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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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五一,燕啾早上又起晚了,拎着个小面包的包装袋飞奔跑进校门。
正好轮到宋景堂执勤。
他看着那个飞奔过来的身影,指了下另一个执勤的同学,“你鞋带散了。”
“啊?哦。”那人低头去系。
燕啾气还没喘匀,小心翼翼地从已经开始缓慢关合的门里经过。
她小声对宋景堂道,“谢谢啊。”
那男生站起来,望了望那个背影,暧昧地问他,“就这样放她进去了啊?”
宋景堂把迟到登记册放回教务处,清浅地笑了一下。
“就当给我个面子。”
燕啾课间时制定了五月的计划。
月中又有一次市统考,可以借此再次评估她的省排名。
在此之前,需要把文综全部过一遍,数学在保证专题复习的情况下,每天还得完整地做一套高考卷子。
她思忖了一会儿,开始把大计划拆分成小计划,落实到每一天去。
课代表来收作业,她反手从书包里摸出来,扫了一眼封面,没问题,就递过去了。
下午做眼保健操,她专心地按太阳穴轮刮眼眶,完全放空着,思绪不知道飘在哪里,可能正在畅想奥特曼有多高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猛地睁开双眼,不顾把讲台上的青姐吓了一跳,伸手去摸书包。
……完了。
燕啾深吸一口气,翻出张几乎没错的语文卷子,快步去了高二年级办公室。
郝萍正边批改作业边跟老朱聊天,红笔飞速画着勾。
“你知道市级共建精品班的事儿吧?”
老朱拧开保温杯,“昨天开班主任会说的?我感觉挺苦的,我们班应该没有人愿意去吧。”
“有门槛呢,市五十名以内才能报。我看你们班蒋惊寒啊,杨升啊,都还可以送去进修一下。”
“蒋惊寒算了吧。”老朱摇摇头,“他保送s大估计稳了。竞赛成绩这么好,没必要去受这个罪。我当然希望我的学生都能开心一点。”
郝萍叹了口气,“你说这话,我想到老吴……”
燕啾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两位老师竟然都同时截住话头。
“哟,这不是我们文科年一吗。”
“燕啾,什么事儿啊?”
燕啾:“郝老师,我想问两道题。”
“来吧。”郝萍看了会儿她卷子,奇道:“你全对啊,只有简答题和作文扣了点分。”
“嗯,但是我文言文那几个选择题不太确定,就想再问问。”
郝萍认真跟她分析选项,她一边听,一边看旁边堆起来的作业本。
刚改到叶玺雨那组,就是第一组。燕啾是第四组,应该还没轮到她。
“谢谢郝老师。”燕啾接过卷子,“我早上交作业的时候,好像交错本子了,我能拿回去换一下吗?”
郝萍奇怪,“没交错吧?我早上看到是写着语文啊。刚好教务处要办优秀作业展示,我就把你的交过去了。”
燕啾:“……!”
她道了声谢,心情复杂地走回教室。
对不起,狗蛋儿同学,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傍晚时分,高中生结束一天的学习,三三两两穿过学校大门。
“我今天是个罪人。”燕啾还是很愧疚。
蒋惊寒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倒过来面对她,背着走,“嗯?”
“我把别人写的信夹在语文作业里交了。”
“情书啊?”蒋惊寒笑了一声,还挺幸灾乐祸的,“谁这么倒霉。”
燕啾没心情跟他打趣,“而且如果是交给班主任就算了,还是直接递到邓主任那儿了。”
“估计狗蛋儿同学周一还得写个检讨。”
“还叫狗蛋,这名儿也太土了吧。”
“哦,不是,这是我给他取的。他信封外面画了个狗头,很丑,然后画了个圈圈。”
蒋惊寒突然停下来,燕啾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身上,“?”
蒋惊寒神情很微妙,狐疑地瞧了她一眼,“……是不是粉色的?”
燕啾张了张嘴,“啊。还有hellokitty。”
蒋惊寒目光寒凉,盯了她半晌,幽幽道:“那是我画的。”
燕啾:“……”
?
夜色幽深,路灯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学校里空无一人,保安时不时晃着手电筒从走廊边经过。
蒋狗蛋拉着她校服袖子,避开一个保安,小心翼翼地到了教务处门口。
燕啾第一次干坏事,觉得还挺新奇的。
“这个点锁门了吧?”
蒋惊寒抬手摸了摸窗户,站在原地思忖,回头看她一脸兴味盎然。
“……”
燕啾靠在栏杆上,跟看戏似的。
“你到底写了什么啊,这么紧张。”
“不会全是我的坏话吧?”
蒋惊寒都没理她,专心拨弄窗台上的别锁,手指修长灵巧,拨弄了几下,本就堪堪卡住的窗锁松了一些。
“要不就不拿出来了吧?”
“反正是你,邓主任早习惯了,你写检讨也写得得心应手的。”
“只不过就是内容可能被张贴在告示栏,刚好让大家看看你有多小气。”
蒋惊寒这会儿已经推开了窗户,双手撑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确定?”
燕啾:“……”
他怎么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缩了缩脖子,看蒋惊寒利落地一撑,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夜晚安静,风吹树稍,楼道的声控灯时明时灭。
她抱着蒋惊寒的书包,无聊地帮他观察周围情况。
手机屏幕一闪,她不经意瞥见他的壁纸——
璀璨的星幕下,山间夜风猎猎作响。鼓起的衣摆,扬起的长发,少女微侧的脸。
“看什么呢。”
抬眸,蒋惊寒已经找到了她的作业本,抽走了夹在其中的两封信,单手撑着窗台,干净利落地翻出来,稳稳落地。
此刻两指捏着粉色的信封,在她面前晃了晃。
燕啾此刻很平静,福至心灵,直接问出口。
“蒋惊寒,这是不是你写的情书啊。”
“……”
蒋惊寒顿了一会儿,眼眸深邃漆黑,还没开口,走廊尽头出现晃动的白色灯光。
“你们干嘛呢!”
保安举着光芒强烈的白色手电筒,大喝着跑来,光圈在走廊两侧摇摆晃动。
燕啾还没反应过来,蒋惊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迈开长腿往前跑——
马尾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宽大的蓝白色校服被风吹鼓起。
漫长的走廊里,声控灯一盏一盏亮起,像舞台聚光灯一束一束打下来,照亮前路,照亮少年奔跑的侧影,照清手掌与手腕连接处的热度。
嘈杂声灌进耳朵,燕啾模糊地听见他说了一句——
“是。”
……是风声吗?
还是真的应答?
怦怦。怦怦。怦怦。
是脚步声还是心跳声,间杂在急促的呼吸中,难以分辨。
呼吸加速,脚步急促,他们路过无数个熟悉的地方。
曾并肩走过的楼梯转角,值日时打扫过的公共区域,传小纸条被罚站的教室门口,一同追逐过落日的广阔操场。
他们好似牵着手,又似并肩,不曾停歇地,向前奔去。
少年的手心略微出了一层薄汗,漆黑的眼眸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几乎要把她烫伤。
学校,街巷,谢了的樱花树,暖橙色的路灯,无一不在见证,这个十七八岁出格的夜晚。
城市看不到那么多星星,只有茂盛树荫下透出来的灯光,星星点点。
还没有正式进入夏天,但已经偶有蝉鸣。
燕啾一笔一画地在日记上落笔。
二零一八年,五月七日。
月色朦胧,同他夜奔。
市统考前一天晚上,郝萍喊燕啾到办公室。
“今天叫你来呢,是想跟你谈市级共建精品班的事情。坐吧。”
“是这样的,我个人认为与其叫它精品班,不如叫集中训练营。它的形式很像他们走竞赛这条路的,考前集中培训,配备最好的师资和人力财力,全力以赴,冲清北。”
“你跟蒋惊寒关系好,应该也清楚,这种班级的压力都会比较大。并且有门槛,平均每次稳定在全市排名前五十的同学才能报名参加。”
“精品班为期一年,且地址最后定在附中,文科班主任是教历史的吴兴运老师。”
“就是说,如果你去的话,学籍还是在一中,但是整个高三就会在附中全封闭式上课,但是效果也是毋庸置疑的。”
背后突然响起书掉落在地的声音,谈话的师生两人望去,叶玺雨站在门口,心神不宁,抱着的作业摔落了一地。
她一边道歉一边捡起来,飞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好了,具体情况就是这样,你回去和家长商量商量,好好想想吧。期末之前给我回个消息就行了。”
燕啾点头,“谢谢郝老师。”
走到门口,郝萍又喊了她一声,神情有些犹豫和无奈。
“燕啾,我和朱老师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学生平安快乐。”
“你资质不错,自己很努力,留在这边的话,清北也是有机会的。”
燕啾嗯了一声,对她露出一个笑。
“我知道,谢谢郝老师。”
“可我不想只是‘有机会’,我想做到百分百。”
郝萍想起她带的上一届学生,犹豫半晌。
“为什么你一定要去北京呢?”
“是因为燕鸣吗?”
小姑娘站在办公室门口,神色未变,只是眉梢动了动,温柔沉静。
“郝老师,你还记得你给我们放过的那场华语辩论赛吗?”
“那场比赛里,四辩结辩,这样说。”
“既然这个世界告诉我们人不轻狂枉少年,就没有人应该天然地觉得,‘轻狂’是一个贬义词。”
燕啾眉毛一扬,攒出一个明艳的笑。
“除了哥哥,我想,还有,‘趁着年轻,我偏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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