底线！”
“而天子刘辨征调张辽驰援并州丁原，正是我等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虎牢关的战事，稍息为好！”
董重的话，引得曹豹和严颜连连点头，就连豫州和兖州几人统兵大将也点头不已。
“你们这是资敌！贻误战机！”
袁绍恨声说道，“待得张辽大军回返，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攻破虎牢关了！”
董重点点头，“确实，如今我们的形势并不好，甚至多半会如你所说一般给虎牢关可乘之机！”
“那你们为什么还不愿随我出战？”
袁绍很诧异，都晓得这个机会难得了，为何还要如此？
“呵呵，一鸡死一鸡鸣！只要我炎黄神州国祚不断，哪怕没你袁家和我董家，还会有其他杨家李家会起来，世家的根子也就还在，就仍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一旦让异族踏上神州土地，我等的家族血脉都无法存续，世家也就彻底断了根了！”
“大汉乃所有人之大汉，非刘姓一家之大汉！而且本初，某家可以与你打一赌，如果洛阳真的兵凶战危，有被异族攻覆之厄时，刘辨一定会叫人大开虎牢关中门，让我们去洛阳！”
“天子刘辨固然年幼，但是他的心胸格局，已经超过我等远矣！”
董重的话，如暮鼓晨钟，震得袁绍头晕目眩！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其他世家和天子刘辨看来，不过如跳梁小丑一般，偏偏自己犹不觉得，还在暗暗得意。
“而且，本初你没发现，今天这个大帐中，少了一人！”
“啊！”
曹豹的话，让袁绍一惊，抬头四顾才发现果然已经少了一人！
白马将军公孙瓒！
“没错！公孙将军，昨天夜里已经亲率所部一万铁骑，和我们几人拼凑出来的一万五千杂骑启程北上，如今整个联军大营，除了本初你的三万汝南兵还有两千骑兵，已经连一匹战马都没有了！”
“公孙将军托我给本初和众位带句话：此次鲜卑出动大军侵扰我大汉并州，本将誓死也将率部攻破鲜卑的龙城！”
袁绍闻言，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在这些世家之人眼中，已经成了需要提防的对象！
“国战当前，凡我大汉人，都当一致对外！本初切莫自误！”
董重看着呆坐在主位的袁绍，微微摇头叹了一句，缓缓起身走出大帐！
“草原上的蛮子都打进并州了，你们这些混蛋还在这里拔剑相向，想干嘛？”
“统统滚蛋，所有人都滚回自己的大营去！”
“弟兄们，大家养精蓄锐，枕戈待旦，不久的将来，还有一场大战！”
“诺！”
中午，虎牢关上，郭嘉已经收到了联军中红龙卫传递出的情报，甚至连袁绍中军大帐中的一些谈话都被记录在上。
好一个：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更有不可不为！
郭嘉击节赞叹！
炎黄神州养士三千年，到底没有养出太多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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