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诀别
假期里，若月大多在看书做题，妈妈总是跟她说留学的事，她心里烦，就带着书和习题册出门找陈旻臻一起学习，陈旻臻家里虽然逼仄，却惬意又温暖，陈旻臻的妈妈比之前看着有精神一些，有时候二人在做题，还能自己起身倒个水什么的，若月看着也欣慰得很。
她依旧会隔三差五的去一趟少管所，她期盼着哪一天管理人员能通融通融，让她见雷穆阳一面，她给雷穆阳带了许多书和习题册，希望他不要放弃，可管理人员只收了她的东西，却依旧不让她进，每一次，她都只能期盼而来，败兴而归。
直到临近春节前的一天，她接到了黄田刚的电话，黄田刚说，雷穆阳，想见她。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疯了一样奔向少管所，在黄田刚的帮助下，她终于来到了探视的房间。
少管所，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比起想象中冰冷的监狱，这里，更像一所规定严谨的住宿制学校，她在一面玻璃墙面前来回踱步，惴惴不安，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雷穆阳，她又激动又心酸。
玻璃墙后的铁门打开，“嘎吱”的响，她着急的来到玻璃墙面前，雷穆阳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她面前，不似那天在法庭狼狈，也不似过去般耀眼，他简短了头发，穿着暗沉的制服和棉衣，没有戴手铐，英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的双眸里，再没有过去的锐气。
若月红着眼眶，拿起了玻璃墙上的电话，雷穆阳在她面前坐下，拿起电话的手稍稍迟疑，若月的心里，划过一丝不安。
“好久……不见。”
他轻声开口，是她熟悉的声音，她的眼泪骤然就要落下，也不想在他面前哭，努力的笑着点头，“你还好吗？”
雷穆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你的信……我收到了，书也收到了，习题册也收到了。”
若月欣慰的笑，“你有时间看书吗？”
“嗯。”
四目相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雷穆阳定定的看着若月，目光一寸寸描绘着他心里的思念，自他来到这里，他无时无刻都不在想她。
他本以为他心里最思念的人是妈妈，是雷东徽，可来到这里之后，每一个日朝月暮，他思念的，都是她，尤其，是看见了她给他寄的信之后。
每周，他都会收到七封信，那些信就像日记，详细的描绘着她每天的生活，那些生活历历在目，都是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他就像一直待在她身边，一刻也没离开过。
可那些信里，唯独没有提过她的处境。
之前，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雷东徽的突然离世，妈妈突然回来，王皓的突然离开，还有那两起突然出现的陈年旧案，这一切的突然，让他措手不及，而对母爱的渴求，与若月幸福的时光，麻痹了他警惕的神经，直到他来到这里，沉下心来，他才开始察觉这其中的不对。
雷东徽的离世，毋庸置疑，就是个圈套，黄田刚始终在调查，可时至今日，他也只触及边界，更别提顺藤摸瓜找到什么核心线索了。
关于这件事，他不忿，他气恼，他愧疚，他怒意横生，他心里不是没有仇恨，可再仇恨，他也只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学生，那段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光，他也曾翻找过雷东徽的东西，希望可以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可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连能提供给黄田刚的线索都没有。
而丛歆瑶的归来，却让他天真的以为，他真的……即将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了。
所以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和渴望，他希望变成更好的人，他开始对未来有了期望，有了念想，他想和若月一同奔赴未来，他想要一个安定的家，哪怕雷东徽再也回不来，他想，有若月，有妈妈，他或许可以活成过去的自己不敢想的样子。
直到王皓出事，重新被提及的那两起陈年旧案，犹如一盆冷水，泼醒了他。
他不知道那两桩案子为什么会被提及，也不知道妈妈为何一次也没出现，黄田刚没跟他说，可他知道，在庭审之前，作为监护人，妈妈是要签字的。
他想，雷东徽的仇家，定然不会让他好过，他甚至开始怀疑，王皓的事……或许，也并非偶然。
关于这件事，或许妈妈也清楚，所以她才没有出现吧。
来到这里，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惩罚还是保护，他也猜不透妈妈的想法。
他陷入了恐惧的漩涡，忽然就明白了雷东徽曾经的担忧，他一路走来，步步都踏在圈套上，而他和雷东徽，不知道对手是谁，站在哪里，甚至，连原因也不得而知。
而当他收到若月的信，看着那些历历在目的往日时光，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
若月在每封信的结尾都会写，“不要放弃，我等你回来”，区区两句话，许下的却是未来。
而此刻的他，哪里还敢有未来？
来到这里，大概，就是对于他过去曾肖想过“关于未来”的惩罚吧。
他的目光深深的扫过若月的脸，笑起来，“若月。”
“嗯？”
“这段时间，你在学校，过得一定很不好吧？”
若月垂下眼笑了笑，眼眶里倏然就蒙上了水雾，“没有……我很好，除了你不在，我……一切都好。”
她脸上写满了言不由衷，他唇边的笑意越发浓，“你明明知道，对我撒谎没用的，你一定，又为了我，跟同学争辩了吧？你和陈旻臻，越发被同学孤立了吧？为了我……你们，没有办法好好学习了吧？”
“没有，没有，你胡说……我们……我们好得很，期末考我们考得很好，我们……”
“若月。”
雷穆阳笑着打断她，却忍不住双眸浮上泪光，他定定的看着她，没有继续开口说话，若月却看见了他双眸里破碎的疼痛，她的心不安的跳动起来，“雷穆阳，不要……”
不要说拒绝我的话，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放弃，你让我等你回来，我会等你回来的！
可若月的话还没说完，雷穆阳就笑着开了口，“不要争辩，不要再继续为我争辩。这世上的人只能看见他们想看见的，没有人想知道真相……包括我自己也一样。”
他脸上带着不在意的笑，如他们初见，可他眼里，却再也没有了过去的炙热，若月的眼泪扑簌着掉下来，“你……”
“回去吧，若月，不要再来找我，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陌路。”
若月惊讶的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是什么，过往的回忆如浪潮一般扑面而来，席卷了她的脑海，那些他们曾经欢笑的画面成了一帧帧美景，在她脑海里重叠，而他……
竟然说，从此以后，他们，就是陌路。
愤怒和不甘冲上她的脑海，可她还来不及说话，雷穆阳就已经站起了身，他留给她最后的话，如同一支利箭，瞬间就将她的心击得粉碎！
“忘了我，就当……我从来都没出现过，再见。”
“雷穆阳……雷穆阳！你等等！你站住！雷穆阳！”
若月在电话里大声疾呼，可雷穆阳早已转身离开，他快速的穿过身后的铁门，若月丢下电话，用力的拍着面前的玻璃，“雷穆阳！你回来！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推开我？！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放弃，你答应过我你会回来的，雷穆阳！难道你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吗！你回来啊……”
身后的警员快速的拉住若月，声嘶力竭的哭泣和大喊里，若月被警员带出了探视房间。
一墙之隔的门外，雷穆阳靠在墙上，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听不见若月喊的什么，可用猜的，他也能猜到。
他当然知道若月会有多心伤，有多失望，他当然明白此刻的自己有多懦弱，可他……
别无他法，束手无策。
他推开若月，一如当初雷东徽锁住他，那是穷途末路的不得已而为之。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他有太多未解之谜，在这里待满五年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尚未可知，他如何……
能许她未来？
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也知道他或许会成为若月心口上永远也好不掉的伤，可比起永无止境的黑暗，不如，就让她独自一人，穿过那道门，回到本就该属于她的光明中吧。
就让他们曾经拥有过的快乐与温暖，慰藉着他，过完这注定冰冷，注定不配得到爱的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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