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弹脑门
二皇子的府邸。
府邸给人的感觉是奢华中透着一股优雅,优雅中带着一丝神秘——总而言之,和大多数皇子的府邸一模一样。
见识了皇家大气的迟苹果魂不守舍,明显在琢磨什么。
她随严淡人走进了王府大门,走过了弯弯绕绕的长廊,最后跟去了严淡人的卧房。
桌子、板凳、窗户的花纹细致,米色帷帐简单系在床头床尾,没有想象中的梳妆台,甚至连一面镜子都没有。
太简单、太平凡。
睡在这里的可是喜爱女裙的二丫头严淡人。
“迟苹果,本殿下饿了。”严淡人关上窗户,卧房暗淡了几分,“你去厨房问问有什么吃食。”
迟苹果注视着殿下的背影,肩膀宽大,身材瘦削。严淡人多情又薄情,令女子着迷的地方除去他那雌雄不分的容颜,便只有旁人不曾留意的细腻了。
头一次,她意识到,自己是在追随严淡人。
必须走在严淡人身后,又要随时准备冲到他的前面保护他。
发觉迟苹果沉默了一路的严淡人转身叹息,而后猛地凑近了她的耳朵大声喊道:“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了!本殿下要饿死了!”
“阿,殿下,怎么了?”迟苹果躲闪,捂着耳朵不明所以地看向选择喝水充饥的二殿下。
“吾饥甚,速伺食。”严淡人嘭地放下空茶杯,文绉绉的一句话倒不像是他会说的,“方才与你讲了多次了。”
二殿下一脸的“朽木不可雕也”。
迟苹果恍然大悟,急忙跑去厨房告诉厨子提前准备午膳。
用膳时,迟苹果守在一旁,遵从二殿下的命令关上门,听他训话。
“迟苹果,本殿下原以为你是李染生的妹妹,总该有他三分圆滑,现在看来怕是半分也无。”严淡人决定要好好教育一下迟苹果。
他吹了吹热气,开始喝米粥。
“宫中礼仪不懂,可以谅解,毕竟你是第一次进宫。”回想迟苹果跪坐在立政殿的样子,严淡人觉得真是难为母后和善温柔地去扶她起身,“下一次你记住,在宫中无论谁让你起来,你都不可以站起来,必须要被要求再三才可以起。日后本殿下会命人专门教你。”
“对不……”
话未讲完,便被严淡人打断。
“你应该回答:‘奴婢知错’。”严淡人扶额,“罢了,不为难你了。”
之后的大半个月,迟苹果一直在学礼。
宫女向皇后行礼、臣子跪拜皇帝,寻常青年间客套话、迟苹果对严淡人应该是什么态度……统统要学。
此外是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皆要懂一点。
迟苹果从早学到晚,临睡前还得去给二殿下当油灯使。
“亮一点,好,保持。”严淡人提笔书写。
“离本殿下远一点。”太热。
“哦,不早了,你回去吧。”
等严淡人让她滚蛋的时候,她已然昏昏欲睡,仿佛是听见了“嗯”的回应,可两只脚依然没有迈步的意思。
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唯独火焰微微颤抖却没有大幅度摆动。
大约是生出了恶作剧的心思,严淡人站在迟苹果背后,大声道:“早上好!”
迟苹果吓得“哇”大叫,匆忙后退撞在严淡人的身上,严淡人扭腰顶她,她又吓得往前走了一步,转身捧着的火焰就要烧到严淡人的俊脸。
始料不及的严淡人:“啊啊啊啊啊——”
因为严淡人尖叫所以下意识也尖叫的迟苹果:“啊啊啊啊啊——”
响彻云霄。
喊完了,两人双双喘气、平复心情。
短暂的安静过后,严淡人道:“熄火。”
火光“噗”的灭了。
然后,便是管家带人急忙赶来,嘘寒问暖,咱们的二皇子殿下捂脸摆手:“害,本殿下不过是……怕黑。”
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上就匆忙赶来的某些人:“……”
“二殿下无碍便好……”
“二殿下别冻着了……”
……
啰嗦完一些无关紧要但又不得不聊表忠心的话,管家深呼吸正要对没有尽职尽责的迟苹果发作,二皇子殿下反身就拉着迟苹果回屋了。
一口气险些出不来的管家:“……都回去歇息。”
说完,管家暗搓搓地瞅了一眼二殿下禁闭的房门,薄薄的窗纸透出细微的光亮。
这回是点了灯盏发光。
迟苹果自知犯了迷糊,虽照她的性子,不怕罚也不怕骂的,但心中有愧的样子总归是要做一下的。
迟苹果表面上惴惴不安。
一眼识破迟苹果虚假外表的严淡人狠狠弹了她一个脑崩!
指尖与脑门接触的声音清脆动人。
迟苹果由假装内疚转为真的错愕。
严淡人冷冷地盯着迟苹果。他倒是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实话实说说不出便会闭嘴的迟苹果,居然沾染了洛阳假惺惺的那一套。
思索片刻,严淡人笑了。
也好。
他本就希望迟苹果学得精明一些,毕竟他所需要的不是一个傻乎乎的土丫头。
人心隔肚皮,严淡人从来都不求属下对自己忠心耿耿,他只会抓住别人渴求的、无可奈何的,当做一庄生意,去交换自己所需要的,或是掠夺自己所需要的。
迟苹果迟早会变成他的一桩买卖。
“回吧。”二殿下轻轻推开门。
迟苹果感觉到了局促。
微妙的气氛转变使得感知敏锐的她有些惊讶,所以她故意摸摸自己的额头,试图缓解。
严淡人乐了。
被弹脑门后自己安慰自己的迟苹果太可怜了。
他看见别人倒霉就觉得高兴。
乐归乐,严淡人表情不变。若是好好比较一番,严淡人的表面功夫恐怕与他的太子兄长难分高低。
他就那么立在门边,任由今夜的月色将他们二人带回初见的刺杀之夜。细腻如水的清澈光辉落在他的侧脸与胸膛上,零零散散地勾勒了二殿下笔直的骨架。
迟苹果张张嘴,终是一言不发地看向了二殿下的伤腿。
严淡人同样低头看去,他想的是另一回事。
光义会祸祸了北德镇。
若是迟苹果知晓了,兴许便不会踏踏实实地待在洛阳为他卖命了。
对呀,卖命。
整天跟着一个随时会卷入皇位之争的皇子瞎转悠,不是卖命是什么?
出于一些个人想法,杨瑞霖从头到尾没有告诉过迟苹果北德镇的情况,身为光义会舵主的李染生没有讲过,现在严淡人同样不会。
一无所知的迟苹果回房歇息了。
云雾遮蔽了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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