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东西到手后遭人追杀
江瑕四人都是头一回上武当,如今大喇喇地站在人家山门口,哪里有半点做贼的样子。好在武当山从不缺乏访客,许多百姓将这里的道观和少林寺的香庙看作福地,隔三差五就上山拜谒。去少林寺的多半是为了上香,来武当山的访客则无外乎两个目的,一为求仙问道,二为拜师学艺。而这几天,武当派开山祖师张真人的百年祭典即将举行,山门口的宾客络绎不绝,守门的弟子忙得跑上跑下,还增派了许多道士过来帮忙,眼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哪里会有人注意到四个年轻人。因此,巧巧非常有把握地带头走在前面,装作是过来占卜问卦的,等其中一位守门的道士过来盘问,她非常自然地挽住了江瑕的手,说:
“这位道长,小女子是陪着弟弟过来算算生辰八字的,这两位是我们的仆人。”
每天来武当山算命的人不少,这道士未起疑心,很快便放行。巧巧得意地扬了扬嘴角,拽着江瑕和熊霸,而若湖则老老实实跟在江瑕后面,一行人跟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走到了前院里。
武当派的格局不小,一桩桩青瓦白墙的歇山顶建筑错落有致地排列开来,与那远处的层峦叠嶂交相辉映,云雾缭绕,颇有一番仙境意味。进了山门,还要再爬九十九级台阶,才入得大门。这大门建造得古朴恢弘,深红色的梁木如参天大树,中间一块匾额黑底漆金,题着“混元”二字,混元者,元气未分,混沌为一,元气之始也,乃是道家对天地万物演化之源的解读,穿门而过,就到了一处清幽庭院,只不过四周都是阁楼,并未有照壁,与普通大户人家的建筑格局迥异。而这前院的后方,各分出去一条岔路,中间围绕着一个大殿,上面黑底白字的匾额写着“太虚”两字。巧巧等人都是第一次参观武当派,免不了跟游客一样好奇心大盛,一路且走且看,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把武当派前后左右的格局摸得差不多。
这武当派占地面积不小,从前山的“混元”庭数起,正殿、偏殿、后殿,外加整齐划一的弟子方,练功场,起码有七八十栋建筑,还不算那些厨房、柴房、杂物间等地方。相传武当派的弟子分为两种,修道弟子,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出家人,还有俗世弟子,也就是保留世俗身份,只是定期上山学艺的徒弟。他们匆匆扫了一眼,弟子房大约占了一半以上的建筑,每栋弟子房的阁楼都至少有两层高,粗略数了一下窗户的数目,一栋弟子房里就有四十面窗户,也就是说至少有四十间弟子房,而里面的房间各睡几人,他们初来乍到,也不敢贸然进去,只能猜测至少也和行军营一样,七八人一间房是常事,那么数一数,一栋弟子房就能容得下两三百人,若是有四五十栋这样的建筑,武当派果然好气魄,弟子人数起码上万,还不算那些不住在山里头的世俗弟子,当真是桃李满天下,怪不得嘉靖皇帝痴迷于求仙问道,天天在宫里头烧火炼药,这道学之风,只怕也是受了武当派的影响。
巧巧摸清楚武当的格局之后,挑了一间没人的柴房,带着大家伙先在这里歇脚。从进武当开始,就跟着人群走来走去,也停不下脚步说句话,如今总算能够歇一歇,大家也互通有无,商量好待会的行动方案,免得熊霸和若湖两个人还蒙在鼓里,真以为是来算卦的。
等熊霸和若湖两个人听巧巧述说了此次上山的目的,熊霸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巧巧带着跑了,上回他还给她把风,让她从自个儿家偷了一串他奶奶留下来的珍珠项链呢,简直是监守自盗,胳膊肘往外拐,也不知道熊浩天若是知晓自家儿子这副德行,会不会气得想给他扔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然而若湖一看就是个单纯的好姑娘,平日里估计也是乖乖听话的女儿家,听说是要去偷人家的镇派之宝,吓得捂住了嘴,面露忧愁:
“这样好吗?那毕竟是人家的东西,我们……”
巧巧见若湖犹犹豫豫的样子,拉过她的手,一边拍着她的手背一边道:
“唷啦,好妹子,你可别被这群道貌岸然的牛鼻子给骗了。他们呐,守着一块无价之宝,却不懂得好好利用,藏着掖着,岂不是暴殄天物?这么神奇的宝贝,他们不用,也不许我们来饱饱眼福么!”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到处都是逻辑漏洞,根本无法说服人。江瑕叹了一口气,感慨巧巧虽然快人快语,脑子灵光,但是论到口才,却实在不如自己,只好接过她的话,对若湖道:
“若湖,也怪我之前没和你说清楚。巧巧其实是江南大盗余百手的徒弟,她平日里最喜欢劫富济贫,虽然是盗贼,但是偷来的宝物从不据为己有,而是变卖了银两去接济穷人。你没来过中原,不知道这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皇帝老儿又成天不务正业,疏于朝政,如今很多地方的百姓苦不堪言,饿的饿,病的病,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帮不上大忙,也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能帮一点是一点了。”
若湖听他这么一说,果然神色有变,本来还有些怀疑的眼光,突然就生出了钦佩之意,而江瑕趁热打铁,继续道:
“武当派是和少林寺齐名的百年大派,他们平日里总以降妖除魔,扶危济困为己任,只是如今世道不好,除了盗匪丛生之外,很多百姓都苦于囊中羞涩,没饭吃,没钱治病。而武当号称道教鼻祖,却不能体贴人间冷暖,守着一块无价之宝,任凭山下百姓饿死穷死,这难道符合江湖道义吗?这块玉,他们只是做祭祀之用,然而张真人羽化登仙,大彻大悟,岂会贪图一块美玉。他若是知道我们拿了这块玉,折现后去帮助穷人,只怕在天上都会给我们竖起大拇指,称赞我们的侠义心肠呢。”
巧巧见江瑕说得眉飞色舞,本来是偷鸡摸狗见不得光的事,被他这么一润色,倒真的成了惠国惠民劫富济贫的美差了,心里也暗自佩服江瑕的话术果然了得,死人都能给说活。若湖是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被江瑕这么一忽悠,更加觉得盗玉之事非但不该阻拦,反而应该全力以赴,立刻义正言辞地对巧巧道:
“巧巧姐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古道热肠的侠女。我……我一定帮你,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我没有……没有经验……”
巧巧自然没有寄希望于若湖,她那副纯纯的样子,别被人家抓住把柄,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唷啦,若湖你别紧张,你们三个啊,在这好好待着,我先去外面探探情况,摸清楚这仪式的套路,等我回来再商量。”
说着,巧巧眨眨眼睛,已经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若湖担忧地看着外面,道:
“巧巧姐姐一个人,不会有事吧?”
江瑕还是一脸轻松,双手往后脑勺一枕,仰头躺在了一堆干稻草上,双腿交叉,翘着脚趾丫哼哼唧唧,道:
“放心啦,她的动作比鬼还快,才不会有事呢。”
熊霸似乎也毫不担心,在这柴房里转了一圈,想搜刮点吃的,却发现啥也没有,懊恼地垂下头,捂着肚子闷不做声,看江瑕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然自得,也只好拽了一把枯草,胡乱捆了几圈,觉得不好玩,又扔在了地上,一头栽进江瑕旁边的稻草堆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呼噜声。江瑕见熊霸打瞌睡的样子,噘着嘴嘟囔了一句:
“好吃懒做的大熊……”
这时柴房里就剩下江瑕和若湖两个人还醒着,正好一朵乌云飘过,把阳光挡住,那窗户便更暗了,给这本就不见光的柴房添了一片阴影,加上熊霸的鼾声,睡意渐浓,明明还只是下午,但巧巧特意选了间后院的柴房,地处偏僻,客人也好,武当门人也罢,几乎都不来此处,更显得幽静森森,加上光线不好,黑漆漆的犹如一张布罩着整个房间,江瑕和若湖两人大眼瞪小眼,几乎也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对方的轮廓,只觉得万分尴尬。
江瑕反应机敏,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摩擦了几下点燃了火,这才照得屋子里亮堂了一些。火光映着若湖的脸,仿佛给她镀了一层金辉,摇曳生姿,而若湖则羞红了脸,毕竟是个女儿家,和江瑕也刚认识不久,平日里有巧巧作陪,姐妹俩说话也不觉尴尬,但如今只剩江瑕一个人,她便不知如何相处了。
比起若湖,江瑕可算是个老油条了。他遗传了江小鱼的花花肠子,见到漂亮姑娘都忍不住上前戏弄几句,这次救了若湖,发现她竟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但生得标致可人,尤其是那双剪水秋眸,竟然泛着漂亮的火红色,就像两颗红宝石镶嵌在她的瓜子脸上,加上她不爱说话,娴静美好,又来自西域的少数民族,更是增添了一份神秘感。江瑕虽然十分感兴趣她的身世,但一路上巧巧叽叽喳喳的,熊霸也咋咋呼呼的,都不方便开口询问,如今总算得了空当,正愁着不知如何打开话题,这便开口道:
“若湖,你说你来自火狐族,我和巧巧、熊霸都没听过这个民族,能说说你家乡的事吗?”
“这个……”若湖见江瑕问起自己的家乡,面露难色,仿佛有难言之隐。江瑕何等聪慧,他跑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怪事,比如一些隐士高人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比如一些蛮荒部落有很多迷信,对中原人更是十分戒备,他看若湖支支吾吾不愿多说,也不想苦苦相逼,道:
“你若是不方便讲,那就算了。”
若湖抬起眼眸,看着江瑕,似是觉得非常抱歉:
“对不起,公子,族中长老曾叮嘱过,叫我不要和中原人来往。我这次逃婚,已是万万不该,长老他们,似乎也非常不愿意和中原人打交道,因此我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家乡。这次阴差阳错被公子所救,我……”
听了这些话,江瑕心里大致有了数。这姑娘大概什么也不懂,只是谨记族中长老吩咐,所以对中原人多有警戒,但她一路上对自己,对巧巧和熊霸,恭恭敬敬,端茶倒水颇为殷勤,倒是一片真心诚意,性子又极温软,估计她不愿言明,也只是听大人的话,并不是针对自己,心里觉得舒服了些,更是温言软语回答她说:
“你不必说了,我明白。这怪不得你,族中长辈交待的,你总不能违背。只是你逃婚出来,恐怕现在也难以返回家乡了吧?”
若湖点点头,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是的,哎,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接受巧巧姐姐的帮助。可是,可是我也真不想嫁给摩加罗……”
“摩加罗?”江瑕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听着似乎很有意思的信息。
“哎呀……”若湖捂住了嘴,像是惊慌失措,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但此刻也于事无补,只能看着江瑕,又抿了抿嘴,低下头去不再作声。
江瑕摇了摇头,说:
“你若是不愿意讲,我就什么也没听到。你放心,我绝不会把这三个字说出去的。”
若湖看着江瑕,火光摇曳里他的眸子清晰又温柔,看着自己的眼神一片赤诚,心想他对自己如此关心,问自己的家乡,也不过是关心之意,而她却处处设防,不肯坦诚相待,倒是显得无情无义了。转念一想,那摩加罗不是火狐族人,长老只交待她不可透露族中之事给外人,却没说不准讲摩加罗的事,于是便打开了话匣子:
“这倒无妨。摩加罗就是要娶我的人,我也没见过他的面,只听说是一个山寨的寨主,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讲,就是绿林好汉吧。他手底下养了许多盗匪,干的都是打家劫舍的勾当。然而他们这伙人武艺高强,平日里拦路设卡,要过路费,却不伤人性命,官府围剿了几次,均未成功,但见没出过人命,也就不了了之了。只不过进出玉门关做生意的商旅,总要破费点钱财。”
江瑕托腮沉吟: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是要去压寨夫人咯?”
若湖垂眸:
“是……”
“难怪你不想嫁,像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嫁给了山寨土匪,岂不是羊入虎口,便宜了那粗俗之人!”
若湖羞红了脸,说:
“可是我逃婚出来,摩加罗估计会对族中长老兴师问罪,我好怕……”
江瑕道:
“你别急,我倒是好奇,那摩加罗为何非娶你不可?你说你没见过他,那他见过你吗?”
若湖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总之长老告诉我说,摩加罗要娶我,会派人来迎亲,然后我就被带上了新娘的轿子,走到玉门关外,就被你们救下了。”
说到这里,若湖又想起族中长老,看着江瑕道:
“公子,你说摩加罗会不会去我家乡要人?他们,他们一定怀疑我是跑回家了……”
江瑕见若湖神色紧张,而且似有自责之意,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道:
“没事的,他既然要娶你,你现在不见了,肯定会到处找你。若是到了你家乡,没见到你,自然会再去别的地方找的。”
“可是,可是他们若不信,觉得是长老藏起了我,会不会……会不会……”后面的话若湖没有说出口,“大开杀戒”四个字也就跟着咽了回去,然而江瑕早已猜到了她的意思,道:
“你说摩加罗手底下的强盗只劫财不杀人,我想他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估计这年头营生不好,只能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混口饭吃罢了。我相信,他不会对你的族人下手的。”
“但愿如此……”若湖本想双手合十,为族人祷告,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被江瑕紧紧握着,脸上一红,就要挣脱,可是江瑕却握得更紧了。他眉眼含笑,把若湖的手拉至自己面前,用鼻子嗅了嗅,只觉得清香扑鼻,不禁叹道:
“好香啊。”
若湖平日在族中也极少和男子来往,都是与姐妹们相处,哪里被男子如此调戏过。然而火狐族又没有中原那么多繁文缛节,她自是不知江瑕这么做早已犯了清规戒律,也不符合陌生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只觉得江瑕的手掌温润光滑,握着自己时更是柔情款款,一时间心旌摇荡,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再挣扎,任凭江瑕拉着她的手,又轻轻点头,在她的手背上啄下一吻,唇瓣柔软,肌肤相接时,恍若桃花飘零,荡起水中涟漪,若湖心神摇曳,觉得浑身如触电般酥麻,竟是连坐着都觉得身子发软了。
而江瑕见她身体微微发抖,面色娇红如桃花灼灼,更显得娇羞妩媚,那双低垂的眸子扑闪着修长的睫毛,肌肤胜雪,投下一片旖旎阴影,愈发显得清丽绝俗。江瑕自认为看过美女无数,譬如黑惜凤的娇媚多姿,顾小纤的楚楚可人,巧巧的灵动活泼,却从未见过若湖这般清纯模样,这世间竟有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清清纯纯,恬静美好,似是天仙下凡,不忍沾染一丝尘埃。他心里一动,加上灯火暧昧不明,已经难以抑制,顺势将若湖搂入怀中,吮吸着她鬓边的发香,嘴唇有意无意地在她额上轻轻一叩,然后呢喃着说:
“你别担心,若是那摩加罗找来了,我一定不会把你交给他的。他若是敢对你的族人下手,我也一定会帮你。”
若湖从小到大,还没被哪个男子如此轻薄过。然而她却连“轻薄”二字都不未曾听过,又怎知这其中含义。她年满十四,尚未及笄,还是个豆蔻少女,但青春萌动,这男女之间肌肤相亲,她虽然懵懵懂懂,可是身体上的反应无论如何做不得假。此刻她被江瑕搂在怀里,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靠着他温暖宽阔的胸膛,更是能清清楚楚听到他强烈有力的心跳,“咚咚咚”,一声接一声,似是和自己的心跳重合了般,默契而有规律地跳动着。若湖也不知为何,虽然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但被江瑕抱着,却又如坠云端,心驰目眩,贪婪他的温暖与坚实,不愿放手,于是也轻轻揪着他胳膊上的衣衫,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似是将自己的一生,都默默交付了他。
两人依偎良久,天边的乌云却迟迟未散。江瑕正纳闷这天气是怎么了,却听见了院外有更声响起,竟然已到了亥时。他记得巧巧走的时候不过酉时三刻,想不到已经过了这么久,而熊霸还睡得鼾声震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饿过了头,连醒着的力气都没了。
若湖从江瑕怀里抬起头来,坐直了身子,看着窗外的明月,道:
“都入夜了,巧巧姐姐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江瑕也有点担心,毕竟巧巧说自己出去打探消息,这么久了都没见人影,别真是被人活捉了。但是武当上下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他们抓了贼,也悄无声息的,不愿意声张?
“我出去找她。”江瑕正准备起身,柴房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若湖吓了一跳,赶紧从江瑕怀里挣扎出来,想躲到草堆后面,却发现来人正是巧巧,不由大喜,跑上前握住了巧巧的手,道:
“巧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江瑕也大喜,赶紧摇醒了熊霸,然后道:
“巧巧,你可吓死我啦,我正要出去找你呢。”
熊霸被人喊醒,睡意未消,正想撒起床气,睁开眼睛就见到了巧巧,顿时跟吃了软骨散的老虎一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才开口道:
“巧巧,你回来啦?带吃的回来了吗?”
巧巧不耐烦地丢给熊霸一个布袋子,熊霸连忙接住,打开来看,里面是五个大馒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左手右手各抓一个就往口里送,吃得馒头屑子到处飞,嘴里兀自不停,连说话的功夫也没有了。
江瑕和若湖虽然也没吃东西,但两人都不觉得饿,也不理会雄霸。江瑕围着巧巧转了一圈,然后若有所思,最后托着下巴道:
“我猜猜啊,巧巧,你去了这么久,该不会单枪匹马闯龙潭,把那块玉给偷回来了吧?”
巧巧见江瑕这么说,眨了眨眼,目光清亮,然后扬嘴一笑,又四下里观望了一阵,确认屋子里只有他们四个人,门已关牢,柴房外也没人,这才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黄色锦帕包裹着的包袱,借着江瑕的火折子在手里摊开,把那帕子小心翼翼地掀开,露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白玉,晶莹剔透,棱角端正,气泽温润,的确是一块上乘璞玉。而且,这玉虽然看上去经过了人工打磨,但实际上仔细一看,边缘有些不规则的凹凸,绝不是精雕细琢后的人工作品,的确是自然玉石,更显得弥足珍贵,灵气充沛。
若湖没想到巧巧竟然一个人出去把玉偷了回来,她本来还酝酿着要如何帮忙,却见识到了巧巧的神速,不由得惊道:
“巧巧姐姐,你……你好厉害,你一个人就把玉拿回来了?”
巧巧眼波含笑,得意洋洋地说:
“那当然,偷东西跟打架可不一样,人多碍事,我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进退都容易,这武当派也不是什么皇宫大内,守卫虽然森严,却也不是滴水不漏,我略施小计,就手到擒来啦。”
若湖很想问问巧巧到底是怎么把玉给偷来的,但是巧巧似乎没工夫搭理她,而是催促江瑕和熊霸:
“玉到手啦,咱们快撤吧。等景龙老道儿发现了,我们可跑不掉啦。”
“你该不会是偷到掌门房里去了吧?”江瑕看着巧巧,一脸鄙夷。
巧巧却说:
“这玉又不藏在他房里,我去那里干什么。明天就是张真人的祭典了,他们把玉放在了藏经阁里,打算做法开光什么的,然后明日再请出。我用迷魂香迷晕了守门弟子,溜进去把玉拿了出来。嘿嘿,他们因为要方便做法,所以没设机关,我简直如探囊取物嘛,太简单了。”
若湖这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心里记下了“迷魂香”,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了,当初在玉门关救她,巧巧后来自己脱身也是用的这个,看样子是个极为奇妙的法宝,若是以后也能弄点来给族人,恐怕也不必害怕天狼族的入侵了。
“既然如此,那赶紧撤吧。”熊霸建议,他此刻已经吃饱喝足,只不过几个粗糙馒头,的确怠慢了他这锦衣玉食的镖局少主,现在只想赶紧下山,找家酒馆大吃大喝一顿。因此说到下山,他比谁都着急。
江瑕想了想,道:
“虽然快点走没错,但是现在已经宵禁了。普通的访客要么住下了,要么早就下山了,我们总不能大摇大摆走出去吧。”
“当然不能,若是只有我们三个,翻墙也就偷偷摸摸走掉了,可惜啊……”巧巧摇头晃脑地看着熊霸,无奈地叹了口气。熊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知道是他这大块头连累了大家。他虽然也会轻功,但是身宽体胖,实在没办法做到身轻如燕,若是悄悄翻墙出去,肯定会被守门弟子察觉。
巧巧虽然面露难色,但是很快又换了表情,从怀里摸出三根迷魂香,撇了撇嘴,说:
“没办法了,只好再用一次下三滥的手段咯。”
大家心领神会,若湖更是仔仔细细瞧了那迷魂香的模样,暗自决定等此间事了,就要找巧巧讨要几根,以后带回族里。
四人蹑手蹑脚地轻轻推开了柴房门,弓着身子贴着墙壁一路往前院走,巧巧打头,江瑕殿后,若湖和熊霸夹在中间,四人呈一条直线,丝毫不敢大意。好在巧巧出去的这几个钟头已经摸清了武当门人的路线,带着他们七拐八转,总算是避开了所有巡逻,已经来到了山门后面的大树下,只要点燃迷魂香,将守门的四个弟子放倒,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巧巧已经点燃了第一根香,香烟弥漫,烟雾淼淼,几个守门弟子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鼻子闻到这股香气,觉得奇怪,又奋力吸了几口,很快就软了身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巧巧见大功告成,立刻比划食指与大拇指,做了个“走”的手势,其余三人会意,迅速从大树后面转出来,心想山门已经空空如也,可以直接走出去了。
然而,这一疏忽却是悔之晚矣。他们四人刚刚迈出武当山门第一步,就听到后面大喝一声:
“什么人!竟敢夜闯武当,伤我同门!”
四人吓得赶紧回头,就看见三个手执八卦剑的蓝袍道士,束发戴冠,怒气冲冲地往这边追来,有个人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看样子是巡逻的弟子正好转到了山门附近。巧巧咬住嘴唇,恨不得立刻甩自己一个大耳刮子,粗心一时,竟然走了正门,早知道就该从侧面的小路绕下去,但她往旁边一看,其实并没有小路,大门砌在断崖之上,四周都是峭壁,若要下山,只能从正门走,倒怪不得他们粗心大意。
然而这三人大惊小叫,原本沉睡的武当立刻四周亮起了灯火,从□□也传来了聒噪声,越来越多的人正往前山赶,四人根本不敢回头迎战,江瑕心里一横,一手抓住若湖,一手拉住巧巧,然后对熊霸道:
“大熊,快跑!”
说着,他健步如飞,全力施展轻功,一步十级,在蜿蜒的山道上如矫健游龙,飞窜下去。熊霸也知道捅了大篓子,若是被武当门人活捉了,死倒不怕,就怕丢了武扬镖局的脸面,爹爹只怕会亲手剁了他,跟着江瑕一路狂奔,纵然他身体笨拙,跑不了江瑕那么快,此刻危在旦夕,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几个起落已经追上江瑕,两人一同跟刮龙卷风似的往山下跑,还好夜色漆黑,为他们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保护色,随着跑出去的距离越来越远,后面的喊打喊杀声也就渐行渐远,等快到山脚的时候,已经弱不可闻。四人不敢歇息,憋足了一口气,飞快往山下冲,直到钻进了山下村庄的牛棚里,这才算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倚着栅栏休息。
此时已经到了丑时,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全亮了。四人大汗淋漓,精疲力竭,也顾不得这里是牛棚还是猪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太阳刺眼,这才惊醒过来。若湖是第一个醒的,发现他们睡在牛棚里,还有一只牛的尾巴扫到了江瑕的脸,挠得他往自己脸上抓,急忙伸手替他把牛尾拂开,又叫醒了他们三人。大家见昨夜有惊无险,巧巧更是第一个往自己怀里摸,发现那块玉还好端端地躺着,这才放下心来。江瑕又先探出头去四下观望一阵,确认没有武当弟子在附近,这才小心翼翼地带着大家出来,找了一户村民家,用一锭碎银子和人家换了四套庄稼人的衣服,改头换面了一番,又往每个人脸上抹了把土,像极了刚从田里出来的农户,这才敢大大咧咧地走在大路上,就算碰上武当弟子,也不怕了。
不过这里毕竟是武当山脚下,他们不敢久留,等走到最近的城镇,买了四匹快马,立刻策马扬鞭南下,决定先去距离武当最近的九秀山庄避避风头,好歹也要先吃顿好的,洗个热水澡,除一除这一身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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