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婉仪带走郭鸿永的消息传到正在焚香抚琴的荣雁耳朵里,气的她顿时一拍琴弦,发出嗡然一声铮鸣:“就凭了个公主的身份就能这样跋扈?简直是没了王法了!那奴才秧子好歹是在我身边伺候的,也不知会我一句,说把人要走就要走了?”
传话的是她贴身宫女春燕,听到她发狠一般的口气立马蹲在地上:“主子息怒,这话儿要叫那些个碎嘴的听到了传出去,害得反而是您啊!”
见荣雁仍然很气愤的模样,伏到她膝边低声劝道:“主子,那郭鸿永不过是给您端水打杂的下等太监,本就是泥一样的东西,反而叫长公主巴巴的要走了,说出去不也是给您挣脸么!哪里值当您这样气呢!”
荣雁恨恨的啐了她一口,高声道:“你懂什么?挣脸、挣狗脚的脸!难道就因为我是才人,被她截了奴才还要对她感恩戴德一番么!你也不拿眼瞧瞧,就不提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就光我对面屋的那位,见了我不虚情假意的宽慰我一番么!我的脸都被她摁在地上踩啦!”
她这话连带着把后宫里的一圈儿人都骂进去了,春燕直发急,生怕被人听了墙脚去。
可她也知道小主心里头积了好大的怨气,世上本无没来由的怨恨,荣才人如今这样的光火,不单单是因为元庆公主点了她的奴才走,最要命的一宗,是因为昨夜这位长公主搅了她的侍寝。
荣雁才开始还不放在心上,没想到祥嫔那个爱打听,不知哪里来的手段知道了皇帝是因为元庆公主进京才止了荣雁侍寝的,拿这事儿当笑话一样的到处说。
不光如此,还巴巴的跑来她的宫里,虚情假意地宽慰道:“妹妹呀,我们都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可是就算民间做媳妇也要受小姑子的气呢,更何况咱们那位利害的姑奶奶呢!只不过要我说啊,咱们爷这事儿做的也不妥当,妹妹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哪儿有还欠一回侍寝的道理呢!”
荣雁被她说的又气又羞,她本就是个清高的脾性,在家里时候就是个骄小姐,这次元庆公主可是真真切切落了她的脸面了。于是荣雁气的在屋里又是砸碗又是摔瓶,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下跟元庆公主是彻底的结下梁子了。
荣雁垂眼摸了摸莲花戏鱼彩釉茶盏,已经凉下来的茶水透过指尖传递,一如她心里的冷意。
“且等着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爹可是都转运盐司使,只要我把万岁伺候好了,晋了位分。就凭她一个跟万岁不是一母同胞的长公主,我看她还能得意到几时去?”
她突然地将茶盏推到地上,看着一地粉身碎骨的狼藉,冷冷的笑开了:“得让她们知道,我荣雁可不是那么好欺的。”
这厢荣才人在屋内恨的直咬牙,而那头的婉仪呢,却是对此浑然不知——她甚至不知道荣才人是哪位,也没人敢巴巴的拿这些事来脏她的耳。
她回了皇帝派人给她置办的小天地,启祥宫是太/宗皇帝那会儿的端皇贵妃的住所,后来呢几朝都没出过皇贵妃,就这么搁置下来,如今正好空出来做为她的宫殿,倒也合适。
她踏进去,启祥宫虽然久无人居,但也不显旧朽,想必是早就给她置办,雕梁画栋都被重新漆了一遍,瞧起来簇新。最可人意的是中院里还架了一道秋千,看的她心痒痒。
她点点那个秋千,脸上重新活泛起来:“呀,我都多大了,还有秋千玩呢!”
掌管启祥宫内务的太监刘宝顺对她哈了个腰,笑着回话道:“这是万岁特地吩咐奴才们给您布置的,说殿下瞧了一定喜欢。”
婉仪其实心里头明白大哥哥心系国事,哪儿会特地抽空吩咐下面人给她架秋千呢!大多都是这些太监出的主意来讨主子欢心的,不过她确实很高兴,甚至先前被皇帝好一顿吓的愁闷都烟消云散了。
“那就多谢大哥哥抬爱了,你们办差忠心,赏你们下去好好吃一顿酒!”
婉仪言语带笑,说完让红果儿抓了一大把银角子塞到刘宝顺手里。
刘宝顺快活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里还假情假意地推脱道:“哎哟,这本就是奴才们儿份内事,哪儿好意思值当殿下的赏呢……”
说完倒是很隆重地把银角子一把塞到了怀里,那口不对心的模样瞧的大家直乐。
待她正要进门,忽然听见身后磕磕绊绊地传来一声:“殿…殿下,奴才办什么差呢?奴才做惯了粗活,要不然还给您打水端盆吧!”
婉仪觉得这声气儿听着陌生,便回头看了一眼,明艳高贵的脸庞迎着倾泻而下的金光,落在众人眼里有种不可言说的况味。
见说话的原来是她半道儿带回来的太监郭鸿永,她啊了一声,笑吟吟地对他道:“我身边惯来不缺做这样活的人,你去了便是抢了他们的活了…”
郭鸿永闻言脸色一红,神情也随之颓然下来,是啊,她是地位尊崇的长公主,一呼百应无人不讨好逢迎,不过是慈悲心肠瞧自己可怜才救下来的,自己怎么还敢肖想更多呢……
可是忽然又传来清灵的一声曼音,不紧不慢的声气,听到人耳朵里有种浑然天成的舒雅:“你呢,会断文识字,要是在我身边伺候说不准儿还能帮我忙呢!正好苗福也有个伴儿了,省的他一天到晚捣鼓木头。”
郭鸿永大喜过望,他突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被人重视的滋味,更出人意料的是,这样的平等的珍视看重居然是来自他此生只能抬头仰望的尊贵之人。
有眼泪自他眼里流下来,曾经被卖进宫净身时令人绝望的疼痛不曾让他流泪;曾经被刁难、被欺辱、被折罚的黑暗日子不曾让他流泪;可现在,他竟然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情,几乎要哽咽起来。
他想,他此生何德何能,竟能遇上长公主这样慈悲的神仙人物。
婉仪被他忽然而至的嚎啕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纳闷地问道:“好端端的人,怎么哭了呢…”
苗福脑子活,立马接口道:“这小子肯定是欢喜的傻啦,主子,奴才什么时候光顾着捣鼓木头了,奴才伺候您可是忠心耿耿,一片热心啊……”
说着边挠头边拉着郭鸿永去下房安置,打水净身换衣。
婉仪瞧着他们一高一低互相拉着走了,稀罕道:“嗳,你瞧她们两个,像不像哥两儿?”
冬果儿是个实心大萝卜,先前婉仪夸郭鸿永的话被她听在心里,想起自己和红果儿两个主子起的极其随意的糟心名字,于是嘟囔着道:“主子您看谁都像兄弟姐妹,先前儿奴才和红果儿派来伺候您的时候也是。硬说我们两长的像,还随口起了这么相似的名字,我们两出去办差老被人叫错……”
婉仪听她言语间对自己名字的小小不满,也感觉很对不住她们。唉,谁让她那时候年纪小又爱吃冬天的红山楂呢!
可如今这名字叫顺了口,想改也难了,只好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唉,我这程子是出不了宫了,你得帮我去给常徽卫递个消息,让他先住在公主别院,出入收敛点儿,别大剌剌地被人瞧了以为他是我的面首,让别人以为我没有品味……”
自说自话的往里面走了,红果儿又气又笑地掐了冬果儿一把,拉着她一道跟进去。
跟在后面的两个嬷嬷愁肠百结地对视了一眼,暗叹自己运道不好,接管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太岁,张口就是面首,也不说怕污了她的名声,反倒儿怕人家觉得她挑男人没品位。
天爷,真是太难管了!
徐、吴嬷嬷心有灵犀地共同叹了一声,一前一后地走进去,口里还不忘絮絮叨叨地劝谏:“公主,您身份尊贵,应该在意自己的名声,谨言慎行,可不能将这些脏污词儿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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