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咖啡和粽子
依旧是他们常去的餐厅，依旧是常坐的位置，相似的场景。
一切都令梁昱景觉得十分无力。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明明和那个女人毫无关系，还得被她的事困扰？
梁昱景再一次劝说：“学长，她真的不适合你，分手对于你来说是一种解脱，真的！”
韩霁轩却异常固执：“可我只想和她在一起怎么办？昱景，你和她认识那么久，肯定比我了解她对不对？要不你帮帮我？”
自从知道他和舒欢其实早就认识之后，学长找他诉苦的次数陡然增加。
可他能帮到什么？没有任何人能把舒欢怎么办，从来都只有她耍着人玩，就像招猫逗狗一样，全凭她的心情好坏。
而且，他并不想帮啊。
可他也没办法拒绝学长，只能答应找舒欢好好谈谈。
接到梁昱景的电话，舒欢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个傻子，为什么十年如一日的不长心眼呢？三番五次的，她不信他一点都看不出来，可他还是选择妥协。
可以对韩霁轩妥协，可以对宁茜瑶妥协，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点呢？
她倒是想自私，想跳出他们的游戏圈，可眼下，他们却死死拉住她，不让她脱离。
出门时，郝景问舒欢去哪里，为什么不带他，舒欢说：“去会小情人。”
郝景鬼哭狼嚎：“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然后亲自开车送老婆会小情人去了。
特别体贴地问：“我是在这等你还是完事来接你？”
舒欢想了想说：“你应该在车底。”
这次，她和梁昱景约在咖啡店见面。
因为临时有点事，梁昱景到的时候，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
透明的落地窗后，舒欢一手托着下巴望着马路上的车来人往，一手无意识地搅着咖啡，明显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梁昱景站在马路对面，就这么看着那道人影，有点不想走过去。
许多年前，他也曾站在街边，这样注视过一个女生，偷偷地看着她，或一个人，或和不同的男生，坐在有落地窗的咖啡店里，或安静地看书，或与他人谈笑风生。
那时的他觉得那个女生的生活真幸福，能坐在这么高档的咖啡厅里，享受悠闲的假日时光。
而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节假日。
那些年，外婆一直包粽子煮茶叶蛋卖，晚上要忙到半夜，天没亮就要起床出去摆摊。
放假的时候，他会和外婆提前多包一些粽子，第二天他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去卖，后座放个泡沫保温箱，前面挂个电子喇叭一直放着：“卖粽子，甜粽子，咸粽子……”
然后，他就发现了她，坐在咖啡店的落地窗后，明明能看得那么清楚，她却遥远得像是开在崖壁上的花。
注定只能远远看着，无法触碰。
他们之间的鸿沟是那么巨大，如天堑一般横在眼前。
她家世显赫，她是天之骄女，而他只是个不起眼的穷人家的孩子。
她曾像天使一样朝他伸出手，将他从泥泞的地面上拉起来，说：“来，我背你去买药。”
他们遇到过一次又一次，可是每次，她都好像不记得他。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男生走到她对面坐下，男生穿着打扮时髦，模样长得也很精致，他们坐在一起别提有多般配，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想，或许是他太平凡了吧，所以难以给她留下印象。
他在咖啡店对面的街边站了很久，久到那个男生跑出来买粽子。
他说只剩几个了，都给你们吧，就当请你们吃的。
那个男生很有礼貌，家教很好的那种，执意付钱，然后塞给他五十块钱就跑回咖啡店里。
其实一个粽子才不过两块钱而已，于是他拿着零钱去咖啡店给那个男生。
她看过来，令他紧张得不行，她会认出他吗？可是很快她就收回目光，原来只是不经意一瞥而已。
后来放假出去卖粽子，他总是往咖啡店那边去，其实那条街离家很远很远，但是人流量大，粽子会卖得快一些，多一些。
再见到她是一个月后的某天，他依旧是站在那个位置，正望着咖啡店出神，然后她再次出现在视线里。
这次她是一个人，穿着一身粉色运动服，背包随意挂在左肩，走进咖啡店坐在老位置，然后望了过来，他连忙装作摆弄自行车的样子。
十几分钟后她出来了，而且是笔直地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问他还有粽子吗？
他说有，问她要甜的还是咸的，要几个，她说一个甜粽，又说两个吧。
他帮她剥了一个递到她手里，发现她的手也很好看，手指纤长，皮肤白皙。
她说另一个也剥了吧，他听话地剥了递给她。
她没有接，而是从袋子里拿出一杯咖啡递给他，说请你喝的，粽子也请你吃，你们家的甜粽配上咖啡还挺好。
粽子配咖啡是什么组合？
他半信半疑地咬了口粽子，再喝一口咖啡。
苦味和甜味在味蕾间碰撞，好像还不错。
她笑着说不错吧，他点头，也腼腆地笑。
她掏出五块钱给他说不用找了，硬币给她也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他捏着那枚硬币，把它揣进了口袋里。
觉得她应该是记得他的，不然也不会请他喝咖啡，心里莫名觉得很开心。
后来也曾碰到过几次，她依旧是来买粽子，顺便请他喝一杯咖啡。
咖啡配粽子，他觉得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再之后，她又来买咖啡，还是给他带一杯，这次却没有买粽子，而是和他一起蹲在街边。
那天她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虽然一直笑着，可他却看出来了。
她问他粽子怎么包的，他为她细细讲解。
喝完咖啡，她说以后不来这家店了，因为这家店的老板娘是她妈妈的朋友，老板娘出国了咖啡店也卖了，以后她就不会再来了。
他问她，那你还会来买粽子吗？
她说也不会了，再好吃的东西浅尝辄止。
他不懂，他觉得喜欢的吃的东西当然是希望天天都能吃到，喜欢的人也希望天天都能见到。
所以后来，他一有机会就往那女生的学校跑。
第一次，是因为终于攒够了钱，他想还给她，好好向她道谢。
可她身边围着好多男生女生，就像星辰拱着月亮，只会将明月的光辉衬托得更加皓洁。
而他，就好像一颗不起眼的尘埃。
最终，他捏着钱默默退远了。
第二次，天冷了，他买了一条粉色的围巾，想作为感谢的礼物送给她，他想，她应该会喜欢粉色吧？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刚想走过去，就看到有个女生走向她，给了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祝她生日快乐。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啊，看来他的礼物很应时。
她接过后笑着对那个女生道谢，可是转身走到垃圾桶边就把那件还未开封的礼物丢了进去。
他想，这么好看的围巾，万一也被扔进垃圾桶怎么办？
最终，他拿着围巾默默走了。
第三次、第四次……一次次拿着钱去她学校，偷偷跟她一路，却始终没有勇气站到她面前。
又一次，他看到一个男生在向她表白，男生喜欢她，希望她给他一个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的感觉，那时候他还不懂，这是吃醋是嫉妒，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希望她拒绝的。
他偷偷望过去，看她笑着对那个男生说：谢谢你喜欢我，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男生说：我送你回家吧。
她说：不用了，我家人很严格的，被他们看到不好。
那个男生走后，她面露出鄙夷的神色。
令他害怕，万一她对他也露出这种表情怎么办？
没有还出去的钱，没有送出去的礼物以及没有说出口的话，在此后一次次小心翼翼的窥视中，越来越没有勇气。
因为看得越清，越明白彼此间的差距。
再后来，他升高三了。
她应该上大学了，她会去哪个城市读大学呢？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了吧？
他将那一千多块钱和那条没送出去的围巾装在一个铁盒子里，藏在了床底。
他把她也藏在了心底。
大二的时候，偶然听同学说起隔壁外语学院的校花，说那个校花如何如何漂亮，说那个校花交男朋友像集邮，一个月换一个，就这样还是有很多人挤破脑袋。
有次，两所学校的学生联谊，同学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他说没时间。同学说隔壁校花也去，他说没兴趣。同学说他是个榆木脑袋，他没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跟同学一起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个女生，比以前更漂亮了，画着精致的妆容，站在树下，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烟。
同学说：你看，那就是隔壁学校的校花，漂亮吧。
他点点头说：是很漂亮。
同学说：你真不去啊，好歹你长得这么帅，万一看上你呢。
他知道他不配，他只是一个穷酸小子。
可他还是移不开脚步，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
这时候一辆拉风的跑车开过来，车上走下一个帅气的男生，朝女生走了过去，牵起她的手，她对那男生笑靥如花。
他的心却在她如花的笑容里结成了冰。
她的视线扫到他，凉凉地掠过了。
她应该认不出他了吧。
还是算了，他们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两块钱一个的粽子，怎么可能真配得上几十块钱一杯的咖啡呢？
没过多久，他就答应了宁茜瑶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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