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定的良缘
同一时刻,王城已是傍晚黄昏,天边红霞如红纱一般盖落天穹,可,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天帝与裘一剑,追逐着缘劫已经飞到大陆海外的荒岛上了。缘劫没追到,反倒是在海外瞎转了一天,迷路了一天,愣是转遍了大半海域。直到遇到无涯,跟着盗天海贼团的舰队才来到了这座东樱岛。
东樱岛原本乃是东方大陆东海外百樱国的领土,气候特别,四季如春,人口数十万,岛上栽种着大量樱花树,翻眼望去,岛屿一片樱红,美丽不已。但不久前,这百樱国遭海贼入侵,被无涯带领大量海贼侵占,化为盗天海贼团的领地,自此百樱国变成了海贼的东樱岛,狂欢的派对之地!
天帝和裘一剑就坐在一处种着古老巨大樱花树的矮山上,俯瞰着岛屿四处,尽是海贼的宴会,喧闹声此起彼伏,女子的歌舞伴随着篝火也是一段接着一段,纷飞的樱花雨让万千海贼沉迷宴会,酒水一桶一桶的下肚,庆祝着今日出海的丰收。
天帝与裘一剑同样喝起了海贼们送来的酒水,别说,味道还挺醇,飘香十里。
几口酒下去,脸都有些泛红,眺望着天边,月光极其明亮,虽还有一段距离才升到顶上,但东樱岛这里已是半夜,可见,天帝与裘一剑追过来多远!
而不久后,岛屿中被大量海贼围着一起开宴会的无涯,终于抽出了空,提着木桶酒水,带着自己姐姐与姐夫朝天帝二人所坐的山丘上走来。
无涯的姐姐与姐夫正是柳县的无悔与陶冶,当初无悔与陶冶在那缘来客栈受了屈辱,得了北雨恩惠后,离开柳县返回村子,可谁知,回村后,人影全无,故邻全都做了土,无飓也消失,两人迷茫。好在无涯受裘一剑恩惠,成了霸占一方海域的海贼,返回大陆准备找那柳家报仇时,路上遇见了无悔二人,将二人带回了海贼团中,并定居这东樱岛。可以说,无涯姐弟二人完全是受了天帝师徒的恩惠才能有此刻的自由与美好。
“喂——!师父、师爷!酒可好喝?哈哈哈——!”
迎着圆月、赤裸上身、身披一绣着骷髅头的外衣、腰间挎着一把刀的无涯,言行豪放不羁的向矮山顶樱花树下的天帝与裘一剑打起了招呼。
天帝与裘一剑听见笑声,回身朝满脸胡渣的无涯看来,也是酒醉的爽朗一笑。
见此,无涯带着无悔夫妻二人快速向上走来,很快便到了天帝面前,用酒桶里的酒重新给天帝和裘一剑满上。
随后无涯三人齐齐朝天帝与裘一剑鞠躬,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哈哈哈~,谢师父、师爷,让我与家人团聚,如今逍遥自由,师父、师爷之恩,恩同再造!此后,但凡有我无涯报恩的机会,绝不推辞!”
鞠躬的无涯领着无悔二人对裘一剑与天帝认真的说道,言语间,透漏着真诚。
“顺手而为罢了,不必如此严肃。你的酒不错,风景不错,人也不错!”
“呵哈哈哈~,多谢师父夸奖,您的恩情徒儿永不敢忘,来,再给您满上!”
“好~,嗝~,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喝酒喝得很是愉快,无涯给裘一剑满上后,又与无悔二人一起对天帝敬酒,天帝喝得也很是沉醉,手对无涯三人轻轻缓了缓,示意无涯三人不要拘泥,也一起坐下。
无涯三人也很是爽快的坐在了樱花树下,任由满树樱花下落,倒也风景悠然。只是看着美丽的花境,无悔倒觉得好像少了个人,越想越觉得应该少了个人!
“对了!恩公,救我们夫妻二人的那位姑娘呢?”
“嗯?你是说小雨?”
“对,就是与您之前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应该就是您所说的小雨姑娘!她怎么没随你们一起来?我应该好好感谢她的,可惜了~”
“哎~”
被无悔问到这儿,天帝突兀放下了酒杯,身影变得萧瑟起来。无悔与陶冶看天帝的样子,真怕是北雨遭遇不测,死了,慢慢的沉默了下来。
“哎~,我把她弄丢了...”
“啊?”,“啊?”,“丢、丢了?”
“是啊,丢了。那么大个人,我居然能把她弄丢了,我真是...哎~”
天帝连连愧疚的叹气,悔不该当初让小雨独自去历练,她想一直依靠就让她一直依靠好了,弄得如今人都丢了,就那么一夜之间的事,居然能丢了,天帝自己都觉得没脸见北雨了。
反倒是无悔二人松了口气,差点以为死了。无涯也为自己的师爷松了口气,转头继续为裘一剑倒酒,可这一转头却看见裘一剑目光躲闪的看着天帝,无涯似乎懂了。
而裘一剑转头来,不小心与无涯又四目相对,看着无涯那副懂了的眼神,吓得裘一剑连连咳嗽,酒水都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这一生咳嗽引得天帝与无悔陶冶三人看了过来,无悔二人连连道出关心的话语,至于天帝,则目光一凛,
“一剑,你怎么了?”
“咳咳咳!呵~呵哈哈~,没、没事!呛着了,不小心呛着了~”
“呛着了?你能呛着?”
“这、这有什么不能的?能喝酒就会呛着嘛,师尊,你太大惊小怪了~”
言语糊弄着天帝的裘一剑,立马端着酒杯又喝了一口,喝一口便紧张的转一下头,慢慢的想把他那心虚的样子转离天帝的视线。
可天帝看着裘一剑这样儿,嘴角直接笑了,
“一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为师?”
“啊?这、这、这,师尊,我也有属于我的一些小秘密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嘿~,你昨晚上跑出去玩了很久吧,我追缘劫的时候才回来,是不是发现小雨在哪儿了,没告诉为师啊?”
“哈?这,这怎么可能?”
裘一剑被天帝一问,这下直接被吓得额头流汗了,回想之前被天帝揍的画面,那是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转眼在无涯和无涯夫妻二人诧异的目光下,对天帝献媚一般的道,
“额哈哈~,师尊,师妹我是真没看到她,倒是收了几件宝贝,您瞧瞧?”
“嚯~,宝贝?拿来看看~”
“好,好~,马上拿...”
裘一剑脸色难看的从凝空戒内取出了两个小鼎,在天帝几人好奇的目光下,鼎自裘一剑手中开始缓缓变大了,随后,更在天帝发光的眼神下,开始往外倒东西,一件又一件奇异的物件被倒了出来。
其中,天帝随手拿起一柱香,手指弹出火花便将其点燃,出乎意料的是,这短短半臂长、小指粗的一柱香竟爆出冲天的烟雾,像是烧了一样!
烟雾自山顶环绕开始向整座岛屿蔓延,在岛上万千海贼诧异的目光下,烟雾宛如雪崩又宛如喷发的火山灰一样浩瀚的冲压而来,这一下子吓得万千海贼惊慌而逃,这诡异的烟雾差点让他们连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妈的!什么玩意儿?呛死我了!咳咳啊!”
手里拿着香,正处烟雾中心的天帝几人被呛的最恨,烟雾浓密宛如大漠沙海,呛的人眼睛发红!
“咻!嚓!啊啊啊——!”
天帝赶紧掐灭了香上的火光,随手一挥,将大量烟雾吹向云天,遮天蔽日!
手中的香更是直接扔了出去,也不知道插到谁身上了,暴出了一声惨叫声!
待山丘上的海量烟雾完全被天帝震开,四周形成直冲云天的环形雾墙后,才看见裘一剑气愤的鼻孔冒烟,而无悔陶冶还有无涯那是咳的死去活来,大口大口的烟雾从嘴冒出!
最终,五人都看见了,那根爆发海量烟雾的雾香插在了一个趴倒在地的人影身上,其旁还有一个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的干尸人,正是顾魔!
被香插了的人正是寇牲!二人终于从鼎中被放出来了!
两个干瘪的人,深陷的眼洞四处张望,看到了迷茫的白雾之墙,看到了身披骷髅衣的无涯,看到了出水芙蓉一般美的无悔,看到了畏畏缩缩的陶冶,也看到了鼻孔冒烟的裘一剑,两人吓一跳!
再转身,看到了一身青衣的天帝,二人哭了~
“呜呜呜~,尊上,我们可找的你好苦啊!”
“我俩差点就被没了呀!呜呜嗯呜嗯~!”
“嗯?!”
突然活过来的两句干尸跪在天帝面前,把天帝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诈尸了!
而顾魔与寇牲不管不顾,一个劲朝天帝磕头,诉说这段时间以来的倒霉与艰辛,有的没的一个劲不停的往外说,什么仙盟,什么恩怨,什么土匪,一样不那的都说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岛上大雾散去海面,万千海贼重新回到岛屿宴会上,齐齐看向烟雾喷涌而出的源泉之地。
樱花树下,天帝听了顾魔和寇牲的哭诉,与裘一剑、无涯几人相视,互相眼里,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抹惊讶之色。
实在是不可思议,连天帝自己都没想到赐予别人天赋的力量会引起这么大的动荡,永州整整四十郡的宽广之地,在两年内,居然会崛起一个武夫数量超七十万的庞大联盟,而且还几乎占据了王城,就等着一月过后,自己降临,正式开宗立派,与朝廷对抗!
天帝有些恍惚的看着跪拜在自己身前的顾魔和寇牲,
“如你们所说,仙盟传教主使正是李庆奎,李公公?他怎么有那么大本事,忽悠了几十万人!”
“这,尊上难道不知?主使大人,他既是您的使者,也是,永州王~”
“什么?!”,“什么?!”
顾魔的回答,让天帝、裘一剑这一圈人都震惊的如遭雷击了,眼神越发惊讶的盯着顾魔,盯的顾魔浑身发毛。
连裘一剑都不禁感叹,两年前留了李公公一命是多么正确的决定,早应该想到,突破大能境的李公公,加之上官石拳的失踪,又李公公还能读书识字,回到朝廷是很大可能替补皇朝缺失的王将的,越想,裘一剑越发赞叹自己当初的智慧决定。
至于无涯姐弟二人,看向陶冶,也不禁感叹官场黑暗,要是陶冶还留在那小县当捕快,怕是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叛变的官府给弄死吧。
世事难料啊,整个永州,四十郡之地,多少官府之人还坚定的执行着皇帝的昭令,要倾尽一切打压江湖匪徒,守护一方安宁,却没想到他们背后作为靠山的永州王居然会是最大的那个叛徒!简直讽刺!
“皇下四王将、王下四庭侯。师尊,李公公成为永州王对我们的助力很大,而且对朝廷的损失也不小。若李公公能一直潜伏到我们整合天下宗门、壮大队伍,那我们日后起兵之时,将会有莫大的好处!”
裘一剑激动对着身旁端着木酒杯、满头樱花的天帝激动道。
天帝也被裘一剑这一语给惊醒了,转而回过神来审视顾魔二人,
“李公公这永州王坐的可还稳?”
“这...不瞒尊上,主使大人这两年来几乎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明里暗里被羽雕卫调查了好几遍,杀也杀了几波,曾经还引来炎州王协助羽雕卫调查过,若非梁山匪大台柱的助力,怕是撑不到现在。主使就希望尊上能早日降临仙盟,成立仙门。而且,主使大人常说,朝廷之中的那位丞相很是可怕,尊上想要的彼岸花技,难以弄到...”
“嗯~,那李公公可有提过什么计划?”
“哈~,尊上,这个确实有!主使大人每天都在为那招降的梁山匪头疼呢,盼望您能早日降临,揍服梁山匪那群家伙!而且北方,沐风城也来人了,希望我们早日成立仙门,与其他各大超级宗门一起前往沐风城协商联合之势,不然,仙盟不会急于尊上还没降临就询问晓梦先生,定下开宗日期呀!哦,还有,半月过后,主使大人还要以永州王的身份去往无寻国都面圣,参加朝会,现在很是不安呢!”
“这样吗...”
听着顾魔寇牲二人一人一大篇的说,天帝自个儿都听得有些头疼了,若非是李公公顶着,自己要想发家,还真难!
天帝揉了揉脑袋,起身看向樱花树西面之上宛如被树枝托起的巨大明月,目光思索了起来,至于顾魔寇牲二人还跪着期盼的看着天帝。
“诶~,呀呀呀~,这些麻烦事果然不适合我们这些莽夫海贼听呐~”
“嗯?”
可突然,抱着酒桶的无涯,揉着脑袋,也酒醉的头疼起来,嘴角乱叫,引得顾魔裘一剑等人诧异的看来。
而无涯则是懒得思索,抱着酒桶,直接酒醉的站了起来,笑声看向裘一剑与天帝,
“呵哈哈哈~,师父、师爷,我就是个海贼,想不了什么问题,但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带着我的海贼团随叫随到!”
“呵~”
听着无涯简单直接的话,天帝嘴角突兀轻松的笑了,
“也是,我只要去做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李公公位置坐的不太稳,直接去把那些影响他的人杀了就行了,哪儿来那么多事!”
“哈哈哈~,师爷说的在理!等我日后统一了大海,做上了海贼王,徒孙可帮您灭一国!”
“呵~,好!尽管去大海上浪吧,无论什么样的强敌,师爷帮你兜着!”
“谢师爷!”
“哈哈哈~!”,“哈哈哈~!”
樱花树下,最直白的话语,听得众人都轻松的笑了起来,在裘一剑、顾魔等人的目光下,天帝手掌之间凝聚出了五朵晶莹剔透闪烁着青焰光芒的莲花,恐怖的能量引得岛屿都在颤栗,无数人心中升起一抹不安。
就在万千海贼和数十万本土之人的目光下,那五朵莲花,三朵给了无涯,这让看到这一幕的海们对无涯的忠诚度急剧上升,正是这种莲花的力量才让这些海贼被迫加入了原本只有五人的盗天海贼团,而今大船长又有了三朵,不知又要有多少海贼臣服!
而岛屿上,那些原本百樱国的国民,内心的绝望也更甚了,又多了三朵莲花,根本看不到驱逐海贼的希望了,多少身披硬甲的少年孩子潜藏在地下正哭泣着...
“呵哈哈哈——!”
突然沉寂下来的岛屿,山丘上猛然传来一阵大笑声,惊醒了所有人!
是无涯的笑声!
此刻,无涯麾下十大海贼团团长,与四位看板,齐齐朝岛屿上传出笑声的山丘樱花树走去。
而樱花树下,天帝提着顾魔与寇牲,修为笼罩住裘一剑,腾空而起,
“无涯小子,下次再见了~”
“哈哈哈~,恭送师爷、师父!”
“呼翁翁——!”
一阵剧烈的风啸声爆开,天帝与裘一剑三人的身影直奔圆月方向而去,月亮西升东落,那正是东方大陆的方向!
而樱花树下,直身站起的无涯,一手提起酒桶狠狠给自己痛快的灌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脖颈流下赤裸的上身,背后披着的骷髅外衣随风如披风一般飘起!
十位麾下海贼团的团长朝着无涯单膝下跪,四位看板朱林、胡刚、江沉、黄老头,同样赤裸上身,身披骷髅外衣,目光期盼的看着无涯!
“呵哈哈~,师爷的力量还真是不可揣测呀,这莲花随便一瓣就可毁岛,竟然随手就给了我三朵!”
无涯面色通红但目光却十分明亮、充满了野心,看着手中的三朵莲花,兴奋的说道,随后转头看向朱林他们以及他们身后的十位海贼团长!
“乐进、时七、于乱、皮言、卞庄、齐送、伍佰、余量、元辰、卜凡!”
“属下在!”,“属下在!”
“即夜终止宴会,迅速集结,给我连夜打向紫渊海贼团的十岛领地!”
“是——!”,“是——!”
十位海贼团长应声,迅速奔下山丘,朝各自麾下海贼大声发令,集结战船,准备夜攻!
而朱林四人则分到了无涯手中的两朵莲花,随无涯一起下山、登船!
上万海贼没过多长时间便登船完毕,足足二十一艘大战船离开岛屿,开向海外!
然大陆之上,不比无边大海这般放荡动乱,太阳才没入山尖一半,黄昏之时,王城北邻三十里外,是一处巨峰耸立之地,岁月静雅,十峰成岭,每一峰高度都超过两千丈,其中十峰居中乃是永州有名的最高峰,末云峰。
末云峰高两千四百丈,以两千丈高度为线,下方是古老浓密的森林,野兽成妖者众多,每逢傍晚,便会有无数巨大的兽吼声于巨大的十峰之间咆哮,声震云端,方圆二十里人不敢于周边度夜;
而两千丈高度之上,则是中年不化的白雪,寒风寥寥,奇的是,在这白雪皑皑的山峦之中,竟有一处洼地,开满鲜花,植被密集,瓜果飘香,坐落着一座还算大气的屋宅,屋宅前的院地上,有一老者,有一少年。
老者头发灰白,身穿素白灰衣,身子瘦削,正悠闲的躺在一躺椅之上,正面落阳。眼前落阳,于这高度而言,还有相当一番距离才会消失视野,老者也就还可以晒起码半个时辰的暖阳。老者慵懒的撑了个懒腰,打个哈欠,对着落阳微笑一声,再才转头,看向身旁,于一长桌上,背诗写文的少年。
少年乃是老者多年前所受一徒儿,带上山,解个寂寞,同时又传授其武艺,少年天资聪慧,学武如暖阳化雪,水到渠成。只是,少年极其讨厌读书,或者说,学武之人,几乎都怕读书!
少年在这庭院中,面朝夕阳,翻眼看去便是连绵的雪山缠绕云雾,这雾似乎永远不会散去,少年一连十载,都在这庭院中,夕阳下,抄书识字。少年很是苦闷,年轻秀气的面容,眉头皱的很深,今日所抄之诗铺满长桌,
有,
“ 笑容(孙义之)
梦里思牵梦难尝,画神画鬼难画颜。
余念只想佳人笑,莫使岁月花了容。”
有,
“ 笑傲(莫文轻)
我笑云雾齐天高,揉掐不比落日雪。
我笑苍茫存蜉蝣,不知古木万年春。
趣谈古史长流水,天生我来看万川。
咫尺天涯可度量,此世风骚又谁媲?”
有,
“ 昔雪(谈今)
潇潇云兮冰锋雪,淡淡雾兮雨露针。
夕阳替兮次日回,可有人兮往少年?”
...
有诸多自古而来,无数文人书写心中感慨而作之诗,这些诗都被少年师父寒先生收集而来,为的就是让少年有所感悟,他日作出一首属于自己的诗,方可于此出师,进京武举。
如今武举,不比古时,当朝圣上要求参加武举之人必须识文、知理,方可入朝为官,其余人等,不可碰权,甚至断绝其武道,其缘由就在于扼制莽夫之人的动乱,让天下长治久安。
少年名为勿华,自然深知此理,才会应师父所言,哪怕再不愿,也会于此认真读书写字。数月后,三年一度的武举便会开始,勿华有些急了。
想以往年年读书,苦闷至极,勿华曾下山接触过一些文人子弟,学到一套可让自己在读书之中放松的办法,那就是淫词艳曲,如今想来,勿华难了,难道真要走上淫词一路?
可眼下,只有淫词这一路最为简单,能让自己在一月内出师了。
勿华不知不觉把自己平时收的严严实实,最赞叹的那首淫诗给写了出来,还是在身旁师父的注视下写了出来。
诗正是那首,
“ 黄昏(姬舟)
我瞧天边黄河水,似是入梦不衣女。
翻翻绕绕多妖娆,手想亵玩心想眠。”
写完,勿华心满自得的笑了,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之中,对作这首诗的姬舟,勿华更是赞叹不已,究竟是怎样风骚的一个诗人才能把天边黄昏比做入梦的裸睡之女啊?
那睡女肤色恰似落日余晖;那睡女红晕,恰似晚霞;那翻动身姿,恰似流云!简直!
“绝了!”
勿华突然忍不住赞叹出声了!
但是,勿华身旁已经被气的脸色铁青的寒先生,看着勿华写的黄昏,直接从躺椅上跳下来了,勿华这才察觉,陡然一缩!
“勿华!你这写的什么鬼东西?!这姬舟的淫诗你是从哪儿抄来的?简直有辱斯文——!”
“师、师父!徒儿也是心急才...师父原谅啊~”
“混账!你给我滚下山去!从此不准再用为师的笔墨——!”
寒先生气的大吼,声浪翻遍周遭九山十峰,勿华吓得直往院外跑,岂料寒先生一掌铺天盖地的轰来,卷起千层雪,勿华直接被数波雪崩卷走!
“啊啊啊——!”
勿华的惨叫声回荡在十峰之间,盖过了无数兽吼声,山上寒先生听着气愤不已,卷起自己的笔墨进屋了去,不管勿华死活。
此后,一去三四时辰,这大陆也陷入了深夜,月亮东落,直到这时,勿华还是没能回来,屋外风声做起,门窗摇曳,寒先生从睡梦中惊醒,突兀惊醒的寒先生,眼角不知怎地,流下两行清泪,落于枕上。
无奈,叹了口气的寒先生起身来到屋外,屋外深夜竟然下起了雪,
“山腰落夏雪,高处不胜寒。那孩子终归与我道不同~”
寒先生轻喃,走到院内已积雪一寸深的长桌,拂去轻雪,桌上宣纸,露出一首勿华抄写的诗,
“ 旧梦(寒泯)
三更岁月老,二更起梦初。
待到鱼肚白,芳华几故人?”
寒先生再次叹息,这首诗是他自己写的,没想到昨日黄昏,勿华竟然抄出来了,一看到此诗,寒先生想起了曾经一位故友,一位颇有修炼天赋,但却固执不已的故友,可惜不在了。
不过,看向山下倒嘣的积雪,寒先生想到了勿华,心中竟再次有了曾经想与故友较量的攀比心,故友死了,但他的徒儿却成功了,不知勿华又比之如何...
寒先生就这样看着满天落雪,夜空黑暗,却遮蔽不了他的目光,雪与他颇为亲近,寒先生的目光一直来到了次日天明。
“咳咳~!”
“哎~,笔墨被师父收走了,想出师,难了~;想进京考过武举,诶~,更难了。”
朝阳照耀下,勿华一身灰布衣衫破烂不堪,占满了污泥,走向王城,经过一晚的征途,他走出了十峰大山,看到了雄伟王城城门上的狮子雕像,雕像充满了压抑感!
看到雕像的一瞬,勿华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座雄城不接受弱者!
不过勿华并非弱者,直接无视雄狮雕像的威吓,走进了城门。而城墙上、城门下的守卫兵卒,看到勿华无视雄狮的一幕,对勿华投来了莫名其妙的期待与鼓励的目光,这让勿华一愣。
怎么回事?这跟我上次来不一样啊!这些兵卒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目光?而且我这次穿的可比上次破烂的多,竟然没有嘲讽我?
“小兄弟!功底不错,在外面受苦了吧。放心,进城,城内兄弟会照料你的!”
“啊?哦~”
勿华莫名的答应了声,便入了城内,耳边回想着卫卒的话,那人挺仗义啊!
而等勿华彻底入了城中,脑袋彻底懵了,周遭街巷虽然与数年前来时一样,但民风竟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一路走来,曾经城内那些富家子弟全数不见,虽然城内依旧繁华,可百姓却不再质朴,反而令人第一眼看着十分彪悍!那些文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有钱人更是不敢嚣张跋扈!
“怎么会这样?这世道怎么了?难道数年时间,天下已然大和了吗?”
勿华站立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随便两人都交谈的很融洽,疑惑问道,而这一问,引来周围人的大笑,随之一位几位彪悍,草莽气息十足的汉子走向了勿华。勿华本以为汉子要欺负他,想要躲开,可汉子却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串金武币,扔给勿华,勿华傻眼了,
“小子,新来的吧!看你功力不差,怎么混成这样?”
“我、我...这、这钱~”
“哈哈哈~!拿去花吧,就当交个朋友!放心,如今的王城,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都被赶走了,现在的,都是兄弟自己人!”
汉子拍着勿华肩膀豪气冲天的说道,勿华拿着手中的金钱,如梦未醒。然而,一时间,除了大汉,周遭那些摆摊之人包括游走的百姓,听着汉子的话,知晓了勿华肯定实力不弱,也纷纷拿着东西往勿华怀里塞来了。
“哈哈哈~,兄弟,大哥看你衣裳坏了,送你件锦服,交个朋友!”
“兄弟,我这卖包子的,给你拿一笼,以后,多罩着老哥哈~”
“兄弟,啥也不说了!我卖鞋的,看上哪双拿哪双!不讲价、不收钱!”
“兄弟,来点水果~”,“兄弟,送你把趁手兵刃~”
纷纷涌来的游人朋友,让勿华充分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原本自己进城之前什么都没有,现在居然一下子什么都有了,简直是改头换面!
勿华欣喜,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天下大和吗?竟如此美好,他日自己一定要武举上榜,与陛下共创盛世!
“哈哈哈~,多谢!多谢各位兄台的相助!小生一定不忘各位情义!”
“哈哈哈!兄弟不必多礼,在这儿都是自己人!只管吃好玩好啊!”
“是啊!兄弟,到了这儿,苦就算完了,日后共举,肝胆相照!”
“一定!一定!”
勿华抱拳向周遭各位热情的百姓行礼,于此,见勿华应了情义,汉子与那些送礼的兄弟才散去,各自玩乐。
而这时,勿华身旁突然又来了一位女子,乃是街旁玉器店老板娘,使唤着下人端来盆水,就要帮勿华洗脸,勿华惊错不已,连忙避开,惹得这位身姿妖娆的老板娘好笑,
“这位小兄弟,为什么要避开,怕姐姐手烫?”
“额哈~,非也,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小生自己来即可。”
“嗯呵呵~,小兄弟,真有意思,是个读书人吧,真少见呢。这次来城里是要求什么东西吗?”
“确有所求,小生想要求一支可入墨的笔~”
勿华一边洗着脸一边回着老板娘的话,而老板娘听后,与给勿华端水的下人,眼中皆是惊奇,
“笔吗?那可真是少见呢。可惜了,姐姐这儿没有,你如果想要,倒是可以去南城那些文人大户的静巷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有他们扔了不要的笔~”
“如此甚好,谢过姐姐了。”
“哈~,不用,小事一桩,江湖人都叫我玉姐,小兄弟也可以这样叫我,日后共举,还望小兄弟互相照料~”
“一定!”
“嗯~,那小兄弟,就在玉姐店里换好衣裳再去吧~”
“好,多谢玉姐!”
说完,勿华便跟着玉姐的下人进了玉器店里的一个房间,去将那些人送的衣物换上,在勿华看来,那些人都是有识之士,日后肯定是要一起进京武举的,这才与他这番洽谈。只是,令勿华惊叹的是,玉姐一介女子竟然也怀抱着进京武举的心,虽然女子不可入仕,但有这种心,也值得勿华敬佩。
一段时间后,勿华换好衣服出来,立在玉姐面前,简直就是玉树临风公子啊,大街小巷不少女子倾慕看来。
而勿华再次向玉姐道声谢,表明记住情义后,便迫不及待的往南城而去了。身后玉姐,看着勿华远去的背影,莞尔一笑,连她也探查不出这小兄弟的功力深厚程度,看来日后举事,会是个不错的助力。
王城很大,哪怕勿华作为实力不弱的武者,也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接近南城,遥望而去,已经看不到王城的城墙何在了,唯有身前一座桥,度过城内柳河,过去便是文人世家所处的南城。
可桥上,此刻,正有一人摆着矮桌,端坐着,向周围聚来的文人们推销一支玉笔,这支玉笔,笔身漆红如梅,笔毛则如冬日盛雪,极其美观,不少文人后生舞扇点评,
“笔是雪蚕种,入墨梅花开,好笔!”
“先生,此笔卖否?”
“哈哈哈~,当然卖。小生们听好了,此笔名唤玉浮雪,取‘雪自三冬来,俏梁梅花开,寒冰涨三尺,举出玉石来’之意,乃老夫祖上所传,价值连城!”
“价值连城,倒也称的此笔,可惜,可惜~”
一众书生围着此笔赞叹不已,老先生讲的也是天花乱坠,极度夸大此笔的价值,但自古穷书生,这些人也只是来长长眼罢了,至于说此笔价值连城,这些书生当然是吹嘘,而非实际,只是应和罢了,一支笔又如何价值连城?
“啪!”
“嗯?”,“嗯?”
可正是老先生与诸多书生赞叹此笔之时,一垛金钱砸在了矮桌上,老先生和众书生诧异看去,扔钱之人正是站在桥头的勿华,因为挤不进来,所以才直接扔了钱。
但这随手一串钱扔在老先生的桌上,却让老先生怒了!乃至周遭书生也颇为不善的看着勿华,此人好生无礼,有辱斯文!
“啪!后生!你是何意?随手一扔,岂是当老夫乞人尔?”
老先生随手狠狠拍响了长桌,于这桥梁之上站起,指着勿华愤怒吼道!
而勿华得以挤进来,面对老先生的愤怒之言,竟一时有些诧异,满城之人相处皆如自家兄弟般亲近,乃至自己一路过来,无数人豪爽的与自己打招呼,怎地这老先生会如此小气?
虽如此,走近来,到了老先生对面的勿华,还是向老先生躬身行礼,
“先生切莫生气,小生只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想引起先生注意,购买此笔。”
“你要买笔?”
“是~”
“罢了,既真是如此,倒是老夫小气了~”
“是小生考虑不周~”
勿华再次向老先生鞠躬行礼,给足了老先生面子,老先生也才作罢,重新坐于木桌后,拿起木盒中的红玉之笔玉浮雪,勿华赶紧蹲了下来,不敢俯视老先生,达者为师,尊师重道,勿华还是从寒先生那里学的很清楚的。
而老先生平视看向勿华,见到勿华姿态放的很低,之前的小误会所造成的厌恶之色,倒也烟消云散了,周边的书生对勿华的认知也改观了一些,老先生开始问了起来,
“你为何想要买此笔?作何用?有转卖他人之意否?”
“哈~,不瞒先生,小生买此笔之由,尽是来自对此笔的喜爱之情,加之,近日惹得师父生气,无笔可用,故才想买先生之笔。”
“嗯~,理由倒是有着真诚。不过,你还没回答另一个问题,你有转卖之意否?”
“这...先生很是在意这点?”
勿华平视老先生,诧异一问,而老先生被这一问,苍老的面容倒是突然莫名的笑了。随后,当着勿华的面,手指向四周围观的书生,
“你以为老夫之前为何对他们说,此笔价值连城?他们其实都知,此笔价值不大,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附和老夫吗?”
“这...小生不知,请先生解惑。”
“呵哈哈~,缘由很简单,其实老夫也是珍笔爱笔之人,只是有些读书人呐,人心不古,以笔为财物,转手投让,换取银钱,亦或是前路!笔价值不大,若不以倾城之价,此等利欲熏心的穷书生,焉会珍惜此笔?”
老先生枯瘦的手指指向周围这一圈凑热闹的书生,嘲讽的笑容下,厉声呵斥,让一众羞愧不已,不敢与老先生对视,但却又不愿走,这让老先生越发嗤笑!
不过,呵斥完这些心思不纯的书生后,老先生又转眼看向勿华,却只见勿华的眼神依旧那番纯净,像是不与尘世相染的高山白雪,老先生赞叹的看着勿华,
“如何?你可有转手之意?”
“没有~”
“哈哈哈~,老夫信你!”
“嗯?”,“嗯?”
突兀而来的信任让勿华有些不解,同样让周围这些羞愧的书生不解,为何偏偏勿华这小子一说,老先生就直接信了?
“你可知老夫为何信你?”
老先生又兴趣盎然的问起了勿华,而勿华似有所解,
“老先生请说。”
“哈哈哈~,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今日之前你原本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吧!而且比之周遭这些小生还要穷苦!对与不对?”
“对~”
“那老夫再猜,你今日想要过此桥,是想入南城,讨几支文人世家扔在门口的笔吧。”
“先生猜的很对。”
“哈哈哈~,那试问,明明有这么一串钱,你为何不买,反而去讨要?”
“这~”
勿华回到这里,被老先生的话给问住了,但老先生却直接从桌子后站了起来,在一众书生的围视下,于这清水桥梁之上,俯视指着勿华脑袋大叫了起来!
“这是因为,这钱根本不是你的!所以你才不敢用!还有你这一身,也不是你的,全是别人送的,充满了草莽气息,所以你穿着才会拘谨!”
勿华一听,被老先生拆穿了,脸烫不已,同周遭书生一样不敢看老先生,但周遭的书生却又在唾弃勿华之举。
“但!”
“嗯?”
可陡然间,老先生却又话风一站,让勿华惊呃的抬头看向老先生,周遭书生同样惊诧。
“但‘朋友相赠、却之不恭,收之以礼、还之以情’,这点无可厚非,你没有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拿别人之财,却不用之,反倒前往静巷,苦寻良笔,这更让老夫敬佩于你!不过,你还是有错!你本身虽没有错,但你错就错在眼目混沌,不懂识人之明!交友不交损友,不是何友之财,你皆可受之,有些财,本身来之不正,你非但要避开,还要将此财还之公正,这才是君子所为,你可懂?”
“呵~,多谢先生告诫,小生懂了!”
“好~,哈哈哈~,懂了就好,懂了就好,孺子可教也~。但,你把这草莽之财踹给老夫,虽是爱笔之心所为,可还是不厚道啊~”
“啊?先生,是小生的错,小生这就受回~”
“哈哈哈~”,“哈哈哈~”
老先生的一句不厚道,让勿华与在这桥梁之上的所有书生都笑了,虽然被老先生呵斥了一顿,但老先生偶尔而来的幽默却总能让人冰释前嫌,这才是周遭书生一次次呵斥却又一次次围着老先生不走的原因。
眼看着老先生拿起那支红玉之笔,强行递给推辞的勿华,一众书生羡慕不已,可又羡慕不来。
只见,勿华拿着老先生送的笔,感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老先生却又转眼严肃起来,
“行了,小子,老夫可没有原谅你的意思,这笔送你,不是给你用的,而是看你喜欢,送给你保管的。接下来你还是要碰运气去南城里找笔的。”
“是,多谢先生。此笔小生必一生珍藏,不忘先生教诲!”
“好了,去吧,我还要跟这群臭小子讲经了!”
“嗯,再次感谢先生。临走前,先生可否告知小生名讳,小生一生谨记!”
“哈哈哈~,老夫花甲之年,能有个人记住也不容易,记住了,老夫叫莫文轻。”
“小生记住了,先生,告辞~”
“嗯,去吧~”
莫文轻朝着勿华挥了挥衣袖,勿华对他再次鞠了一躬,终究是进入了南城内。身后那长满柳条的清河之上,莫文轻会一直在那桥梁上,拿出一支又一支名唤玉浮雪的红玉之笔,开出一笔笔天价,训斥一批批书生,很久才会送出去一支。
而南城内,勿华走过一条条静谧长巷,正如城中之人所传,南城是静巷之地,不少文人世家会在有限的院地里种上寒竹或是梅树,有时,勿华所走的街上一人没有,唯有越过高墙,透出的寒竹之影在摇曳,南城里听得最多的是书生,稚子的读书声,大人谈经论道,不苟言笑,或有些时候,好友来临,才会传出对诗时的笑声。
勿华感觉着南城的静谧,倒是怡然自得,跟着师父在山上待那么多年,倒也耐得寂寞,只是苦劳的是,果真如莫先生所说,想要讨笔,得看运气。
这些都是书香世家,哪怕为了名声,也会对自家的笔十分看重,不会随意用桶装着扔在门外,只有一些真正具有文人风骨的文人,或许可能会为了让更多的书生有所出路,同莫先生一样专门拿笔送人,可太少了,这样的人真的太少了,勿华走遍小半个南城,都没有遇到哪怕一家会在门外留笔送人的世家。
勿华叹了口气,继续寻找,好几年不来这里,变化是真的让他有些无法接受,山上十年如一日,而山下却日新月异,南城不少街巷内看到的人家都变户了。
抱着怀中唯一的一支笔,勿华继续在南城转悠,到了深处,竟时而会听到小儿的笑声,老人唠叨声,以及夫妻之间的谈笑声,天渐渐阴了下来,颇有下雨之意,果然不一会儿,小雨绵绵而下,而这落雨,好似让孤独行走的勿华,终于想起了什么,勿华幡然看去,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才想来,原来自己一直都很孤独...
莫名的心伤,让勿华想起了自己没有家人、没有亲朋的伤痛,勿华顿时双眼朦胧,不知所措,唯有淋着小雨,继续走在这静巷之中,走着走着,全身湿透,不知走了多远,直到走到了一处挂着杨府牌匾的大宅外,烟雾朦胧,这杨府竟独占南城一方,杨府外河流环绕,府内寒竹探出。而在勿华看见杨府外并无笔时,也就失望的准备离去了...
可恰勿华即将走过杨府大门时,一曲悠然的琴音突兀自杨府内传到了大街上茫然的勿华耳中,这琴音在勿华听来,并不高明,也不复杂,但就是吸引住了他~。
不断的听着琴音,勿华越来越惊叹,甚至是,喜欢。
曲子不欢快、不激越、不悲伤、不心烦,听着,会莫名的觉得很是安慰、很是熟悉,那治愈的感觉就好似冬日里你使劲搓着手却忽然有人给你送来火盆;好似你很孤独,却突兀回到了家;好似你看到一个姑娘觉得很陌生,可转然又觉得她是你熟悉了十几年的妻子一般,这首曲子会莫名的让人沉醉,让人抛却,抛却那些陌生;抛却那些孤独;抛却那些心伤,直到你开心起来...
渐渐的,琴声停了,天还在下着细雨,只是勿华的心不悲了,之前的琴音还回绕在耳畔,勿华莫名想见见弹琴的女子,古来男子不碰琴,竟不知琴技可以如此出神入化!
但转眼一看,杨府高高在上的大门,岂是他可以进去的?想至此,勿华或许明白了,可能那位姑娘是在为他的心上人弹琴,只是恰巧被自己听见罢了,
“呵~,听人一曲已是占了便宜,竟还自作多情,真是贪得无厌呐...”
“麻雀怎能配上梧桐树上的凤凰呢?”
勿华摇摇头,情绪再次低落下去,淋着细雨准备离开此地,哪怕人家姑娘不在乎他,但他也不想被其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没有缘由,只是自己喜欢,就想自己的形象不会在姑娘的眼里出现狼狈。
勿华转身,走了两三步,开始踩着街巷中的水塘离去,
“噶——!”,“公子稍等~”
“嗯?”
可就是勿华离去之时,杨府大门专为他敞开了,一位女子打着雨伞,手拿一红漆木盒,走了出来,叫住了勿华,勿华诧异的转头一看,只见一位行为端庄,但妆容却如同花女一般妩媚的美丽女子正看着自己,勿华转身,
“何事?”
“公子是来寻笔的吧。很巧,我家小姐这有一支笔或许与公子有缘,只要公子愿意为我家小姐作一首诗,便可赠予公子~”
女子正是郑落,随着郑落姑娘一言说完,杨府内自有下人随之抬出一张琴桌,立于府门处,桌上放的不是琴,而是一张画,和磨好的墨。
勿华看着女子很想要一支笔,但是,自己却又根本做不出诗,只怪自己平时舒懒,
“小姐,可能小生还是与你的笔无缘了。小生虽是一介书生,但同时也是习武之人,论文底,只是个半吊子,不会作诗~”
“呵~,那公子为何寻笔?”
“小生无缘,答与不答,意义不大。小生还是告辞了~”
勿华躬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去,实在是他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不愿待在此处,自己文底更差,实在丢人。
而看着勿华转身离去,郑落看着好笑,觉着这勿华好生拘谨,索性直接打开了装笔的盒子。
而盒子一开,真正的玉浮雪出现了,刹那间,一股寒气自笔内散发开来,南城杨府周遭一里以内,细雨尽皆化成了白雪,而同样,这一里范围以内的所有人,瞬间慧根顿开,一生的记忆清晰无比,甚至思路畅通,平时困扰自己的所有难题也迎刃而解!
不少周围府邸之内的人均大惊失色,趁着这点时间快速思考几十年的难题,也有不少人跑出府外,想要知晓异像缘由所在,所为的南城静巷子内瞬间多了不少人,开始四处寻找!
就连杨府外,看着郑落怀中玉浮雪的下人们,眼中野心也明显的升起,只是被郑落一瞪,恐惧了下去。
而勿华自然也被影响到了,脑中的思路清晰无比,曾经抄过的诗,其意瞬间理通,自己也从未如此刻这样,觉得作诗是如此简单之事,勿华再次回头看向郑落,郑落对着他一笑,
“公子,就用这支笔作首好诗出来吧~”
“好~”
勿华兴奋的朝郑落走来,接过这支能让人聪慧的玉浮雪,直接走到琴桌旁,看着那画卷美人,挥手就诗,画卷上一首长诗宛如泼墨自成般的出现,其诗为,
“ 听琴(勿华)
风兮风兮云衣裳,清寒雨露赛雪霜。
春尽自得竹间来,欲作笔画入集坊。
可兴瞧得珍红玉,笔身如梅丝如雪。
使想若能以此墨,一纸便可女嫁郎。
但惜书生穷白衣,勿非君子勿非财。
思思念念不可及,唯度如初静巷来。
不奈时寻烂笔头,突闻琴音自户中。
顿步侧耳细细聆,余音绕的心如梁。
再雨如针落云裳,才知人家高篱墙。
此忧鸳鸯不合离,怎生梧桐雀配凰? ”
一诗作完配上美人画卷,被郑落差人快速送进了府中,而玉浮雪,在勿华如梦初醒的目光下,真就直接装进盒子送给他了,勿华还想说什么,可郑落却已快人一步,
“公子,既与我家小姐有缘,何不入府一叙?我家小姐自创琴道,却无知心人聆听,公子可愿听听小姐的琴?”
“嗯?你家小姐的琴一直无人听?”
“呵~,是无知心人听得懂。公子入府来吧”
“那叨扰了~”
盛情难却,勿华跟着郑落进入了这大气富贵的杨府内,首先便被郑落带着去换了一件衣裳,随后再被带去一座湖上小心亭处等了起来,亭中,摆着一张琴桌,桌上一张长琴...
而在勿华进入杨府的同一时间,那张放着美人画卷的琴桌则被搬到了一处雅致的房间内,杨紫座前。
杨紫依旧一身雪白,撑着下巴,瀑白长发披落在柔肩上,看着勿华的诗,有一些苦涩,
“此忧鸳鸯不合离,怎生梧桐雀配凰?”
轻轻念着这句诗,杨紫渐渐起了身,换了身花纹白色的下人衣物,开始去见勿华。
小心亭处,郑落早已离去,亭中只剩勿华一人在静静等候,心中很是忐忑,虽然很想见那位小姐,但却又怕见,很是矛盾,
“公子在矛盾什么?”
“嗯?”
可突然一阵清雅的声音问来,心中忐忑的勿华却顺其自然的平静下来了,说话的正是杨紫,在看见杨紫的那一刻,勿华好似看见了陪伴自己多年的雪,很是亲近,也很是熟悉,就像之前琴音让他产生的那股熟悉感一样。
此刻的杨紫是一身下人衣服,没有让勿华觉得高不可攀,反倒是杨紫,拿着毛巾,贴着勿华的后背,帮勿华揉搓着湿漉的长发,这一幕就好像相处多年的夫妻,再平常不过的画面了。
但正是这平常的一幕,让勿华再次回想起了之前的琴声,那琴声的感觉就是这样,好似你看到一个陌生的姑娘,可转眼却感觉他是你熟悉了十几年的妻子一般,很自然的抛却了陌生,也许,这就是所为的缘分吧,温馨,总会随之而来。
勿华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让杨紫轻轻的为自己弄干头发,随后,仿佛很是熟悉的画面出现,杨紫坐在身前,为自己弹起了时常想听得琴~
一下午时间过去,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小心亭内,勿华还痴迷在杨紫的琴音当中,这琴音仿佛真让他跨越了十几年的时光一般,让他不得不接受杨紫给他的熟悉感,越是熟悉,勿华越觉得这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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