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然后呢？”小七催促道，“你追上去见着李长庚死啦？”
  狗尾巴摇摇头：“没有，但是我听见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这也是我努力化成人形的原因！”
  周游微微皱眉。
  “快说，快说！”小七的兴趣已经被勾了起来。
  “其实啊，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狗尾巴惭愧道。
  “李长庚长得很丑？”小七惊道。
  周游忽地咳嗽两声。
  “老大你怎么了？”小七关心道，“着凉了？”
  周游摆摆手，“没事，狗尾巴你接着说。”
  “因为呀，我闻到了一股骇人的魔气！”狗尾巴道，“当时我立马就躲在草堆里，瑟瑟发抖，气儿都不敢喘！”
  “啊！李长庚又遇到对手了！”小七站了起来。
  “怎么......李长庚遇到对手，小七姑娘听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小七脸红了，学着狗尾巴挠挠头，笑着坐下来：“那什么，故事里都爱这么说，英雄穷途陌路再遇险，绝处逢生嘛......”
  周游无奈摇摇头：这黔灵山的妖怪们都爱传些什么故事啊？
  狗尾巴道：“小七姑娘想错了，结果那个人是李长庚的朋友，改邪归正的魔道高手罄竹。”
  小七道：“这名字听上去很厉害......”
  “当然厉害！”狗尾巴道，“他可是号称天元之下无敌手，天元之上一换一。”
  周游道：“狗尾巴，你一个妖精论起魔道称之为改邪归正，说起罄竹，又是一副崇拜语气——刚才不还说吓得腿软么？”
  狗尾巴嘿嘿一笑：“我那也不知道他和李长庚是朋友嘛！李长庚的朋友怎么会是坏人呢！”
  周游低下头去，默默看着火光，似自言自语：“说不定呀......”
  “既然是朋友，那罄竹救了李长庚？”小七问道。
  狗尾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李长庚拒绝了。”
  “拒绝了？！”小七惊道，“他自己要死？”
  “他......他本就活不久了。”狗尾巴哀叹道。“那时候，罄竹发誓哪怕寻遍三山五海，请遍世间高人，也要救下李成庚！”
  小七道：“他人挺好，可李长庚为什么要拒绝呢？”
  周游开口道：“既然是天下第一自己说的，还有谁能有办法呢？”
  “对对对，还是周游老大聪明。”狗尾巴道，“当时罄竹说绑也要把李长庚绑回去，但是李成庚只说了一句，罄竹便不说话了。”
  “他说了什么？”小七问。
  狗尾巴挠挠头，道：“他说，你又打不过我。”
  ......
  “哈哈哈哈！”小七笑起来，“这个李长庚真有趣！——是吧，老大？”
  周游愣了，跟着笑道：“啊，有趣......吧......”
  “有趣是有趣。”狗尾巴悲伤道，“可是，那毕竟是天下第一啊，却不愿意活下去了......
  “罄竹再三追问，李长庚说自己还剩下半月可活，再回去过那天下第一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其实李长庚说谎了，我闻得出来，他那里还有半月寿命，明明最多还有七天，加上他求死的心念......
  “恐怕只剩下五天罢了！”
  小七听得痴了，没有再插话。
  狗尾巴声音哀婉，仿佛诉说世间最遗憾的故事。
  周游面无表情，眼底倒映着火光。
  “为了表示自己绝无回去的可能，李长庚居然亲手折断了自己的佩剑。
  “那可是天下第一名剑啊！在他双手之间，生生折成碎片！
  “就连罄竹也是震惊不已，他终究只说了四个字‘这又何必......’
  “李长庚淡淡回答说，这把剑沾染血腥，因果尤多，也该歇歇了......”
  小七双眸闪烁，思绪飘然，仿佛正与狗尾巴躲在草中，偷偷瞧着那天下第一。
  “好有气魄......”她喃喃道。
  “是啊，世间只一人而已。”狗尾巴道，“罄竹见好友心意已决，自己再怎么劝说，也绝不会有用。但我也闻出了他的心思，怎么也不愿看见好友独自死去的，他只能搬出那个人。
  “他说，那云心怎么办？
  “那一瞬间，我闻到了李长庚的犹豫，那一瞬间，他的气息乱了......
  “罄竹说，你难道不应该回去给她一个交代？你难道要她一直等下去？你要我如何说——告诉她李长庚，我最好的朋友，她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小七眼眶红了。
  狗尾巴声泪俱下，继续说道：“我，我可以闻到的，李长庚的心也很痛，但是他无奈笑了笑，说道，告诉她吧，李长庚已死，不必再等了。
  “罄竹很生气，但一息之后，我便闻不到愤怒了，取而代之的心如死灰，他或许真的意识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决心赴死了。
  “他问道，你当真要我这么说？
  “李长庚点点头，忽然指向我藏身的地方，这狗不错，你留着吧，免得一个人，孤单。

  “我当时吓得呀！尿都出来了！见着罄竹招招手，我还能怎么办呢？只好颤颤巍巍过去了。罄竹瞧了瞧我，说道，这是狼，不是狗。
  “李长庚笑了笑，啊，这样啊......然后，他便离开了。
  “那个天下第一的李长庚，血染白袍，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罄竹和我就这样看着夕阳下他的背影，罄竹喃喃哀叹：
  “江湖夜雨十年灯，世间再无李长庚……”
  小七低声啜泣：“后，后来怎么样了......”
  狗尾巴喃喃道：“谁知道呢......”
  “他不会真的死了吧？”小七道，“这样的人也会死吗？老大？......老，老大？”
  周游回过神来，这……真是好长好长一个故事……
  他悠悠道：“会死吧，他又不是神仙。”
  小七道：“可他是天下第一啊......”接着，她又道，“他为什么就不回去见云心一面呢？多可惜呀！”
  周游悠悠道：“将死之人，不见或许更好吧......”
  狗尾巴叹息一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狗尾巴大哥，你念的是什么呢？”
  “啊，一首诗罢了，我也是听来的。”狗尾巴挠挠头。
  周游忽然道：“狗尾巴，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提到，为什么你非要化成人形呢？”
  狗尾巴捏紧了拳头：“因为，罄竹并没有将那句话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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