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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慕府


  皇帝震怒,本欲将郭黎治罪,因念及郭家满门武将,郭黎的四个儿子皆在军中,其长子郭琪恒更是因为此战役双腿俱废,奄奄一息,便将郭黎贬为昭武校尉。

  此时郭黎的第三子郭琪春却战绩迭显,自十八岁被封做虎贲侍郎领兵作战,先是与党项羌人作战三年,大小战役二十多起,无不是驰骋疆场,声名鹊起。

  后来辽国集八万契丹铁骑向南,相继攻下长春州、黄龙府、通州,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向幽州。

  幽州是至道的咽喉之地,东面靠山,山岭交错;西面临江,深险如函,占据着天峻险关,是兵家必争之地,如被击破,至道便再无屏障了。

  当时幽州经略使自知无论是兵力,或是抗御能力均是难以抵挡,连传十道八百里加急请朝庭救援,燃起烽火,形势危在旦夕。

  皇帝惊怒之余,急调附近驻守西平等地的军队汇聚十万人马半路拦截,担心幽州重地,又调集正与党项作战的郭琪春率军三万赶去增援。

  西平等地的十万军队与契丹铁骑相遇,展开长线厮杀。契丹以轻骑兵为主力,以长矛利箭为器,在平原之上纵横驰突,十分占据优势;西平各军队却是以步兵为主,更长于山地防御,双军对战之下吃亏了几分。

  况且十万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却由多支驻军临时组成,各路将领有的拼力击杀,有的却保存实力,在后龟缩,当遭到契丹强大兵力压迫下,有的将领竟带队临阵脱逃,引得其余几支军队也跟着退败。

  兵败如山倒,不到一日,至道的十万军队便被击得四散溃败,待到郭琪春率军赶到时,契丹已重装队伍,起军奔向幽州。

  郭琪春见此情形,反倒略微停驻,先收拾了各方残部,汇聚起将近三万的人马,传来与契丹对战的各方将领,一一单独询问作战的情况,重新将残部整编,指派了新的将领。

  待郭琪春率军来到幽州城下,契丹已攻城两日,幽州城壁壁垒斑驳,千疮百孔,城墙上挂满死尸,惨不忍睹,所幸城门未破。

  郭琪春的黑甲军在与以骑射尚武闻名的党项羌人作战时,便是一支“衣重甲、善骑马,虽死马上不落”的铜铸铁打般的军队,与契丹正面交锋时,三万黑色铁骑为前军,悍勇击杀,铁剑长枪,毫无畏惧;收编的残部三万步兵于西翼前行,挽弓射箭,箭矢如雨。

  契丹一路轻易取胜,本有轻敌之心,此时猝然不防遭受强敌,前线阵角混乱,西侧箭攻猛烈,军队便逐渐被压制到东侧山林之中。

  忽然东侧山中窜出一纵人马,皆是手持茅草树枝,内藏硫黄焰硝,点了树枝便投掷,又顺山坡掷下燃火的硝石,此时塞外正是五月狂风之时,火借风势,契丹大乱,相互践踏,溃败之势一发不可收。

  郭琪春毫无守城之意,挥军全力追击,直追出五十里,一路之上,契丹兵卒被赶得四面无路,被马踏死,跳江的不计其数。

  皇帝听得奏报大喜,长出了口心头之气,撤免了几个临阵脱逃的将领,加封年仅二十岁的郭琪春任幽州节度使,自此郭琪春虎踞龙盘,多次击退前来复仇的大辽国契丹军队,站稳脚跟之后,加紧修筑城防,深挖护城河,勤练军备,近年更是渐渐收复了旁边几处被夷族占领的郡县,砌筑营台,扩大了幽州的防线。

  “他确是少年英难,不过我却不愿你嫁给他。除了因为塞外遥远,我们难以见面的原因以外,”慕太师看看女儿叹口气,“还因为圣上一向对手持兵权的武官心怀芥蒂,他持十万重甲的兵符,过于权重。你嫁了他,只怕是跟着不得安稳,处处被人提防。”

  玉兰想到皇后的话,心中感叹父亲确在朝中为官多年,竟能将圣意猜踱出几分,但他又怎能想到,自己的女儿的婚事正是其中一枚的棋子。若是知道,只怕父亲拼死也会阻拦,她又怎能因为自己的婚事把慕家拖入万劫不赴之路,玉兰闭上眼睛,依在父亲怀中。

  “你此番仓促出嫁,我不能详细了解他的为人,只能靠你一双慧眼,看清他的真伪善恶。他若真心待你,不负你离家远嫁之情便罢了。”慕太师抚了抚女儿的头,“若有一天你受了委屈,也不必勉强自己,无论何时,家中都留着你的房间,我和你母亲都在家里等你,你不必有任何顾虑。”

  入夜之前,前面车马停顿下来,慢慢队形变化,几辆马车被带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半山坡停了下来。

  玉兰下车四下看看,此处是一面半山坡的南侧,不远处有山涧中传来的落水潺潺之声,隐约可见山涧旁边有一片树林。几辆马车已被围在队伍正中,周围一些骑兵已纷纷下马,填灶生火、取出帐篷。有一军士带了几名军卒过来,指点着要在何处安营扎寨,见了玉兰几人忙行礼,道:“少夫人可先在附近散散步,待准备就绪再请夫人吃饭休息。”

  李嬷嬷担心野地之中住宿不便,自己执意要先留下安顿,以便玉兰回来便是篷暖衣香,一叠声让玉兰带了棠儿先去散步。玉兰只好点头,向行三道:“行三,我只到林子附近走走,你在这里领大家扎帐篷做饭,让行五跟着就好。”

  行三忙答应,知道一路赶路没有休息,恐怕夫人要更衣洗手,人多确实不便。行五同为皇帝身边暗卫,自是极为机敏可靠,现在夫人似乎颇为看重行五,若那行五能借机取得夫人信任,大家此行便可事半功倍。

  于是取了把弓箭交给行五,笑道:“看着夫人别走太远,林子边转转就回来吧。若是有兔子便弄来给夫人打个牙祭。”

  玉兰与棠儿找了地方如厕后,又到山涧石头旁边蹲下撩水洗手,那行五起先远远的跟着,看着玉兰踩着水中的石头站起身,仰头看山顶风景,便消无声息的贴近过来。

  玉兰眼角瞥到行五黑色衣角,促狭心起,叫声“哎哟”,装做脚下失足,将身子一跌。

  却听身后一点动静没有,玉兰忍不住回头,正对上行五冷冷的双眼,玉兰如同正在撒谎的孩子被大人抓在正着,不由发窘,讪讪笑道:“我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你怎知我是故意的?”

  行五手握着一把长剑的灰皮剑鞘,淡淡地说:“夫人身体仍是直立,重心未斜,自是装假,再说我离夫人这么近,如果你真的失足滑倒,我不会让你沾到一滴水。”

  玉兰啧啧两声,故意撇了撇嘴,“很厉害么,为什么有次我在京都城外见到一个人,满身狼狈的歪在路边,十分像你,莫非是在装假?”

  行五淡淡的斜过一眼,“夫人终于想起来了?如果不是你那次救我,你以为我会领这趟苦差。”又转过脸看着流水。

  玉兰见他脸板得冰雕般冷硬的样子,淡漠的眼里却隐有一丝轻快,想必他一开始见自己不认得他,有些失望,所以句句伧着自己,带出几分堵气的心性,不免有几分好笑,逗他道:“行五,你那冰块脸,面对面能把人冻住,谁能认不出你?不过,你真是因为我帮了你,才跟去塞外的?这是何苦。”

  行五陪着玉兰踏过山涧溪流的石头,走到坡边的树林,“就算我不陪你出去,留在京都也好不到哪里。你不必多想,我只希望再也不要回到京都。”

  玉兰沉默,她虽然嫁了人,却说不出不想回到京都的话。

  望着那片淡染暮霭的树林,轻风扫过,油绿的树叶泛起层层涟漪,如碧波轻柔荡漾,令玉兰想到京都龙津桥下那缓缓流淌的河水,五月的江南,是一年中最好的天气,叶吐新绿、花纳清香,呼吸之间似有温暖和湿雾雾的花香。塞外五月是什么样子?大哥说的是风沙扑面、咫尺皆迷吧。

  自己想见识一番塞外风情,却不愿一辈子都在困在那里不得动弹,更不想充当皇后的眼线,为了慕家的满门富贵去监视和汇报郭琪春的一举一动。她虽然是才出阁的弱女子,却有良心和风骨。

  终究是存了等风平浪静的一天,重新回到京都慕府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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