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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授印


  六月初八。

  天子向佛,御极九五后,为表诚心每月斋日定在初八,为彰尊位免去后面五日斋日。

  徽音殿外,阵阵蝉鸣惹人心悸。

  陆银屏头发蓬乱地坐起身来,高声问道:“外面那蝉是不是在骂我?”

  “蝉哪儿会说人话呢?”秋冬托着一个盒子走进来。

  陆银屏心烦意乱,噘着嘴道:“你听‘嘒嘒’、‘嘒嘒’,‘废废’、‘废废’…它们就是在骂我,好让我早点被废了!”

  秋冬完全没想到四小姐联想能力这样强,笑着道:“废倒是不会废了…您看这个。”

  说着,将手上的锦盒放在床边。

  “这是什么?”她狐疑地问,“太后送来的?”

  秋冬“害”了一声:“哪儿能,这是李内臣亲自送来的,想来是陛下送来为您赔礼的。”

  陆银屏掀开了锦盒。

  入目是一方坐龙宝印,下方嵌着金册子。

  陆银屏微怔这是贵妃册玺。

  她伸手拿起,这方宝印在手中沉甸甸的,的确是用纯金打造。龙首奋发,龙尾衔一金色玉流苏。翻转过来,底面用阳文反刻着“元贵妃宝印”的小篆。

  “印玺!”秋冬伸头探脑一番后惊呼。

  陆银屏收了宝印,命秋冬放好,暗地里琢磨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送了东西来,就证明自己贵妃的位置还是坐得的。今日里也没听到天子要纳新人的消息…

  陆银屏原本战战兢兢地以为陆瑷也要被他收进宫,现如今看来并不是。纵然拓跋渊再乖戾,他还是听了自己的劝的。

  只是这方宝印又是什么意思?

  秋冬低低地问:“今儿不用关门了罢?”

  自打陆银屏进宫以来,对宫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把门给我锁好了不准让他进来”。虽说天子自有法子进来,但她是一直听四小姐的话,日日都去将门锁好,将门栓上好的。

  陆银屏想了想,便摇了摇头:“我同陛下闹了些不快,他这几日都未来。且今日是斋日,更不会过来的。”

  秋冬琢磨了一下,觉得是这个道理,便没有再去管。

  天子这几日不曾召幸,陆银屏得以安心养伤。又着舜英去寻了几个话本子来解闷。

  也不知舜英从哪里弄来的话本,陆银屏掀开一看就傻了眼。

  以往的话本子里都是才子佳人经历一番磨难后终成眷属,再虐心肝一些的便是二人天涯相隔不成眷属。

  可掀开这话本,扉页上映入眼帘的几个大字便是“第一话  裴小郡公能文能武  宇文将军百战百胜”

  陆银屏觉得不太对劲自己不爱看那些个英伟男儿的传记啊,怎么看第一话的标题不像是写才子佳人的呢?

  再看封面《风流官人贞烈记》。

  陆银屏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她翻阅了两页后直呼好家伙。

  原是这书中讲数十年前有位风流佳公子名唤裴琮的,出自五姓望族之家,早早地入仕,官拜太子太师。太子继承大统后,感念恩师教导之恩,封他做了郡公。

  裴小郡公一直侍奉在太子周围,未尝定下婚事。直至当朝大将宇文翰班师回朝,两人竟瞧了个对眼。

  陆银屏看得十分上头一来二人都是男子,这男子对男子表露爱意比登天还难;二来这两人一个汉家门阀,一个鲜卑贵族,几十年前不比现在,异族通婚少之又少。所以横亘在这二人跟前的不止是性别,还有种族观念差异。

  陆银屏拿到这本书就如同打开新世界大门,连膳食都窝在榻里用了,手不释卷地翻阅此书。

  她趴在榻上,看到要紧之处时还“嘻嘻”地笑上两声。

  正看得好好的,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伸出,抽走了她捧着的那本书。

  “将军掷梭游刃,曲尽淫趣。小郡公醉梦之中,此身不能自主,腰或攀之,臀或耸之…”念到此处,拓跋渊面色一冷,将书甩在地上。

  “从哪里弄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天子面色阴冷,声音更是带了严霜寒意。

  陆银屏不理他,撑起身子就要去捡地上的书。

  她那处还未好利索,当然也是有矫情伪装的成分在,想叫天子看了怜惜看吧,人榻都下不来,都是被您折腾得,看在这份上可怜可怜她,让她多看会儿书罢!

  然而她心底的声音拓跋渊并未听到。

  指尖刚捻起书本,腰间便被大掌拖住,连同整个人都被卷入床榻内。

  天子强势霸道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将她箍得死死。

  他伸指捏了捏陆银屏精致小巧的鼻梁,渐渐往下,最后点在那两瓣丰润樱唇之上。

  “这几日不来,也没见着徽音殿的宫人去请。”拓跋渊凑上来,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巴,“看来四四并不想朕。”

  陆银屏这几日未见着他,今天细细一打量,总觉得他意气风发了些。平素里清冷淡然的眉眼如今看来多了几分畅快与得意。

  她忍着想看话本子的冲动,耐心地道:“陛下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吗?”

  拓跋渊眉尾一扬:“你猜。”

  陆贵妃美眸流转,最后定在他鼻梁上。

  “陛下杀人了?”

  拓跋渊轻轻捏了捏她肋下。

  这处是陆银屏要处,她不怕人挠咯吱窝和脚心,独独肋下那半寸碰上一碰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

  “哈哈哈…”陆银屏在他怀中蜷成一团,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朕在你眼里就只会杀人。”拓跋渊贴了上来,一手摩挲她小腹,另一手渐渐往上移。

  陆银屏赶紧抓住了他的手:“不行…还没好呢…”

  拓跋渊顺势扣住她的手,“嗯”了一声道:“不做。”但就想摸摸。

  陆银屏没办法,只能由着他摸。

  话本子在二人枕边摊开,拓跋渊淡淡地扫了一眼。

  “小郡公都知道‘情急虽死无悔’的道理,连男子待男子都有这般情意,朕的贵妃却总是推拒朕。”拓跋渊长睫扫过她耳垂,带起一阵战栗,“四四,朕很想你…”

  尚在情动之中的陆银屏被最后的耳语打动。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也不能说。

  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绵长,想来应是这几日累得很,所以沾了她枕头便能睡着。

  陆银屏执了他的手,交错后扣在自己心口,也闭上了眼睛。

  要缓,要稳,要徐徐图之。

  诸般烦恼,皆由欲生。以欲拜之,不见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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