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七爷从自己的梦里醒来已是满屋光亮,昨晚的那场打斗使他现在全身酸痛。他吃力的坐起来,刚好英台从外面进来,手中提着水壶。她叫了声‘七哥’他也无力回应。脑海里全是那化蝶泉边美丽女子的倩影,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女子,身手了得,行踪诡秘。他并未看清她的容貌,只是借那微弱月光隐隐约约见到了她的轮廓,这是他自觉十分遗憾的事。
不过,他转念又想:在这深山峻岭荒郊野外之中怎么会凭空出现一年轻女子?而且见她的身手定是不凡的,在这群山之中除了这座书院外就是一所寺院,她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想到了山下的小镇,也许她是镇中居民!但为何要在深更半夜跑到山上来?大老远的只是为了沐浴?他越来越迷惑不解了,若只是为了沐浴的她又何必与自己纠缠不休,只是因为他是个男子,怕被他看了自己的身子占了便宜?那她为何又只裹一条浴巾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更奇怪的是她又为什么突然问他是不是这里的学生?那种情况下,她竟然不关心眼前这男人有没有偷看自己沐浴,反倒问了一个跟这次事件毫无关系的问题,真是让人百思不解。
“七哥,七哥你怎么了?我在跟你说话呢。”耳旁传来英台的话语,英泽回过神来,“你真是奇怪,昨晚那么晚才回来,现在一句话也不讲,你干嘛去了?”九妹为他打好洗脸水,把干净的衣物往他怀中送去,问。
他没有马上回答,顺手把衣物扔在榻上,起身来到水盆前脑袋浸进水里,他要清清自己的思绪,再用巾栉擦干了脸上的水。“我只是出去走了走,你从早到晚都和那个梁什么的粘在一起,哪有心思陪你哥我啊。”
英台听出他这话里带着少许酸溜溜的味儿,便笑了起来,上前拍拍哥哥的背,嗔道:“哪有嘛,你才是我亲哥,我跟你最亲啦。”
“别,现如今你亲哥姓梁,你可别跟我这样亲。”他不愉快的嘀咕着:“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不去帮他干活啊?在这里跟我瞎磨蹭时间,到时你的那位好哥哥又找不到你了。”
英台嘿嘿的赔笑,拉住七哥的胳膊左右摇晃着,撒娇的说道:“七哥,你干嘛对小九这般冷嘲热讽嘛,那全上虞有谁不知我与七哥关系最亲的呢,你又何必在这儿吃我与山伯的干醋呢?就算旁人再好也不及七哥的万分之一啊。”
本来他就是成心逗她,现在听她这样一说,再瞧她一副小猫似的可怜模样倒觉得甚是好笑,他便露出笑脸,伸手揪住了她那精致的小鼻子,正要说话。从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两人扭头一看,是马文才。
这是马文才第一次前来祝英泽的住所拜访,他是想早点来与祝家公子一见的,但这两天三妹的突然出现打乱他的日常生活。他与她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很亲近,在家中也是很少见面。可现在却要与她独处,这让他很是不适应。再加上大哥的事让他也是很头疼,他也不知为何现在与大哥见面就会显得格外尴尬,他心里明白他与他之间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而且这鸿沟是无法越过的。
他原打算借着三妹这次机会能与大哥缓和一下关系,可三妹与大哥视他为外人一样,特别是这个马铃儿每回上山去见大哥都不会与他同去,而且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独自去了。他知道她在心里从没有把他当成亲人,这也怪他自己平日里不与她亲近,总是觉得她是别人的孩子,与自己也不没有什么兄妹之情。
这天一早,他把她叫了起来,说要带她去拜访同学家的亲戚,她不想与他去,但听他说是去拜访祝英台,她想起那个长得十分清秀的俊俏公子,便有了兴趣也就跟着去了。
这屋内兄妹俩呆呆的看着那屋外兄妹俩,那屋外兄妹俩则是一脸的笑意,马文才向屋内走进,笑道:“英台兄,这位可是尊家令兄?”
英台没料到他会来这里,她是不大待见他的,不过人家既然主动上门拜访她也不好再给他脸子看,再向马铃儿看一眼,那小姑娘倒是亲近可人儿。“这位是家兄。”她也露出少许笑意,引荐道:“七哥,这位是太守府上的马文才马公子。”
马文才看向祝英泽,拱手施了个礼,英泽看他这样也显得自己有些失礼便轻轻拱手还礼,再抬头偷偷打量对方,这才觉得眼前的这马家公子果然气质不凡,眉眼之间透着些许英气,倒不像九妹所说的那样有杀气。马文才也是在打量着他,心道:这祝家公子们个个俊雅出众,这七公子更是七尺男儿,一身富贵之气。
他们俩正在相互打量之时,门外的铃儿却不知何时来到他们中间,哈哈笑道:“咦!原来是你呀!”
英泽与文才回过神来才发现铃儿,只见铃儿站在祝英泽面前左右看着他,文才觉得妹妹太无礼,便轻声呵斥道:“铃儿,不得无礼。”英泽也一脸尴尬,但仔细一看这姑娘确实在哪里见过。
“是我呀,公子你还送过我一匹马呢。”铃儿道。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姑娘您也在这里呀。”英泽想起这是那日偷了自己坐骑的那个女贼。于是这四人便坐了下来,马铃儿把当天的事向哥哥描述了一遍后,马文才再次起身向英泽和英台拱手行谢礼,道:“两位前后照顾舍妹两次,文才代表家父向二位表示感激。”
“哪里哪里,马兄言重言重。”英泽双手扶向对方,道:“舍弟这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在院多日承蒙马兄多加照应。”
“岂敢岂敢,英台兄天资聪慧,才学过人,而且本身适应能力也是非常之强,我倒是没有帮得上忙。只是基于你我两家的关系,原本打算与他同寝好相互有个帮村,哪知天不随人愿,倒是委屈了英台。”马文才坐下后说出这番话来。
“文才兄此话何为?”英台拉下了脸,问道。
祝英泽当然明白对方说的意思,便抬眼瞄了瞄自己的妹子,见她脸色不对,便知道她这是生气了,立即说道:“出来求学哪有不受委屈的呢!想必马兄也是这样认为的吧?”说完把桌上刚煮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对方,道:“马兄请尝尝,这是家里茶园里的轩霞云,你还真有口福呢。”
文才见英台又恢复了平时对他的态度,不由的紧张起来,拿起茶盏凑近嘴边慢慢揭开盏盖轻轻的把漂在茶水上的少许叶片吹了开,再啜了一小口,品味道:“清晰爽口,这好像与外头出售的不大一样。”
英泽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道:“这是自然的,我们自己家的茶叶刚刚出锅的,很新鲜的。若马兄吃着好,一会儿带上点吧,这次来这里我只带了点茶叶,旁的还真没准备。”
“哪还有拿的道理,以后我来找英台兄讨不就行了!”马公子笑逐颜开的再次看向英台。
“今天有马术课,我昨天答应山伯帮他喂马的,我先去了。”英台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便起身向外走去。
“祝公子,我也去,等等我。”马铃儿向英泽告了别,匆匆追向去了。
现下里只有两个大男人面对面的坐着,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听文才轻咳两声,又捧起那茶盏一饮而尽,看看外面的天色离授课还有一段时间,又不好现在就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干坐着。
那祝英泽也是一脸拘谨,道:“令尊与令堂可好?”他想来想去只找到这一句,便又在对方的茶盏里添了茶水。
“父亲平日里也是很忙碌的,在家中也很少与他碰面,不过我也是很少待在家里。我这个人也是不大安分的。”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这样说自己也不大合适,便改口道:“家中兄弟姐妹少,不免寂寞,就出去和三五好友吟诗赏画。不过倒是很少去吃酒的,家中规矩多,弄得我也是无法放肆。”
英泽听这话有点太过做作,心道:我又没说你什么,跟我说这些做甚?笑道:“说的也是,不过家中兄弟多也是不大好的,像我也是不大爱回家,家中人口多,闹哄哄的,想清静也没地儿清静。唉,这人呐,就是不懂知足。”
“祝兄家中姊妹众多,也是热闹,我还是很羡慕呢。”文才说着便停顿片刻,再道:“听说祝兄家有八个兄弟,只有一个妹妹?想必对令妹也是众星捧月一般的疼爱。”
“何止众星捧月的地步,那简直是……”英泽正要脱口而出‘一家独霸’这四字来,可四个字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再道:“自然对她疼爱几分的。”
文才呵呵一笑,道:“家父起先告诉我要与祝家结姻,说祝家九姑娘品貌出众,我也是很好奇的,可惜暂时不能与她一见。”
你岂能想到你与她现在天天见呢!英泽暗自好笑。
当祝英泽与马文才谈得正欢时,马铃儿跟着祝英台正往书院马厩的方向走去。这马铃儿自从那日与英台他们相识后便对他们产生了一定的好感,最近她正忙着与自己的大哥相见攀谈,倒是一时没有时间去接触这些书生。今天倒是个很好的机会,她便乖乖的跟她的二哥来了。她突然觉得这个叫祝英台的小书生不但相貌脱俗,而且言谈举止多多少少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于是她就大着胆子独自一人跟着这位公子身后。
两人边走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让英台又是奇怪又是尴尬又是少许心虚。奇怪的是:这个小丫头为何要跟着自己,按理说马文才的妹妹当是跟他相像的,但从此女身上没有半点他的影子。尴尬的是:她俩并不熟悉,自打她知道她是马家姑娘后就有意与她保持距离。她不想与太守府的人有任何关系和接触,以免节外生枝。那内心里的一些担扰也是必要的,大家同为女性,女人最了解女人,她怕与这马铃儿在一起久了对方对她会有所察觉。
“祝公子,听说你的兄弟姐妹特别多是不是?”马铃儿倒是没有拘束,活蹦乱跳的一会走在英台前面一会又回到她的身边,喜笑颜开的问。
辰时刚落,林中晨光无限,鸟儿欢鸣。英台看着眼前的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穿着一身蓝衣裙,像是一片鲜艳花瓣飘洒在绿林间格外好看,便笑说:“是呀,我上面有……七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同天胞妹。”
铃儿蹦到她面前眼睛睁得好大,问:“你们是龙凤胎啊!”
英台‘嗯’了一声,莫明的想起她那早已夭折的八哥,八哥那年出事时她还很小,不懂得悲伤,只是哭而已。要是他现在还活着,那会是什么样呢?会不会长得与她一个样?她现在对书院的师生们自称是祝家八公子,有时她会觉得冒充八哥实在是太对不住天上的哥哥了,心中也有些内疚的。
“那你们是不是一模一样啊?我听说同时从同一娘胎中出生的姊妹都是相同样貌的,看你这模样,令妹也是不错的呀。”铃儿又一次对她上下打量一番,接着说:“唉呀呀,若果真如此,你妹妹可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啦!”
英台被她看的有些发囧,轻轻用广袖掩饰,不自然的咳嗽两声。还好,前面就是马厩了,她加快步伐来到马厩,见山伯平川已经开始干活了,马棚里淳于尔岚与蒋嘉慕正在为马儿洗澡。
“真是对不住大家了,我来晚了。”英台一脸歉意的上前接过山伯手中已经被水浸湿的马鞍。
“没什么,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大清早的让你们来帮忙。”山伯灿烂一笑,再次弯腰去刷洗水盆里的鞍子。
马棚里的嘉慕向外看了一眼,忽然间目光扫到铃儿身上,问:“喂,英台,这位姑娘是哪个?”听他这么一问,所有人都看向铃儿。
“原来是从树上掉下来的‘苹果’啊!”尔岚看了一眼,咧嘴微笑一下,继续干活。他倒是感到自己的半边胳膊还是在作痛,没有再看她的心情了。
叶平川在一旁见到铃儿时心里一惊,这不是马文才的妹妹吗?他第一次见她时就在自己的厢房里,那时就对她有了些好感。这会子见她与祝英台一同前来,心感诧异,但他却闭口不问,只是冲他们友好的笑着。
“这位是铃儿姑娘,是马文才的家妹。”英台笑道介绍。
“呵,马文才还有个妹妹?”嘉慕放下手中的活从马棚走了出来,走进铃儿,道:“果然像是大家名媛,妹妹,幸会,在下是你家兄的同窗,姓蒋,名嘉慕。”他说着便双手重叠弯腰行礼。
铃儿笑着也向对方回了个礼,道:“蒋公子,幸会。”
“唉呀,叫公子多见外嘛,叫嘉慕吧,比较亲切一些嘛。”嘉慕哈哈笑道,围着铃儿转了一圈,本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从马棚里飞出一把刷子重重打在他身上。
他转身一看,棚中的尔岚正双手插腰的盯着他,只听对方说:“你回来干活,怎么什么人你都会搭上讪呢!”
马铃儿闻声寻去这才看到那棚中的男子正是那日在树下被自己砸到的那个书生,她便故作悠闲的晃到棚下,“咳咳,嗯,这不是蠢驴公子吗?”她故意把‘淳于’叫成‘蠢驴’,一旁的嘉慕乐了,追了过去看热闹。
尔岚也没看她一眼,只顾手里的活,他用刷子快速在马身上来回洗刷,完全无视对方的存在。铃儿面有难色,道:“看来你肩膀没什么大碍,那天我还以为你要残废了呢。”
“我只当被树上的烂苹果砸了一下,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这颗烂苹果体积有点大,重量也不轻。”尔岚冷嘲热讽的回了一句。
“你们在说什么呀?你们认识啊?”嘉慕疑惑问道。
一旁的英台笑道:“尔岚比我们还早些结识铃儿姑娘呢,铃儿姑娘,你别理他,想必他那肩膀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叶平川望着他们,嘴上嘿嘿的直笑,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近铃儿恭恭敬敬的向她施礼,道:“马小姐,近日住得可都习惯?”
马铃儿正面对马棚里的淳于尔岚较着劲儿,突然听到旁边他的声音,便扭头看了一眼,和颜悦色的答道:“劳烦公子挂心,这里很是不错。只是多日来占用了公子的床铺,心里多有歉意。”她说着欠身一礼。
“小姐言重了,这本是在下份类之事,请小姐安心住下便是。”叶平川再回一礼后继续做手里的活计。
“想不到你也会说点像样子的人话嘛,是不是这几日在书院被我们熏陶的?我记得以前你可不是这般知晓礼数的人呐!”尔岚放下刷子,走出棚来,拍了拍双手,手中的水四溅开来溅在了铃儿脸上。
马铃儿向后一躲,忙得双手去擦脸上的水珠,气愤道:“砸了你一下倒与你好像结了什么生死仇恨了,堂堂男儿却是这般小肚鸡肠,我看你读再多的书也是无用。”
淳于尔岚悠悠的经过她身旁,眼角瞟了她一眼,嘴角挂了浅浅笑意,再悠然自得的甩了一句:“原形毕露啦!”
马铃儿气得顿时脸色大变,正准备追上前去与他理论,不料一旁的山伯开口道:“你就少说一句呗,铃儿姑娘是书院的客人,我们要以理相待嘛。铃儿姑娘,他就是这德行,你别理他就好。”他用自己的招牌似的微笑安慰着眼前这个姑娘。
“我的活干完了先行一步,山伯,今天我去帮你醒钟,一会儿你们直接去膳堂行了。”尔岚说着走到马棚旁边的板车前拿起外罩,款款向书院走去。
蒋嘉慕整理着身上的衣衫,目送着好友的离去,嘀咕道:“每次都是他第一个跑,偷懒偷到这种地步也是够狡猾啦!”他把脚边的一堆马鞍吃力的抱到了那干净的板车上,喘了一口气,道:“总算是干完了,山伯,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英台也把手上的一盆洗马鞍的水倒掉,把地上的刷子都拾了起来放在了原来的位置,双手掐腰,问:“今天为何要洗这么多的鞍子?”
“哦,夫子说今天要让我们来一场比赛。”叶平川答道。
“有比赛!比什么?”英台大喜,忙问。
“是啊是啊,是什么比赛呀?好不好玩呀?”马铃儿更是激动,上前问。
山伯把东西都收拾好后,把臂膀上的长袖放了下来,再把头上的儒巾捋了一捋,笑道:“听说是击鞠比赛,所以今天这些马儿都可以出去活动活动胫骨啦。”
英台一听不由一震,心中的兴奋大过胆怯。对于击鞠这项体育游戏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家中的那几个哥哥有一段时间就是沉迷于这个游戏。他们组成一队去和另外几个家族公子们对决,她有几回也去观了战,她只知道此类游戏十分危险,也是十分好玩的。只不过,她这次不知会不会被入选,若是被选上她不知能不能应付。
于是,英台一路上忐忑不安,又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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