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两人

那个妖洞并不大。
  常人眼里，越是小妖洞，越势单力薄，越容易清剿。
  实则不然。
  正因为势单力薄，反而步步为营，总是更为隐秘。平日里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若有大妖临幸，委派些任务，更是感激涕零接下来，鞠躬尽瘁地完成——毕竟，命运难料，为上峰办成一件称心如意的事，飞黄腾达，入大妖洞得庇护也未可知。
  大妖，风光。
  所以，正派人士并不喜欢剿灭小妖洞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事儿嘛，总有人做。
  你不做，有的是人做。
  当他们在阿离得带领下，终于找到那个妖洞时，众人松了口气。
  妈的，总算可以回去交差了。
  欧阳复心里却忐忑。
  这等规模的妖洞，洞中妖怪应该相互熟识才对，那野牛精是不是妖洞的，阿离......难道会不清楚？
  他偷瞄过去，见她神色坚毅，双眸怒火并未消减。
  反而更美了些。
  “这是洞口。”阿离冷冷道，“还有一个后门。”她看着所有人，“你们要不要堵？”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小妖精竟然如此决绝。
  因为阿离对这妖洞并没有太多感情。
  她父母也是在一次伏击中死掉了。她与爷爷本就是逃难到此，想倚靠爷爷的一个老朋友。但他们爷孙这种外来妖怪，在这里处处遭受排挤，过得并不舒心。
  她至今认识的，不过寥寥数妖罢了。
  当听说叫花地要烧山，赶尽杀绝，爷爷思量再三，便带她逃走。毕竟爷爷活了这么多年，知晓叫花地的手段，这妖洞定是保不住！
  可谁知造化弄人，这妖洞竟然如此狠心！
  赶尽杀绝的......竟然是身为同类的妖！
  “我带你们去后门。”
  阿离说着便悄没声地移动起来。
  他们眼神瞬间商议妥当，让欧阳复和另外一个跟着。
  “见烟为号！”
  当他们在后门处埋伏待定，只见不远处，那洞口燃起滚滚浓烟......不多时，三三两两的妖精从妖洞里奔逃出来。
  “你藏好！”
  欧阳复下意识拍了拍阿离的肩膀，示意她低头藏在草丛里。
  阿离不想错过这一刻。
  野火四起，烟尘弥漫，惨叫声回响在山谷中。
  她看着欧阳复的背影在妖精中闪烁，一个又一个妖精倒下，一个又一个同类倒下，一个又一个该死的东西倒下......
  她的心中除了愤怒和畅快，没有其他波澜。
  不知怎么的，她却留下两行泪水来，泪珠倒映着火光，有些痛......
  绞杀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人结印，召唤出水来灭火。
  阿离看的呆了，竟然还有这样的法术。
  欧阳复受了些轻伤，衣服溅了血迹，他一路小跑过来，胸膛起伏，脸上脏脏的，“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呢？
  阿离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摇了摇头。
  烟尘中，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
  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那个......”欧阳复挠挠头，“你再等等，我们把这里收拾了就回家。”
  回家？
  阿离怔住......家......
  她已经没有家了。
  欧阳复等人清点了妖精们的伤亡，然后在妖洞周围设立结界，等待后续处理。
  他们押着留得性命的妖回去。
  阿离不免觉得好笑，那些妖看她的眼神......仇恨？唾弃？千刀万剐？
  这明明是她的感受！
  她迎着众妖的目光，狠狠瞪回去！
  她希望那一洞妖怪不得好死，永世不入轮回。
  后来，他们回到镇上。
  那群妖被关入地牢。
  而她自己，在欧阳复的据理力争下，留得些许自由，可以有自己的一间屋子慢慢疗伤、吃住，就是出不了结界罢了。
  所谓的据理力争，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欧阳”二字。
  北境，欧阳家，声名显赫。
  哪怕欧阳复不过是某个不起眼的旁支，哪怕他家道中落，在北境，也多少有些面子。
  阿离并不懂这些。
  她欢喜的，是欧阳复时常来看望自己——不，不是时常，是每天，他每天都来，比太阳月亮还准时。
  “你试试这个甜点。”
  “诶，对了，明天我给你带糖画儿，你吃过？吓我一跳，我就说嘛......”
  “我今天去看了一个戏，里面讲得是啊，一个书生和一只蝴蝶的故事.......呃，你让我想想啊......”
  “我专门去请教了叫花地的大夫，这几副药吃下去，你的伤肯定能好了！”
  “诶，我们这里的情况已经报上去了，说不定没多久就会来结果了，放心，我托人专门说了你的事儿。”
  “好消息，好消息！这回剿灭妖洞也算立了大功！那地方竟然还是魔罗宫的一个据点呢！”
  “再过三个月，我有机会去叫花地总部集训，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厉害着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玩玩，听说城里新鲜事儿多的很！”

  “诶，阿离，你明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半年之后，阿离的生命中，已经充满了欧阳复。
  春来秋去，良辰好景虚设，若浮云流水。
  那天，欧阳复来的时候，虽面带微笑，但眼神里藏不住一丝惆怅。
  “阿离，那妖洞的处理结果下来了。”他笑着，装作与往常无异，“要求押送到城里二十四门进一步处理。”
  “他们......还会回来吗？”
  欧阳复迟疑片刻，“我想，不会......应该会关进大牢，或者......处死。”
  她笑了，但已不似当日模样，时间，总是会慢慢抚平伤口。
  但她已然感到欣慰，坏妖就该有坏下场，她为自己，也为爷爷。
  但欧阳复还有话讲，他心里很痛苦。
  她把手轻轻放到欧阳复的手掌上，他脸唰地一下红了，她直到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人类一接触便会脸红。
  “你说吧。”
  欧阳复咽了咽口水，不敢看她，“要求的是......妖洞里所有妖怪！”
  阿离愣了，就是这件事？
  欧阳复仿佛下定了决心，“别，别担心，我会陪着你一起去！”
  阿离睁着水灵灵的眼睛，里面倒映着欧阳复红彤彤的脸。
  就是这件事啊......
  她笑了，眯着眼，答应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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