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婉仪饶是修养再好也不禁挑了挑眉,若是旁人仗着她善性就敢蹬鼻子上脸,那可真叫大错特错了,要知道在太岁头上动土可讨不着什么好处。
她登时转过身来,朝那官轿里的夫人略略一笑:“这位夫人张口闭口就是规矩道理,想必定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了。”
所以呢,也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位气势凌人的官家太太正是荣才人,不对,如今应该是荣婕妤的母亲荣夫人。
因是两人之间隔了有些距离,荣夫人只看得清婉仪模糊的面容。
她见婉仪梳着少女发式,身边跟了两位丫头模样的人。既不乘辇也不坐轿,只大剌剌地走进宫,便自觉她定是个品级稍高的女官罢了。
荣夫人虽然头发很长,可是见识实在是很短,所以她的神情更加轻蔑了。
就算是宫里的女官不还是奴才坯子,瞧瞧现下,不还是乖乖奉承自个儿?
荣夫人顿时身心舒畅,再加上自家闺女连晋两级的喜讯让她实在是飘飘然,更加底气十足:“正是如此,看来姑姑还是个讲规矩的人。那您说说,这位官爷是不是有些……”
她的话自觉巧妙地在这里停了停,未尽之言全在暗示这侍卫头子以权谋私,为婉仪行便利。
一旁没出声的两果儿简直要被这洋洋自得的官夫人蠢的笑出来。
见过瞎的,没见过瞎成这样的,竟然会以为主子是宫里头的女官。她也不拿那戴满珠翠的脑子想想,就算是御前女官,出入宫门也不会有这样的方便。
知道主子定会有招儿治她,两果儿俱是在心里勉强克制住笑意,等着看好戏。
果不其然,只见她们主子拖了声调,长长的哦了声,附和式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我是个讲规矩的人。”
荣夫人见她如此自夸有些惊讶,心想难道宫里头连女官都这样不要脸么?可真叫大开眼界了,回头得跟自己闺女说说这奇事。
她有些着急,觉得这女官脑子不大灵光,怕是没听懂她的意思:“姑姑,您既是讲规矩,何不跟这官爷说一说,毕竟我们也是比您先到了一步…”
只见婉仪一副你说的很对我很同意的神情,远远地对侍卫头子招了招手:“来,你过来。”
那侍卫头子原本瞧这官夫人趾高气昂地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简直恨不得立马脱身而去,免的这蠢妇把自己牵连进去。又见元庆公主笑眯眯地朝自己招手,他突然感觉十分的危险。
咽了口唾沫,他搓搓掌小步跑过去,极其真挚的说:“您有什么吩咐?”
坐在轿子上的荣夫人对他这狗腿样嗤之以鼻,心说这宫里人虽然惯会狗眼看人低,但是眼神实在不济。
哪有巴结女官,不巴结自己这个得宠小主的亲娘的道理?
此时婉仪伸出芊芊玉指朝荣夫人一指,正儿八经地说:“她说你偏心眼,让我横插一杠抢先进去,你认不认?”
侍卫头子傻了眼,心说老子认她奶奶个腿,就一芝麻官的太太,哪有让公主为她让路的道理!
可是又觑了觑元庆公主的脸色,他有些摸不准这主子心里头怎么想的,于是试探着出声:“奴才…不认?”
荣夫人的丫鬟站在一边听了气的要跳脚,荣夫人也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冷地看向婉仪。
婉仪摇了摇头说:“不,你该认。”
“?”
侍卫头子闻言傻了眼,他感觉脑子不够使了,闹不明白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明明这么恪尽职守,勤勤恳恳,怎么还要摊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荣夫人听到她这话,脸色终于和缓了不少,跟着满意地点点头,心说原来也是个懂事的。
“这…这…”
他瞠目结舌,刚想说奴才真没做错啊!
忽然看见元庆公主脸色一板,鼓了鼓掌扬声道:“你不光得认,我还要夸你干的漂亮!我想问这位太太,您到底是仗的何人的势,借的何人的胆,竟然敢为难御前带刀侍卫?御前带刀侍卫享四品下,五品上的官阶。平日里看守宫门,巡逻宫禁,护卫天家不可谓不忠心耿耿。如今他行事全按章法规矩,无一逾矩,你竟也敢对他吆五喝六,我瞧你倒是好大的派头!”
她不怒自威,这一串的厉声喝问下来,虽然侍卫头子被她夸的十分有荣与焉,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但显然荣夫人就没有他这么舒坦了,被婉仪这劈头盖脸的训斥直接骂的傻了眼,神情呆滞得僵坐在轿子上,感觉脸面都被这黄毛小儿骂得丢尽了。
那边的丫鬟也被她这威严可畏的气势震慑到了,可仍然不甘心地低声嘟囔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宫里的女官,竟然还敢斥责我家夫人。”
“呵,”婉仪冷笑出声,目光毫无温度地看了她一眼,竟让她一瞬间感觉被冻住似的五体发寒,“瞎了你的眼,还觉得我是女官么?冬果儿,给我掌她的嘴,以下犯上,言语不讳乃是大不敬!”
冬果儿正瞧热闹瞧的开心,闻言高声应了是,兴致高昂地撸起袖子就走上前,左右开弓,啪啪扇了这丫鬟好几下耳光。
冬果儿习过武,手劲儿非寻常女子可比。这几下就把那丫鬟抽的鬓发散乱,脸上一片烫红,跪在地上直直地呜咽起来。
荣夫人也被这突发的情形吓得不轻,圆脸煞白,暗道自己这是没眼睛看路,撞见阎王了。
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换了副和软讨好语气,试探着问道:“都怪我没眼力见,识人不清,敢问您是……?”
只见那来头不小的女子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明明看不清她的神色,荣夫人却感觉这她这一眼仿佛有实质,直直地把自己身子戳了个窟窿。
婉仪神色淡漠地开了口,声音里有种不容小觑的压迫力:“元庆公主在此,你焉敢坐于轿上,摇头晃脑的问话?”
荣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最坏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眼前这位正是那位圣眷正隆的元庆公主!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轿子中跑出来,刚跨出轿栏就被绊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可是显然她此刻无法顾及摔跤的疼痛了,紧接着用超乎寻常的速度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跑到婉仪身前,一股脑儿得跪了下去。
“妾身、妾身…有眼无珠,竟是没有认出您来!”
“既然你有眼无珠,那估计留着眼睛也没什么用处。干脆我做个好事,替你挖了算了。”
婉仪垂眼看向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荣夫人闻言真的是肝胆俱裂,几乎瘫在了地上,差点没吓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她痛哭出声,仪态尽失,只知道一气儿的磕头认错:“妾身错了,妾身大错特错了,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妾身这一回吧!”
婉仪悠悠淡声道:“我记得先前儿您可不是这样啊!”
荣夫人后悔的泪流满面,哀声道:“妾身真的知道错了……您心善,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妾身吧…”
“你不知道,我虽然心善,可我记仇还脾气差,”婉仪甜甜地笑道,“你的错实在太多,我不知道该怎样罚才好…这么着吧,你先回去吧。等回头我想好怎么罚你,再知会你家里一声啊!”
荣夫人闻言简直绝望透顶,瞪大了两眼呆呆地看着地,连磕头都吓的停了。
犯了天大的错,最不济就是伸头来一刀,没想到这位公主剑走偏锋,说等她回去琢磨怎么罚你,这种等待的绝望就能把人吓得厥过去,还带这样搞的?
荣夫人此时真的彻底明白了,原来民间传言元庆公主行事离经叛道,跋扈飞扬是句句属实啊!
突然婉仪顿了顿,让她有了一线生机。
“等等…”婉仪摸了摸下巴,“你是哪儿家的?”
荣夫人这下真如雨天的□□一样了:“妾身是都转盐运司使荣吕的夫人…”
婉仪啊了声,“行啊,那你就回去等着吧!”
荣夫人还想跪在地上求饶,可是婉仪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扔下一句话:“天家慈悲,不兴罚朝廷官妇在宫门口跪着。可是你既然要跪,我也拦不了,随意你跪到何时都行,反正不是我让你跪的。”
走出几步,婉仪回过头又对看傻了眼的侍卫头子说:“你做的很好,在其位谋其事,回头领我的赏去,今儿个守门的人人有份。”
侍卫头子立即回过神,精神抖擞得唉了声,嘴里好话一连串地咕噜出来,直把婉仪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可以跟九天神女肩并肩。
目送走了公主大驾,侍卫头子收起脸上的笑容,冷脸一拱手:“这位夫人,我劝您还是趁早走吧,这人来人往的,对您可不大好看啊!”
回去的路上,冬果儿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惆怅道:“奴才真是好久没打过耳光了…突然这么来一回,还让我有点怕。”
红果儿笑嘻嘻地啐了她一口:“谁让你有一身呆力气?又能打拳又能驾车,关键时候还能抽人耳光,多神气!”
冬果儿推了她一把:“哪儿有人夸女儿家像你这样的!主子,您快管管她!”
“红果儿说的挺对的,你就甭和她置气啦!想想,人家的宫女最多绣个花啊做个口脂啊,你好家伙能打一套拳,说出去多给我长脸。”
主子这思路实在清奇,我等正常人理解不了。
冬果儿被婉仪这一番奇葩见地震惊到了,给红果儿竖了竖大拇指:“看来我还需修炼一番才能跟上你们的修为,属实是厉害!”
红果儿正经了神色,问道:“主子,您真打算回头再罚那位荣夫人啊?”
婉仪懒洋洋地点点头,“对啊,你想想啊,也不知道她闺女位分在宫里到底如何,置多是个妃啊嫔啊。就算是皇后娘娘,家里头要递牌子照样恭恭敬敬。你看她行事竟然如此张狂,也该她倒楣,正巧儿撞到了我手里。”
“奴才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位荣夫人应该是荣婕妤的母亲。”
婉仪像听见笑话似的嗨了一声:“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合着连妃嫔都算不上,还只是个婕妤?”
红果儿摇摇头,有些谨慎起来:“主子您不记得先前儿宫里头连晋两级的人么,那位就是荣婕妤。这荣婕妤不光如今正得圣眷,而且依奴才来看,这位荣婕妤对您还估摸着有所不满。”
婉仪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她跟我结了梁子了?”
“您还记得郭鸿永么,当初他就是伺候荣婕妤的,结果罚了顶水缸,您见不过才将他要走的。荣婕妤无端被要走了伺候的人,自然会有些怨气了。”
“原来就是这事啊!”
婉仪轻轻一笑,怪道这荣婕妤还是个才人时候就那样威风,原来根还出在她有个嚣张的娘身上。想起如今在自己宫里既听话又办事效率极高的郭鸿永,她就升腾起要为手下人报仇的老母鸡护崽心情。
“我决定了,”她高深莫测的握拳一锤手,对仍然摸不着头脑的两果儿说,“我要到大哥哥面前给她穿小鞋去!大哥哥宠她,难道就不宠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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