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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中午的膳堂里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这是学生们正在领膳食。人很多,但井然有序,一些书生们还一边站队一边温书,没有大声喧哗的人。那掌勺为大家盛饭的正是梁山伯与叶平川,他们每天要等为全校同学的饭打完后才能自己去吃。但是有几次待为大家都安顿好后山伯却没有饭吃,都被其他人给吃光了。后来学长教他先把自己的那份留好,虽然到最后那饭菜冰冰凉,但总比饿着肚子强。这帮人大多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饭量着实不小。

  今天工作速度则是异常的快,没等他们吃完山伯就端着自己的那份中饭坐到了英台旁边。大家都是狼吞虎咽的,只见英台还在细细品尝。她往山伯的碗里瞄一眼,不禁微微皱眉,然后趁对方没注意时把自己碗中的肉片放进了他的碗里,然后快速的用咸菜埋了几下。坐在对面的淳于尔岚见此举后偷偷一笑,英台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别说出去。

  由于学生们家境各不相同,因此书院的火食也得分为甲乙丙丁四个层次。甲自然是最好的,乙则比甲少了个汤,丙呢就是白面馍馍和一点咸菜,还好,白面馍是管够的。丁嘛就是把白面馍换成黑面馍罢了。不过学院里的学生们有很少去吃丁膳,也很少有吃甲膳。更多的是用乙膳的。山伯每次吃的是丙膳,因为这个他还负担得起。

  蒋嘉暮一边吃着他的乙膳一边说:“我说山伯,每一顿都吃这少油多盐的咸菜你吃不腻啊?”

  山伯一听便呵呵笑道:“你别说这书院的咸菜腌制的还真好吃,咸菜配白馍乃世间美味也!”

  蒋嘉暮听他这么一说便伸出箸挟了一点对方碗中的咸菜放进嘴中嚼了几下,“真的耶,真的很好吃耶,你们尝尝,尝尝嘛。”他不客气的又伸出箸。

  英台笑道,尝了一口便趁机把碗中的牛肉片全倒给了山伯,再把他碗中的咸菜倒进自己碗中,山伯要拦,却让她打了箸,笑道:“如此美味怎能你一人独享!换着吃换着吃。”

  淳于尔岚皮笑肉不笑的嘀咕道:“我说这菜怎么没咸味呢,敢情这白花花的盐巴全跑到你碗里去了,这个给你,今天我要吃点重口味的。”说着他把一只大鸡腿塞进山伯的嘴中,自己却抢了他手中的白面馍咬了下去。

  “你们这是……”山伯拿下嘴里的鸡腿,正想说什么,却被蒋嘉暮打断了:“你们明抢啊这是,不过山伯,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一个人吃确实过份,你就受点委屈吃我们的吧。”

  山伯看着眼前的三位同窗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口咬下手中的那只鸡腿,满是温情。

  这时饭桌‘啪’的一声,众生抬头一看乃是杨晋鹏正站在英台他们的桌前,此人正恶狠狠的看着他们。说到他,学院新生们无人不晓,他倚仗着父亲是某个县的州都县令,平日里蛮横无理,嚣张跋扈,恶贯久盈。由于他家的少许势力,几个家境稍逊的同学待他视为自己的主子,成天在他后头摇尾乞怜,他便更是得意,也更是肆无忌惮,来书院这短短数日被他欺侮的学生有增无减。

  此时,他正敞开大褂,广袖被捋到肩膀上搭着,发髻上的帻巾也怪异的飘在他身后。他一脸凶气,嚷道:“淳于尔岚,你给我站起来,早上算你得了运气,现在你必须给我道歉。”

  他后头的小跟班凑上前去,坏坏一笑说:“鹏哥,只是让他嘴上道歉就完了?”杨生一听也觉得不过瘾不解气,于是他抬起左脚搭在长凳上。那小跟班会意道:“哦,还要从这爬过去。”

  杨晋鹏满意的点点头,再道:“淳于兄,怎么样?这已经是给你的特殊待遇了,快点过来,否则……”

  山伯忙上前去劝阻:“杨兄,这都是误会,大家同窗数日,有些分歧很正常,坐下谈谈可好?”

  “你个穷鬼一边去,今天在讲堂上风头出的还不够?本少爷在说话岂轮得上你插嘴!”杨生鄙视着他。

  英台没好气的说:“这条狗吃什么了到处咬人?咬了人还以为自己也会变成了人!”这话刚落,那杨晋鹏一把推向她,随即杨手向她挥去,却被山伯一把握住了他的肘腕。杨生被他这一握痛得叫了一下,山伯这才放开了他。

  那几个小跟班见到自己的主子吃了亏便一拥而上,杨晋鹏揉搓着自己的手腕,一看红了一片,更是火大,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梁山伯……”他叫道。

  “好啦,杨晋鹏,你今儿是不会放过我的对吧?”这时淳于尔岚上前一步,挡在山伯身前,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再把同样轻蔑式的目光投向了杨生。

  杨晋鹏又恢复了之前的坏笑,指了指自己的跨下,唱歌一般的语调说:“对,只要你从这里爬过去,爷爷我就放过你。”

  站在一旁的叶平川见势不妙,心急如焚。他又能怎样呢?依他的身份来说这是他万万不能管的。这一年来在书院也是被那些公子王孙们欺侮惯了,不过之后因为山长的情面,那些公子们也会忌惮一点,他也少了些麻烦。可是眼前这种情况却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他当然想上前去为山伯他们说几句,但是,他有了些许胆怯。他无意间看到离他不远处的马文才,只见这位马公子正在细嚼慢咽着自己的食物,根本无心理会这一事端。

  淳于尔岚扬一扬俊俏的下巴,双眼往下斜视了一眼杨晋鹏的跨下,哼了声道:“否则你打算怎样呢?”

  杨生讨厌看他那副不屑的表情,他咬牙切齿的回答:“否则你今天只能从粪坑里爬上来,因为我打算把你扔进去。”他得意的颠颠脚尖。

  “这里地界太小,咱们出去说,总之我不会做那种事,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尔岚这一种态度让其他人暗自叫好。那杨少爷却觉得颜面无存,耳根通红,勃然大怒,正想冲上去,哪知尔岚又道:“你敢跟我出去吗?”便先行出了堂门。

  杨晋鹏气急败坏的拔腿跟上,那几个同伙也紧追其后。山伯,英台以及蒋嘉暮也跟了出去。其他无关同学好不容易赶上这般趣事,于是都起了哄,一窝蜂似的快步拥向膳堂门外的空地。

  学生们把杨生淳于几人包围在圈内,大家都急着看将要发生什么。唯有梁祝与蒋生三人担心那尔岚会不会吃亏,他们明白那杨晋鹏不是善主儿,他怎么可能会独自一人对付尔岚呢?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只见杨晋鹏的三四个小跟班把尔岚围在中央,个个凶神恶煞模样,他们的主子站在圈外,哼哼几声,道:“淳于尔岚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他轻哼一声:“上。”其中一个小跟班狠狠的向尔岚抡去一捶。

  众人高呼一声,有些人已经用手遮住了双眼,等他们再看向他们时又发出一声惊呼。因为那人甩出去的那一捶却奇迹般地打在了自己人的脸上,淳于尔岚闪身一躲对方扑了个空,反手却将对方的那一拳给挡了回去。站隐了的尔岚眉间往上微挑,嘴角向上微翘,两只眸子朝对方眨了眨。对方四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后摆出要反击的架势。尔岚左手撩起裙裾,右手掌心向上慢慢向前伸去,示意他们一起上。

  四人倒是有点默契,一齐上阵准备把眼前这个傲慢的家伙一招拿下,哪知对方早已看出他们的意图便麻利而又轻盈的从他们中间一跃而起,竟然落地在他们的身后。淳于尔岚落地转身的一瞬间两手掌心向外用力一推,那四个书生‘啊’地惊叫一声后像叠罗汉似的扑倒在地。尔岚上前两步,抬起右脚不轻不重的踩在四人身上,他向杨晋鹏那边看去,又狠狠的睬了踩脚下的四人。

  众人惊呼,拍手叫好。蒋嘉暮张大嘴巴,直直的呆望着面前的室友。英台与山伯相视一下,两人会意似的笑起来。杨晋鹏这下真可是孤立无援了,他开始害怕开始发抖。但是他又拼命的掩饰着内心的胆怯,咽了咽唾沫,站直了双腿,但不敢再直视那个看似十分威风的淳于尔岚。他在紧张中不时的听到手下的呻吟与众多同学的欢呼,他这才知道已经彻底惨败。他想快点离开这里,可是又怕再次丢了面子,就这样他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时那位夫子汪永贤像根救命稻草一样出现在杨晋鹏他们面前,汪夫子看到如此场面大为震惊,放大嗓门呵斥道:“这是在做什么?聚众斗殴?你们简直是目无师长目无法纪院规,成何体统!你,给我下来。”他指着淳于尔岚命令道。

  尔岚这才从那四人身上下来,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瞟了一眼杨晋鹏,见他一脸的怂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便朝他微微一笑,杨晋鹏慌忙转移了视线装作没看见。怂包一个!尔岚觉得好没意思,转身来到山伯他们中间。

  汪永贤不满意的瞪了一眼淳于尔岚后清了清嗓子,说:“滋事者去清扫三天大院,听到了没?”

  “夫子,今天先闹事可是杨晋鹏,他也得一起罚。”英台怕把此人漏掉,便提醒道。那杨生不服气的偷偷向她扬起拳头,英台面不改色的向他扬扬下巴。

  “我只看到他脚踩同窗的事实,杨生当时确实没有动手过。”汪永贤傲慢的向英台一瞥,再不去理会她。英台气不过,正想向前与他理论,不料被尔岚拉住,朝她轻轻摇摇头,英台会意后不再作声。

  一番骚动之后,众生们纷纷散去,山伯几人这才看到汪永贤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便衣的少年。汪永贤想起了什么,忙叫住山伯,说:“这是刚入学的新生,你安排一下他的住宿,要认真点。”说完他便向那新生打了个招呼后离去。

  山伯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此少年,只见他天庭饱满,浓眉杏眼,鼻梁高耸,嘴角微翘。一身清衣素裹,腰间一条打有精致结扣的墨绿色丝绦上挂着一块透亮的玉佩,右肩背着一把长弓,左肩着一个大包裹,一脸阳刚正气。

  “在下梁山伯,欢迎仁兄来到书院。”山伯先行了礼,友好的自我介绍。

  那人放下身上的东西,拱手回礼道:“不用这般礼数,今后都是同窗,我叫孙立诚,请学长多多关照。”

  山伯一听此话便忙说道:“不不不,我也是新生,你我同届。”看对方有点尴尬,他便呵呵一笑,顺手拎起他的那个大包裹。孙立诚想拦,但还是让他抢了先。

  他把这位叫孙立诚的新生领到一间厢房里,把包裹放在地上,然后忙着把两面窗户都打了开,道:“这间住的是位学长,不过昨天回家探亲了,你就住在这里吧,光线还是不错的。”

  孙立诚四处打量,他把背上的弓放在书案上,再把外面一件长衫脱下扔在一旁。用食指轻轻擦了一把案面,还算是干净。“我今早才进来打扫的。”山伯道。

  “梁兄是这里的……管事?”孙立诚不解的问。

  山伯不禁大笑,说:“这是书院不是家院,没有管事这一说。我只是在学院里打打杂役补贴吃住用度而已。”

  孙立诚‘哦’一声,山伯看一切都办妥了便要告辞,但被对方叫住。“梁兄,请问这里有个新生叫马文才的吗?”他问。

  “有呀,你是问文才兄啊,他是在这里的,不过今儿大半天我都没有见过他……”

  这时只听从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哪个厮在问我?”门外传进来马文才的话语,他还是那一脸孤傲,手持一把纨扇,大步进门来。

  孙立诚没好气的瞥他一眼,文才倒是不客气,径直坐下,拿起案上的那把弓左看右看,然后放下,轻狂的翘起二郎腿。

  “切,马公子在这里日子过的蛮不错,看,都胖了!”孙立诚依然面无表情。山伯在一旁不知发生什么事,正想说话,却听文才道:“所以要你前来作伴。”

  “我呸,你老子逼你来读书,你还把我拉下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姓马的?这辈子你阴魂不散,害我苦巴巴的跋山涉水来找你,我……”

  马文才扑哧笑了出来,手中纨扇缓缓的摇曳着,道:“你什么?不愿来就别来,来了又能奈我如何?”他一眼看向山伯便收回了笑容。

  山伯确定他们是认识的,所以不想打扰老友重逢,便告辞离去。孙立诚目送着走远的山伯,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人真是不错嘛。”

  “吃没吃饭?咱这里的火食不错,就是淡了点,我请你吃甲膳怎样?”马文才咧咧嘴,拍拍好友的肩膀。

  “什……么甲膳?”好友一脸疑惑。

  “我们这里分甲乙丙丁,看你这么油光水嫩的,今天就吃丁膳吧,我请客,包你吃个够,还能被撑死,走。”说着马文才就拽着孙立诚往外走。

  这新来的孙立诚也是个官宦子弟,父亲任职长史,从五品上阶。既与马太守在朝是同僚,也与其私下是世交。因这一层关系他与马文才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两人可谓是竹马之交。马文才生性孤傲,不善言辞,儿时在家中的那些亲戚姊妹们都不太待见他。只有这个与他非亲非故的邻家孩子知他懂他,与他甚好。于是两孩童吃住一起,同来同往。

  立诚的性情与文才截然不同,他交友广泛,喜好游历,虽称不上豪情四射的侠士,也算是个飞杨洒脱的游子。他背着父亲从家中跑了出去,一整年都在全国各处游走。这一路上结下了不少达官贵人,也有很多江湖侠士。他喜上了骑射,常去山林狞猎。因此他和其他的那些名门公子们有区别,与马文才也有区别。他抛去了门第观念,与各个阶层的人打成一片,那些朋友们都会拥护他,于是他在外面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他的这一行为当然遭到了家族的压制,孙明孙长史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非常担心,担心儿子再这样下去会被家族彻底抛弃,终为弃子。他绝对不能看着儿子就这样沉沦下去,所以他找到了老友马华池商量对策。两位父亲商量把他们送进书院,让他们静下心好生念书,这样既能让他们多多学习,也能让孙立诚与世隔绝,和那些狐朋狗友们完全失联。

  对于书院,立诚是完全抵抗的,自从前些天父亲派人把他从外地给押回来后,他就被父禁足于家中。闷了近一个月才放他。父亲只准他来书院,若是不愿就继续待在家中。他别无他法,经过一天一夜的思想斗争后他背起最喜爱的长弓踏上了求学之路。这一路上倒是没闲着,交上了两位侠客,这也算是有收获的啦。于是行程耽误了好几天,在家丁们的一再摧促下他才依依不舍的与侠客告别。

  孙公子来这书院也是纯属无奈,说是被绑来的也不为过。他那洒脱的性情现在让他吃了些苦头,对他来说念书就是吐不掉咽不下的苦头,包在嘴中的那个难受劲儿让他浑身不自在。不过,当他置身于这尼山之中时,却心旷神怡,这里简直就是另外一片新天地!哈哈,老爷子,有意思,有意思!他暗自狂喜。他想父亲并不知道这里的环境,所以才非要把他给扔了进来。

  “察举会试考功名?我为什么要考那个东西呢?”晚上,他在自己房中抱着枕头坐在床榻上,发髻松松散散的垂上,目光呆滞,歪歪扭扭的晃动着散乱的衣袖。

  他的发小此时正把玩着他的弓,时不时的瞅着他一眼,嗔怪:“来书院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能在外人面前昂首挺胸,在家人面前做根栋梁。”他又放下手中的弓踱起步子,见对方没应他后,又补充道:“既来之则安之,还好,这里有我陪你,你也不算寂寞,快点睡吧,明个还要早起。”

  一听‘早起’二字孙立诚彻底绝望了,他‘啊啊’两声后把枕头重重的丢了出去,文才躲闪及时才躲过一劫。这时,文才两耳微动,停下动作向外问道:“谁在那里?”紧接着他一个箭步冲出房门,黑漆漆的夜幕中忽见一道黑影从他眼前闪过。他快速追去,但那黑东西却不见踪影。

  “怎么了?”孙立诚也跟了出来。

  “刚才有人在窗外好久。”马文才警惕的扫视着院落。

  孙立诚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道:“有人会闲到偷窥我们这两大男人?不管了不管了,如果是真的话就让那人看去,反正咱不吃亏。”他一边说一边回到厢房里,拿了杯子喝了点水,回头再瞄向好友,对方还在耿耿于怀。

  “分明是有人,我看的真真切切,到底是谁呢?”马文才自言自语着坐下来,莫明的感到一股寒意向自己袭来。

  立诚‘哼’了一声便上了床榻,说道:“我要睡了,都累好几天了,你走时记得把灯灭了,再把门关好。”说完他便倒下呼呼大睡起来。

  是的,他是不怕的,这一年他一直在外面游历,他什么事情没见到过?就算现在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慌。文才见他真的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便没再说什么,他吹灭了灯烛悄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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