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四、梦萦
曾经魂牵梦绕, 多么希望能听到那人再唤自己一声萧瑶。
也在夜深人静时无数次回忆起他的温柔与缠绵，或是幻想他们又再重新相遇，回到那片市井之地, 在滚滚红尘之中相伴而行。
可他也说过：萧瑶我许你这一世！
亦只有一世, 所以在最后时刻他才会如此绝望的告诉自己：如果可以, 便忘了我罢……
萧瑶眼眶微涩，她僵硬着身体却不愿回头。
但那个声音却是不肯放过她，
“你可是萧瑶？在找的东西可是这个？”
焕仙匣很重要, 萧瑶只好深汲口气，慢慢回过身。
香储阁里很暗, 可她还是很清楚的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是了，那是她不分日夜无数次梦回的脸庞与身躯，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段短暂美好相依岁月的见证。
萧瑶还能清晰记得那双手是如何温柔的捧着自己脸颊替自己擦干眼泪；那张唇对自己吐露的都是缠绵悱恻的蜜语；那双眼看向自己时永远都蕴含着包容与深情。
所以她很清楚眼前这人不是他。
温和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眼底却是一片淡漠，她的阿寻或许会漫不经心, 可眼中却从未有过淡漠，他看向街外热闹人群时，眸中全是向往, 带着凡世间独有的烟火气, 照亮了暮色也温暖了自己……
萧瑶闭上眼，再睁眼时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明，她道：“我是萧瑶，无意冒犯幻虚真君, 此行乃是身不由自, 还请真君能够将焕仙匣还给我。”
神三点点头, 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我亦没有收藏别人定情之物的癖好, 其实你大可以亲自上门讨要，何必用如此途径来找。”
萧瑶自嘲：“幻虚真君怕是对自己在瀛壶地位不甚了解，我能进入道场便已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更不要说亲自面见真君本人，况且将此物给予幻虚真君那位其心可诛，我不得不防，不知如此答案真君可否满意，焕仙匣能否还我？”
神三将手中的匣子轻轻摩挲着，颇有兴趣的反复打量着她，过了一会方道：“你似乎分得很清楚。”
萧瑶的心重重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件事物，人亦如此。轮回历劫，某一世为牲畜也不是没有，幻虚真君难道会觉得那也是自己？”
神三若有所思，没有再回答，萧瑶亦静默着不出声，思绪飘荡很远。
良久，对方弯唇浅笑道：“好，东西我可以还给你，不过你擅闯我的道场亦是事实，甚至因为你这个意外，我还追丢一名可恶的惯偷，所以这些你要如何补偿我？”
补偿个屁！你该问紫东那混蛋要补偿才是！
还有凤翔！神三会就算会来此地也不可能那么快，要说凤翔没在其中干点什么，她才不信！
竖子！下次再见时她得和豹子一起混合双打！
脑海中想着事情，却一点也不妨碍萧瑶嘴上说道：“我拿捆仙锁与幻虚真君交换焕仙匣如何？”
神三微讶看向他那些被捆起的守卫，
“捆仙锁居然落到了你手上？”
萧瑶手一招将捆仙锁招回到手中：“这已经是我的了，就问幻虚真君愿不愿。”
“可以。”神三没有考虑太久道：“不过捆仙锁只有赤狂本尊才可发挥其全部威力，在你我手中至多只能当件玩具。看在你已经成为我族人的份上，我便勉为其难收下。此外，我观你现在似乎尚未建立道场，有朝一日待你道场建成，容我前往参观一次，你我便算两相抵消，如何？”
呵呵，等出去我就把这个什么鬼族人身份退掉！
“成交。”
萧瑶不想在此多留，她十分爽快答应下来。
神三那边也不含糊，轻轻一推，焕仙匣又重新回到了萧瑶身边。
只不过方才神三一直将匣子握在手中，她接过时上边还残留着对方淡淡的余温。
“多谢幻虚真君成全，告辞。”
萧瑶头也不回走出香储阁，然后如同一阵旋风般冲出神三道场。
她脚踏疾风回到了自己宅邸。
已经回来的豹子和猪猪正在院子里下五子棋，看到她回来刚要开口，便被萧瑶一把将它们卷起直奔宇宙。
“这么急，可是偷东西时被发现了？！我们这是要去哪？”
猪猪有些担心的询问。
“无事，我们要去建道场了。”
她手一挥整座宅子便消失不见，随后又来到仙籍阁前，将身份令牌朝着仙籍阁门口重重一丢，传音大喊道：
“柔竹真君！幻虚真君当真是个伪君子！抱歉，我要退仙籍了！若有缘他日再见，勿念！”
仙籍阁中正把玩着小竹筒的柔竹：？？？！
卑微的梦境终究是破碎了。
萧瑶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从水月镜最后碎裂不复存在那一刻自己就已经心有所感。
可人啊终究是会生出妄想来欺骗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零星希望都不愿意放过。
正如当初她在修炼与阿寻之间选择那般，何其相似。
其实早就已经回不去了，就算阿寻当真原地复活，自己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萧瑶，近百万年漫长岁月走过来，沧海桑田都会变化，更不要说生灵。
她已经变成了重柔真君，弹指间可以毁灭山海，变化万物的仙人。成为那个阿寻一直都不喜欢的仙。
这样的她阿寻还爱吗？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所以才会一直拖着不愿意直面神三这个充满变数的可能性。
可惜命运不容许她去退缩，阴差阳错也好，故意的也罢，最终，就好像她用如此漫长岁月的等待，只是确认了他们唯有一世。
萧瑶眼眶发干，没有泪却是笑得有些苦涩。
她在宇宙中遁飞了许久，找到一处相对隐蔽之处，把豹子与猪猪放下。
竹屋与焕仙匣瞬间纳入体内，一个小小世界开始逐渐成型……
最初是土黄色的山岗，山岗上有座小村庄，村庄里则有口古老的水井，黄坡岗外一条绿色的护城河将外边漫无边际的红色砂砾世界与村庄隔离开。
红色砂砾的尽头是什么，娘说那里有个美丽的地方叫极乐。于是萧瑶手一挥，绿水青山显现，一座座山脉延绵百里，这里气候宜人，风景隽秀，珍奇异草繁多，曾经满山都是各种珍禽走兽。紧接着莲花峰初现，随后是彩云峰……最后则是最为险峻的邀月峰，师父的讲堂，后山的小厨房，所有邀月峰弟子们熟悉的邀月正殿全都一一还原。
万华山脉旁，祁连山脉初显，炼器宗依旧气势恢宏，炼器宗东部一树木掩隐处出现了一间茅草屋，屋前挂着块摇摇欲坠的牌匾上写着“糟器殿”，恍惚间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头发乱糟糟叫房玄书的老头儿沉浸在糟器殿后方山洞内专注的打着铁。
山脉下方不远处便是城镇，唤作汤池，镇上有座楚府，曾经府中有一位心思通透的少爷和一名活泼可爱的女娃，还有个总是沉默的少年，最后再加上一位心善面慈的阿嬷，他们就是那段美好岁月里她的全部。
最后，一座小小山头在汤池镇旁拔地而起，微风吹过山上竹林间一座竹屋时隐时现，屋内的小桌上一只半开着的墨绿色额匣子，匣中放着一封折好的兽皮信，信上隐约能瞧见第一行四个小字：
萧瑶吾妻。
至此，萧瑶耗尽了体内所有仙气以及从仙灵界带上来的仙晶，但她知道自己的道场远不止于此，还有很多很多想要去描绘，要去倾诉；在她这漫长一生中去到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遇到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无论憎恨厌恶的还是欢喜爱慕的他们都是独一无二存在，大家相遇然后又再分离，可能会重逢但却永远都无法再去回头……
她闭着眼躺在竹屋外的泥土上，晶莹的泪滴滑落至鬓角。
豹子和猪猪不知何时也降临到了这座竹屋外。
猪猪一屁股坐到了屋外简朴的竹椅上，它深深的汲了口气，晃着两条短小猪蹄有些怔然的喃喃着：
“这里好舒服呀，我喜欢这里……”
豹子也没有闹腾，它来到了萧瑶身旁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沉闷的看着天际流云拂过，从碧蓝渐变至昏黄。
谁也都不曾开口，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这一方道场小世界。
与此同时，无数看不清摸不着的道与萧瑶的小小道场产生了勾稽，一道连接一道，规则在慢慢的成形……
这是萧瑶内心深处的家亦是道之锚，它是最初但远不到结束，以后它会随着她不断变化直至变得更为牢固坚定又或者迷失崩溃。
但这就不是此刻萧瑶该去操心的事了。
等到竹屋外夜幕降临，萧瑶收拾好情绪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推推已经开始流口水的一豹一猪道：
“喂，起来，我们该启程了。”
猪猪一脸迷糊的揉了揉眼道：“启程？去哪？我们不是已经到家了吗？”
豹子一爪子拍它猪脸上道：“呸，这里才不是你家，你家在村长茅草屋前的菜地里！”
“怎么就不是呢！”猪猪立刻不服气反驳：“我也可以在这里种菜的！”
“你居然要在楚寻的地头种菜，你也不怕萧瑶把你给做成红烧乳猪！”
“啊，萧瑶，这里不能种菜么，那我种到山脚下总可以把？那边还有温泉哩！”
这两只一醒来就闹哄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它们的道场呢。
萧瑶捂着头道：“闭嘴都别吵，大家先出去再说。”
听到要出去，猪猪还有些不太情愿，最后萧瑶索性直接动用权限把两只全部都扔了出来。她发现道场内有旁人在消耗会比空着时更大，难怪大家去别人家道场做客都会带上仙晶。
眼下道场初步建成，她对道及规则的领悟是更上了一大层，体内本源同样壮大不少，应该把帮豹子拿回身躯一事提上日程了，一个神三已经够烦了，同样的存在还有五个，这拖得越久豹子暴露的风险也就越高，夺回身躯的难度也会越大。
考虑到此行应该会非常危险，萧瑶不想把猪猪给牵扯进去，所以她准备先找一处风景秀美，民风“淳朴”的小世界寄放一下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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