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行五
郭琪春面上含笑,“我也宁愿像你京都那些兄长一般只陪着你,这样你开心,我也轻松。”说完靠在车厢侧壁,阖了双眼,不再理她。
玉兰讶然看着他,心中揣度他的意思,暗藏两分惊喜。
自从经历宁王与太子双重打击之后,玉兰私下懊恼之余,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混淆不清,暗暗拨动情丝,仔细盘算自己将来想要找个什么样子的如意郎君,发了一回闺阁少女春梦:梦中人温润如玉,万物不可夺其志;家里则需上慈下孝,公婆叔嫂和睦良善,最好两人能够琴瑟和鸣,只此一对。
打量眼前的挂名夫婿郭琪春,细长的双目阖起,眼角却微微上挑,长睫如蝶翼栖花,嘴角天然上翘,睡着也带三分媚色,连一丝温润如玉的边也沾不上,更别提此子清醒时的放荡形骸,只怕将来三妻四妾不会少。
不过听到他愿意当自己的兄长,玉兰宛如心中点亮一盏灯油,郭琪春想必也猜到这桩婚事是皇后所迫,对此暗怀介蒂。如果两人合作,他如兄长般慈爱关怀,她自会向皇后和皇帝挑些郭琪春忠心耿耿事迹呈报助他功名身就,岂不是皆大欢喜。
马车停下,郭琪春睁开眼,见到玉兰正盯着自己,目光炯炯有神,大眼之中几分嫌弃,几分盘算,不禁一怔。
想一想,冷了脸道:“赶紧回房睡觉,明天赶奔江陵府,路上可没有驿站,夜里只能睡在地上!”气冲冲摔了车帘子离开。
玉兰虽被郭琪春突然莫名翻了狗脸,摔了帘子,但心中隐约生出主意,不似前几日惶恐,又到了桑家瓦肆开了眼,十分心满意足。与棠儿回到房里说笑一回,便梳洗换服乖乖上炕,棠儿和李嬷嬷在屋里对面另一个炕睡了,虽然是离府第一天,倒也睡得安稳。
第二天早起梳洗换衣,玉兰便要卸钗除环,换上轻便的衣裙,李嬷嬷虽然觉得玉兰现属新嫁妇,此番穿着不符规矩,但听说今晚要宿营,用水更衣自是不便,便给玉兰束紧长发,取了沉香色窄袖衣裙,外罩了深秋色厚缎褙子,只戴了对白珠耳环。
坐在车里,这回玉兰有了经验,带了书、棋谱、棋盘几样东西。看会书后便打打棋谱,棠儿怕她累着,便劝她歇会,“车上太晃,莫伤到眼睛,先吃些点心垫垫。”玉兰摇头,心道沿路更衣不便,自是吃喝越少越好。
掀起车帏向外张望,长队最前面,开道的几杆黑色旗帜迎风飞扬,下缀着五彩析羽,威风凛然,众骑者皆是纵马飞驰,默不作声。
看到马车前面一名黑衣骑者的瘦削背影,玉兰心中突然一动,赶紧回头问棠儿,“你看出行五是谁了吗?像不像那天去安阳寺,我们遇到的那个躺在路边那人?”
棠儿点头,“不错,昨晚我在瓦肆也认出来了,还想找机会和姑娘说呢,正是那个冰块脸,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侍卫。”
那日慕夫人为躲避两位皇子,匆忙带着云氏与女儿们前往安阳寺,正值天气寒冷,兼之雪道难行,京都城内路上行人稀少,待出了城门后,城外的土路上几乎见不到人影。
慕府马车共分两辆,慕母、儿媳云氏带着婆子在前辆,玉凤、玉兰带着棠儿等丫头坐了后辆,马车围了厚厚的棉布帏幔,车内烧了暖炉、铺了厚褥,也不觉寒冷。
马车麟麟,一路行近了安阳河畔,玉兰因久不出家门,掀起车轩的帏幔边向外张望,却看到远处安阳河岸边一棵老树后,似堆着一堆黑色衣物,因柳树生得粗壮低矮,因垂下来树条交密如织,加之冬季的树枝变深,不仔细看不甚引人注目。
马车行走,铜铃响过,黑色衣物动了动,挣出一张苍白的脸,张了张嘴,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来。
玉兰急忙敲了敲车栏,马车停了下来,唤过马车上仆役过去查看。仆役过去片刻,回话说:“二娘子,此人身上衣服湿的,像是从河里爬上来的,他现在病得颇重,说不出话来,恐怕需要送到医馆医冶。不过我们的车上都是妇人,不方便男子同车,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玉兰不顾姐姐劝阻,披上了厚厚的羽毛缎斗篷,戴上帷帽遮住面容下了车,玉凤知妹妹性子倔强,遇事总要探个分明,叹息一声,忙叮嘱了仆役和棠儿紧随。
待走到近前,看到此人半卧在地上,面容素淡,半合双眼,牙关紧咬。脸色已是青白,发际边竟然结了冰碴,身上黑袍染满了泥水混着血迹,衣襟下摆冻得半硬,不由吓了一跳,忙叫棠儿去取车上暖茶和被褥。
玉兰见那人匍卧在地,姿势僵硬,伸手便要将男子扶起,男子突然睁开眼,目光极为锐利,竟如冰刀割肉一般。
玉兰一怔,想了想低声说:“你不必担心,我路过此处,看你受了伤,只是想帮助你而已。”等了半晌,不见那人说话,犹豫片刻,便用力将他扶坐起来,回手之间竟见手上竟沾了鲜血,忙偷偷握住手掌。
几个仆役见主人动手,急忙抢上前去,合力将男子扶着半靠在树干之上,又将棠儿取来的被褥围垫在身上,喂了热水。
说话之间,慕夫人见马车停了,派人来问,玉凤终是放心不下妹妹,也下车过来看了看,“既然已经帮忙便走吧,免得母亲担心。此人来路不明,恐怕不是清白之人,多事无益。”
那男子本是低头喝水,突然抬头看了玉凤一眼,眼神之间寒光一闪,玉凤只觉冷风刮面,后退两步,心头诧异。
玉兰看看地上之人,心下迟疑。此时慕夫人见两个女儿在树下交谈,一直未回车上,不明就里,便与云氏扶着婆子也下了马车,想要过来看看究竟。玉兰瞧见母亲下车,不欲让母亲担心,连忙转身快步赶回母亲车边,众人也跟随玉兰离去。
男子看着玉兰离开,眼神愈加清冷,却闭紧嘴一声不语,手指紧紧攥住茶碗。
慕夫人看看远处树下坐的人,问道:“天寒地冻的,这个人怎么倒在地上。”玉兰回头看看,踌躇半晌,终是避重就轻,“此人身患重病,无法行走,得送到医馆救治。若是无人帮他,留在这里恐怕会危及生命。”
玉凤摇摇头,玉兰向姐姐柔声说:“无论此人是好是歹,终归是一条人命。我们前去拜佛本也是为行善积德。我总想哥哥若是寒冷路上有难,也能有人帮扶一把。”
别人还未怎样,云氏一听便先红了眼圈,向慕母说:“母亲,让玉凤玉兰和我们乘一辆车,我们可以挤一挤的。让出一辆车给这人看病罢。”
慕夫人想想点了头,玉兰微微一笑,先和姐姐回车上取了东西,玉凤便偷偷塞过来一个小包,玉兰打开瞧见几锭银子,忍不住抱了姐姐胳膊摇道:“阿姊真是心善,好人有好报,将来必得好夫婿!”玉凤红了脸,啐道:“你背着母亲撒谎,小心闯祸。这只当是为大哥添的香油钱罢了。”
玉兰慢慢走到男子面前,斗篷被凛冽寒风吹得时卷时舒,帷帽上轻纱拂动,面容隐现,那男子半睁着眼睛,望着她去而复返,一动不动。
也不理他的冷脸,玉兰看着浮冰的河水轻声说:“一会有马车送你去城中的医馆;你若想回家,也可以直接告诉车夫。我不想问你来历,只盼今日所帮的是良善之人。”
“若是,我便在佛前添炷香,祝你早日康复;但若你犯了恶行,须知天理昭昭,被救得了一次却救不了第两次。”轻轻把银包放在男子手边。
说话之间,车夫拉了马车过来,玉兰命人在座位上垫了几层厚褥,车里多加了暖炉。几个仆役小心抬了男子上车。男子看着玉兰,突然嘶声说:“救命之恩,日后必以命相报。”
玉兰不语,目送马车离开。棠儿扶着玉兰回车,打个哆嗦道:“真是个冰块脸,竟比这天还冷。”玉兰自是不知皇帝暗卫的厉害,不过想到曾经路边形色落魄,奄奄一息的人如今生龙活虎,能够结伴出塞,虽然行五现在毫无报恩之意,依旧脸硬如铁,说话更是句句呛风,心中也是替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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