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林默摸不清蒋南城的想法，不知道他会在离婚协议里提出怎样的要求。头顶犹如悬着一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叫人不安。
林默在等待中度过了几天。然而并不是全然没有好消息。
他发工资了。
培训中心的课时费按周结算。第一周结束，课时费便打到了他的卡上。
不管怎么说，发工资总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林默立刻给顾茹打电话，让她晚上去吃饭。
顾茹提出组局庆祝，这是她的惯常操作：“今晚去酒吧，庆祝咱们小兔挣钱了！”
“别了。”林默道，去一趟酒吧他一周的工资都不一定能打住，“你还是来我家吧，我下厨。”
和顾茹约好，林默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点开了顾明昭的号码。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顾明昭的房子里，还多次麻烦对方。于情于理，这顿饭也不能少了顾明昭。
自从在餐厅偶遇顾明昭和王妙然，两人一直没有联系。顾明昭正愁该如何解释，接到林默电话，当即应下。
“晚上打算做点什么？”顾明昭边打电话，边向秘书做手势，示意他要提前下班。
“还没想好，我去小区附近的市场看看。”
菜场和超市是林默最喜欢逛的两个地方。穿书前的周末，他总会抽出一天时间早起，迎着晨光，穿过烟气袅袅的早点铺子，在喧闹的人声中，和一群结束晨练的大爷大妈在摊子前挑选刚摘下的、嫩得能掐出水的蔬菜瓜果，觉得这才叫生活。
顾明昭到菜场的时候，林默正在摊子前挑菜。
专注的侧脸叫人心动。
现在是晚市，蔬菜没有早上的新鲜，但林默常光顾的这个摊位品相还算不错。
他和老板熟，老板扯了几个塑料袋给他，就去招呼旁边一个大婶。
大婶深谙买菜之道，把大白菜的叶子剥了一片又一片，直到剥得像颗娃娃菜，才拿给老板称重。老板人实在，忍了忍，没说什么。
林默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挑好几样，又拿了个袋子把大婶剥剩下的白菜叶装进去，一起递给老板。
老板一愣：“你这是……”
林默笑了笑：“您称吧，我买回去有用。”
“哎！”老板乐呵呵地称重，结账时不仅抹了零头，见林默手里拎着鱼，还热情地塞了一大把葱姜和香菜给他。
折回来买大蒜的大婶不乐意了：“我说你这老板，怎么还看人下菜？刚才收我钱怎么没抹零，没送我大蒜？”
她瞥了林默一眼，小声嘀咕：“还不是看他长得好看……”
林默还没说话，老板先忍不了了：“人家经常来照顾我生意，我乐意怎么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一颗大白菜剥了一半！忍你你还来劲儿了！走走走，我这不欢迎你！”
大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灰溜溜走了。
林默觉得过意不去，又买了两颗洋葱。一转头，吓了一跳。
顾明昭隐去眼底的炽热，走过去：“买了什么？”
“买点芦笋、番茄，还买了鱼、虾和牛肉。你怎么来了？”
“正好在附近有事，就不回公司了。”顾明昭还是那套说辞。
顾明昭从林默手里接过塑料袋，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林默观察着顾明昭的表情。原以为像他这样的富家少爷肯定没逛过菜市场，没想到顾明昭没有丝毫不适，还和他讲起挑果蔬的心得。
“很奇怪吗？”顾明昭笑道，“以前在国外，我也会自己买菜下厨，等哪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对了。”顾明昭问，“你买白菜叶做什么？”
林默知道顾明昭看到了刚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上次跟你去公园跑步，我发现有不少麻雀，就想把白菜叶切碎了拿去喂它们。”
顾明昭注视着他，眼底笑意更深：“吃完晚饭我陪你一起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刚回到住处准备做饭，顾明昭接到了物业的电话。
物业经理战战兢兢：“顾先生不好意思，因为周边市政管道改造，小区暂时停水，今晚八点才能恢复。”
顾明昭拧开水龙头，果然没水了。
这样一来，在家做饭的计划就泡汤了。
正发愁，顾茹来了。渐变色的亮片超短裙，大卷波浪红指甲，十厘米细高跟，妥妥的御姐。
顾茹二话没说先给林默一个结实的拥抱，勒得林默差点喘不上气。
她还带来一瓶好酒，据说是从顾老爷子的私人酒窖里找出来的一瓶02年唐倍里侬。一瓶就要小两万，抵得上林默一个月工资了。
听说小区停水，顾茹一拍巴掌：“我就说在家吃太简单了，你和我哥今天都听我安排。”
顾茹正要打电话呼朋唤友，顾明昭按住她的手，对林默道：“小兔，先把菜放冰箱吧。”
见林默进了厨房，顾明昭才压低声音对顾茹说：“不用你安排，你一会找个理由先走。”
顾茹眨了两下眼。她和顾明昭从小一起长大，可太清楚这个大哥的心思了。
“哥，我知道你想和小兔过二人世界，嫌我是个电灯泡。但是，”顾茹笑着，突然话锋一转，“小兔还没离婚，你就这么急不可耐要行动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还没从伤害里走出来，拒绝你怎么办？”
她朝厨房看了眼，继续道：“再说，你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吗？”
顾明昭皱眉：“你胡说什么？”
“爷爷可跟我说了，说你前两天相亲去了，那姑娘叫什么来着，王妙然还李妙然？爷爷可是对她很满意，过段时间还要叫到家里吃饭。”
顾明昭沉下脸，顾茹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喜欢小兔，但在你把爷爷说服之前，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有所行动。你是我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受伤。”
林默从厨房走出来，顾茹打了个响指，揽过他的肩膀道：“走，姐姐带你好好嗨皮一下。”
港城蓝调酒吧。
vip卡座上坐着一个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男人，狭长的桃花眼扫着舞池里紧贴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晃动着酒杯。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喧嚣都和他无关。
美是美，就是感觉冷了点。
但还是有不少人想上前搭讪，没走到跟前就被保镖拦下来。
酒吧经理在旁边小心伺候。这可是大老板亲自带过来的人，他们不敢怠慢。
蓝正廷和熟人打完招呼，走到男人面前，俯下身，殷勤地道：“言言，口感怎么样？不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重新调一杯。”
林言微微抬了抬眼皮。蓝正廷心里一动，在他旁边坐下：“你不要整天只想着公司，适当的放松也很有必要。”
林言不答话，蓝正廷就稀罕他这种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模样，越发殷勤：“上次跟你说的温泉去了吗？我让人订了房间，晚上要不要去试试？”
闻言，林言才懒懒地抬头，眼睛微微眯起。蓝正廷连忙道：“两间，我让人订了两间房。你不是畏寒吗，泡泡温泉对身体好。”
一旁的经理听见一向严肃的大老板用这种讨好的声音讲话，惊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门口突然一阵吵闹，前呼后拥地进来几个人。蓝正廷一眼看去，走在中间那个正是林默。
旁边的顾家兄妹作为港城名人，自然也不难认。
林言也看到了，把玩酒杯的手指倏然收紧。
作为混迹港城酒吧圈的女人，顾茹的脸就是vip通行证，没人不认识。
只可惜临时决定来，包厢已经满了，只剩卡座。
顾茹不以为意，来酒吧不就是图个气氛。
服务生把几人领到靠近舞池的卡座，正好在林言位置的对面。
吸取了上次教训，顾茹这次叫的都是关系比较好，又是同一层级的富二代，像上次那个找林默麻烦的王栋根本没资格来。
桌上很快摆满酒和小吃，喝了一轮以后，不少人下舞池，卡座上只剩顾明昭和林默。
顾明昭一整晚都神情严肃，刚才有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过来搭讪，被他冷脸拒绝。他一贯温和，林默还是头一次见他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不过面对林默，顾明昭又恢复了往日的笑脸，主动举杯敬他：“小兔，祝贺你。”
林默的脸都有些红，暗道他以前该是多么草包，连工作挣钱这种再平常不过的事都值得让顾明昭说一声祝贺。
他举杯和顾明昭碰了下：“谢谢明昭哥，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看着那张笑言晏晏的脸，顾明昭有片刻的失神。他一口闷下酒，喉结不住滚动。
顾茹说得对，如果他不能过了老爷子那一关，向林默表白心迹，只会对他造成伤害。
他必须把所有的障碍扫清。
林默不知道顾明昭的想法，笑着抿了一小口，身体不自觉随着音乐晃动。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顾茹喜欢来酒吧这种地方。
火热的气氛，震耳的音乐，养眼的帅哥美女，所有的烦恼都被酒精蒸发，只剩快乐。
穿书到现在一直提心吊胆活着的林默，太需要这样的刺激了。
顾明昭受他情绪感染，脸上也展露笑容。两人坐得近，说话时几乎头靠头，在旁人看来非常亲密。
对面的林言冷眼旁观这个当初为了蒋南城和他分家决裂，如今又贴上顾家继承人的弟弟。
蓝正廷立刻感知林言情绪的变化，也知道林言是典型的嘴硬心软，表面恨林默恨得牙痒，实际还是很关心他，于是道：“林默好像从蒋家搬出来了，现在在一家培训中心做英文老师。”
见林言投来不满的目光，蓝正廷赶紧解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好了，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酒先别喝了，我让人给你拿点果汁。”
见林默突然站起来往门外走，林言道：“不想喝。”
蓝正廷对他有求必应，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问：“那现在走？”
“嗯。”
“稍等我一下。”
蓝正廷交代经理两句，贴心地帮林言披上外套，经理跟在身后送二人离开。刚走到门口，就听了一个极其嚣张的声音。
培训中心负责人突然打来电话，林默怕吵，到外面接。挂了电话刚回头，就看见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面孔。
王栋。
林默可没忘，这个王栋在上次的酒局上强迫他喝酒，结果被顾茹打了一巴掌的事。
看王栋恼怒的表情，显然他也没忘。
真是冤家路窄。
林默握紧电话，假装没看到王栋。王栋一个眼色，门口的保安立刻拦住了林默。
王栋心里那叫一个得意。顾茹那一巴掌让他成了港城二代圈子里的笑话，但他不敢找顾茹麻烦，只能把气撒在林默头上。
正想着怎么找林默晦气，林默自己送上门了。
蓝调酒吧他叔叔也参与投资，算是半个老板，王栋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是半个少东家。在自家地盘，当然横行霸道惯了。
林默被保镖拦下，再看王栋不怀好意的表情，立刻明白。
这人又要找茬了。
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王栋痞里痞气地舔着嘴角，对保安道：“去，给我弄个牌子竖在这里，上面就写……”
“写什么呢？”王栋故意停顿，目光将林默从头扫到脚，“就写林默和狗不得入内。哈哈哈！”
林言和蓝正廷出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几个保安附和着大笑。
王栋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不过嘛，只要你肯跪下给哥哥敬杯酒，说一句哥哥我错了，这牌子我也可以不挂。”
饶是林默脾气再好，也有点忍不了。然而还没等他开骂，伴随着一声冷冷的“你再说一句试试”，阴影里走出两个人
蓝正廷对身后的保镖一个眼色，保镖立刻上前，二话没说给了王栋一巴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在场的人都整懵了。
成年男人的力量可不是顾茹能比的，王栋被打得一个趔趄，头一歪，直接吐了血。
王栋头脑发懵，回神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朝头上涌，指着保镖道：“你他妈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几个还站着干嘛，给我上啊！”
刚才还对王栋俯首帖耳的保安，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低着头，战战兢兢。为首的一个大着胆子喊了句：“老板。”
蓝正廷拍拍气到不行的林言，上前，像看垃圾一样看着王栋：“你算什么东西？”
王栋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仍在叫嚣：“你又是哪根葱？告诉你，这酒吧可是我叔叔开的！”
王栋的叔叔王严恰好也在酒吧，闻讯赶来，见了蓝正廷恭敬地叫了声“蓝总”，劈头盖脸对王栋一顿痛骂。
这个小兔崽子，惹谁不好，惹了蓝正廷。要知道蓝正廷才是酒吧的大老板，他那点股份在蓝正廷眼里，根本不够看。
蓝正廷扫了王严一眼，抬了抬下巴，对一旁的经理道：“去，拿两瓶好酒来。”
王严脸色一变。
经理很快拿来两瓶伏特加，酒性烈，蓝正廷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王公子好像很喜欢喝酒，这酒就算是我请你，喝了。”
王栋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连嘴角流下的血都顾不上擦，求助地看着王严。
王严讪讪地道：“蓝总，这……”
蓝正廷抬眼：“怎么，难道还要我亲自敬酒王公子才肯喝？”
王严：“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他和蓝正廷接触过几次，知道对方越是这副温和表情，越是压着火。
今天的事只怕不能善了。
王严心一横。这个侄子长了一张破嘴，没少给他惹事，今天也让他尝尝教训。
他对保安道：“把人给我按住。”
王栋被两个保安按住，王严掰开他的嘴，把一整瓶伏特加直接往里倒。
真正喝进去的没多少，大多数都洒了出来。但王栋还是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全然不复刚才的嚣张。
林默傻了。
蓝正廷不动声色地扫了林默一眼，回身搂住林言。
经过林默身边时，林言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下。
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林默的心跳突然有点快。
虽然这具身体换了芯子，但流淌在身体里的相同的血液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喊了一句。
“哥。”
听到久违的称呼，林言漠然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他努力克制自己不朝林默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抖。
蓝正廷察觉到他的情绪，抬手搂住他的肩膀。林言难得地没有拒绝，昂了昂头：“走。”
等顾明昭从酒吧里找出来的时候，王栋已经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衣服上沾满了酒渍。
他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走到林默身边：“出什么事了？”
林默没有说话。
看到林言让他无端感到难过。他知道原身因为蒋南城和唯一的哥哥闹翻，没想到林言厌恶得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
经理恭敬地上前：“林先生，蓝总交代了，您今天，包括以后的消费全部免单。”
顾明昭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虚虚地扶着林默的肩膀：“还想玩吗？不想玩咱们就回家。”
林默朝林言离开的方向看了又看，跟着顾明昭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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