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海风
美莉娅的一眼回望，时光回转。
蓝天白云，万里晴明。
层层海浪，声声回响。
海风吹拂，鬓发胡须皆花白的莫斯会长立于钢筋灰泥铸造而成的露台，眺望马其格诺利亚的方向。
海鸥高鸣，一股海水漫至露台，化形美莉娅。
衣衫干爽，美莉娅自觉跪地。
莫斯语气悠长：“梦醒了。”
莫斯会长的话已然揭晓答案。美莉娅冷若冰霜的面庞不由闪现一抹惊错。
莫斯说：“当初你要我抹掉那些记忆，如今也愿意忘记吗？”
美莉娅说：“遗忘并非解脱。梦醒了，认清了。浑浑噩噩数年，是我错了。”
美莉娅继而望向莫斯，诚恳求证：“会长早就查到他，是吗？”
莫斯并无回复，仅仅回望美莉娅。
眼前浮现那张神采飞扬的面孔，美莉娅心中苦涩：“困在过去的只有我。”
回忆曾经荒唐，没资格，没脸面。不怪雷雅认不出。假如当初不用忆念魔法忘记，回归正轨，美莉娅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抹掉悄然流下的眼泪，美莉娅站直身体，正撞见莫斯会长露出的欣慰笑容。
莫斯问：“以后有哪些打算？”
重新振作的美莉娅平静回答：“他已经过上憧憬的生活，与我而言便已足够。至于我犯下的罪孽，纯粹因我放不开执念，我自己赎罪。”
莫斯感到欣慰：“美莉娅，你很聪明，比我更早明白。”
美莉娅顺势劝解：“会长，我相信他们不会诬陷克里法。世间名字样貌相似的人数不胜数，一定存在误会。”
美美莉娅顿了顿，又说：“保不准，形变魔法也流漏于外。”
曾经，水魔法、光魔法、形变魔法皆由家族公会垄断，神圣无匹。
然，时移世易，水魔法与光魔法已经开始普及，形变魔法岂能不变。
莫斯脸色阴郁：“你的意思，星宿苑里藏了形变魔法师？”
美莉娅颔首：“我们能藏着克里法，星宿苑若要藏人，手段必不会逊色。”
莫斯并无讶异，只是猜不透究竟谁泄露了克里法。
假若并非星宿苑调查手段可怖，那便只因铁叶之魂出现奸细。
也正因着验证，莫斯放出铁叶之魂全部祈希者扰乱马其格诺利亚，只留了百分百信任的四人，亦是最不放心的四人。
种种考量莫斯并未全盘透露。
美莉娅说：“星宿苑那里我们无从辩驳，如今处处受限，让星河轮转帮忙调查真相岂不更好？”
莫斯微微眯眼：“后悔了？”
美莉娅异常坚决：“誓与铁叶之魂同往。”
表明决心的美莉娅稍微停顿，询问：“只是美莉娅不懂。既然您认为铁叶之魂倒下之后，星河的轮转会继续碰触真相。您为何不直接与赫兹里特会长明说？弄得他们喊打喊杀。您不是很信任赫兹里特吗？”
莫斯轻笑，语气淡然：“同你不与他相认的理由一样。若非铁叶之魂已末路穷途，原不该拉他们下水。更何况，星宿苑内部的局势尚不明朗。”
美莉娅沉默。自己没资格没勇气，怎能要求会长呢？
莫斯说：“美莉娅，其实，此次目的有三。”
美莉娅眼波流转，望向莫斯会长。
莫斯深呼吸，字字认真：“其一，借陈年旧怨割裂两个公会联系，以免星河的轮转也经受暗中制裁。其二，借朗芭雅家族的名义，掀起菲尔那政权与魔法世界的矛盾，两两相斗，让他们无暇算计祈希公会，顺势逼迫星宿苑隐藏的幕后黑手暴露。”
莫斯又说：“其三，给伽尔纳寻个新的庇护所。”
美莉娅瞳孔微缩。
莫斯点头：“没错，庇护，他需要。我没能教好他，又不能继续护着他。凭他那颗愚笨宁折不弯的脑袋，需要更好的引导。”
美莉娅询问：“所以会长让他负责人质？万一他真的蠢的弄死了呢？”
莫斯坚定的说：“他不会。虽然嚣张任性惯了，骨子里的纯良依然不会改变。”
美莉娅沉默片刻，眸光明灭，语气幽幽：“会长为何与我说？”
莫斯毫无躲闪的直视美莉娅，真诚无比：“等那天到了，你自然会明白。”
美莉娅困惑。
莫斯又说：“自然也希望你能照顾伽尔纳。”
美莉娅问：“您不是要把伽尔纳托付给星河的轮转吗？”
莫斯突然露出笑容，暗含讽刺：“人心易变。”
美莉娅愣了。
莫斯笑意削减：“此次破釜沉舟，何尝不是一场赌注。”
莫斯眺望马其格诺利亚主城的方向：“当初收养伽尔纳，因着同阿录类似的性子。可后来并没好好教养。为了魔法冶炼更暗中利用。等到老了，祸到临头，竟然开始设法安置赎罪。”
莫斯自嘲：“我变了，那老头子也不复当年恣意张扬。作为公会的会长，能选择追查真相，也能选择沉默保全。毕竟，人最善变。最容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美莉娅不解：“既然人心易变，充满变数，为何不索性前往凝望之瞳？他们公会拥有特赦令，纵观菲尔那谁人敢动？”
莫斯轻蔑勾勾嘴角：“他们早没初代那份锐气。自从祈愿天使离奇解散，处处忍，处处让，生怕招惹麻烦。败光了可以跟星河轮转比美的三百年荣耀。”
几度权衡的莫斯说：“星河的轮转不差多一个。”
莫斯并没说出愿意赌的原因。
当年，星河轮转的多米特会长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久，星宿苑又发出解散通告，公会祈希者逐个离开，只剩赫兹里特坚持。
莫斯不愿意承认。但赫兹里特确实让星河的轮转重拾昔日光辉，并无往不胜。
那样的赫兹里特，纵然改变，深烙骨髓的倔强不屈也不会完全湮灭。
然，既无法义无反顾的赌，便要留路。
铁叶之魂已经毁了，莫斯不能再毁掉无辜的孩子。
美莉娅领会其中意思：“会长希望，若有朝一日，他们跟查缇那样，我带伽尔纳离开。”
莫斯微不可察的点头。
但，美莉娅瞧得分明。
谈话间，海风拂面，既咸且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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