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跟我混吧

许风清醒过来，周围金光已经消失不见。
他急忙回过头去看老人，老人那张笑脸已经永恒凝固了。
眼泪瞬间不争气的流淌下来，许风声音很小，捂着嘴吧，但还是有丝丝缕缕呜咽声从指缝中流出。
“别害怕，别害怕……”
大殿中只有这三个字在一遍一遍重复，一次比一次微弱……
许风轻轻的靠在老人怀中，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永远的睡着了。
“我不要什么道法，我不要修行，我更不想要出人头地，我只想永远这么活下去！师父！你赶紧收回你的道法，我不想要了！”
不一会儿，李好从大殿门口迈步进来，脸上还有一些茫然和慌张，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走到许风跟前蹲下，许风身后一直保持神秘的引阳道人此刻就这样陨落了？
她很难相信这件事竟然发生了，刚刚从师父口中得知引阳道人的事迹，忽然就听师父说引阳道人陨落，她被师父送过来安慰许风，然后再由她来说一件事不合时宜的事儿。
李好伸出手，抹去许风脸上的泪痕，他就躺在尸体怀中，一动也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对不起……”李好把许风拉出来，将头上发簪取下，插在许风头上，轻轻的将他抱住。
柔声细语，慢慢抚摸许风后背，眼眶泛红，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说那件事，若不是自己传道恩师央求，她又怎会说出如此绝情之话？
“师叔，盛阳宗决定让和探月峰划清界限，从今往后不再有一点瓜葛，探月峰从今往后，不属于盛阳宗了。”
言毕，李好张着嘴，好一会儿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热泪落在许风肩上，她感觉不到怀中男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心灵之上没有任何涟漪。
是啊，他本就不在乎这些事，他在乎的，只有那一位比最亲最亲的师父。
如今最亲近的人已经不在了，纵使天崩地裂，又能奈何他什么？
就在她不知所措，焦急之际，怀中许风竟然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她的后背，“姑娘家家的，抱着个大男人成何体统？”
他将李好推开，站了起来，笑容满面，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给李好擦了擦眼泪，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许风看着身后的老人，笑容更甚，跪地磕三响头，“师父，从今往后，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伤害我一丝一毫，此言为证！若有违背，我不配为您弟子。”
李好听着最后几个字，好像是从他牙缝间挤出来的。
许风本就不是一个拖拖拉拉的人，干脆利落，把这些事儿都记在心里，一桩桩一件件。无限的悲伤只会浪费引阳道人的心血，他要好好的活下去，让引阳道人的传承，在自己身上大放异彩！
“探月峰，就唠叨李姑娘抽空帮忙照顾照顾了，我要离开这儿了，不给你们盛阳宗添麻烦。”许风拱手道谢。
他虽笑容满面，但李好却感觉两人相隔千万里。
犹豫了一会儿，李好擦了把泛红的眼睛，“其实我不想让你走……”
老人遗体就这样随风飘散了，化作一团金光从许风身旁环绕，慢慢都消散天地间，仿佛从来就没有此人。
许风在山上为老人立了一个衣冠冢，然后就独自下山了。
山脚下，许风回望一眼探月峰，然后与李好道别，直接御风离开，不再回头。
李好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盛阳宗其余十二峰，他一眼没看。
霎时间，站在原地的李好不知为何，心里头空落落的。
…………
凶兽出没的森林中，许风行走在山间，独自一人行走了一天一夜。
他忽然回头，看到身后有个头发花白的高大老人，正笑眯眯望向自己。
不知道是一直跟随，还是偶遇。
许风回头看着他，面无表情，没有因为熟人出现感到惊讶。
“脉络已经全接上了，如今摇身一变了。”老人笑容满面，若猎人审视猎物一般看着他。
许风心中有些触动，随即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眼前人，正是许风突然醒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这位老人让他了解了这个世界，也是他，给许风灌输了他们族人的血脉，让他拥有超凡的力量。
当然，也是这个人将自己从那个神秘族群赶出来的。
“你跟我回去之后就明白了。”
老人自顾自开口，大手一挥，空间变换。
一眨眼功夫，就改天换地，来到了那处熟悉地方。
世外桃源中，许风环视四周，和两年多以前变化不大，古式建筑依旧鳞次栉比，不多不少还是那些，远处山头上还有巨大宫殿，依旧可遥不可及。
在场三人，除了许风这位老人以外，还有一位女子，他也认得，叫追月，年纪轻轻容貌绝美，但已然是这个族群的族长。
“故地重游，道友有何感想？”追月粲然一笑，歪着脑袋，相较第一次交谈，此刻她多了一种说不清的人味，不是原来那样高高在上了。
“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这些日子是如何过来的。换句话说，各位，监视了我的生活？”许风平静说出心中疑问。
老人如雕塑一般伫立一旁，那女子点点头，由她来解答许风提问，“也可以这么说。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我们观察到了。”
许风心中了然，已经不需要再问了，他大致有了猜测。
追月的话很委婉，声音悦耳动听，为他介绍这里的一草一木，以及行程这里一切的最终本源力量，和诸多道法的奇特之处，宛如向一位久久未归的家人介绍家中的变化。
“为什么要让引阳道人死？”许风问出心中疑问。
追月笑容缓缓收敛，点点头，一副怜惜之色，“我都理解。不过昨日之日不可留，何必执着。你对自己有多少了解？对引阳道人有多少了解，你对我们又有多少了解？”
“既然做成了修士，还得到了引阳道人的传承，将来的大道成就，不说当世前十，可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与我们一起，让追月族继续辉煌下去，谱写新的篇章……”
许风抬手，打断了她这段虽然平静，但怎么听都觉得情绪激昂的言辞。
“我想问，为什么杀引阳道人。”许风重复方才的问题。
追月只是轻轻一笑，许风身后老人轻轻抬头，荒凉的双眸忽然有神，言语缓慢，“引阳道人，他修为道法很奇怪，成长经历也很传奇，这样的人，要是站在他面前，用绝对力量对他，老夫未必会输。可那一战，我也只能身死道消了。”
“你知不知道，老夫等了多久，盼了多久，才遇到你这百年难遇的体质。又恰好还在他活着的时候让他遇到你。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怪不了老夫头上，我无非是顺水推舟，只会让你修为更高一些罢了，与你而言，百利无一害。”
原来，这方天下，诸多道法最终汇聚的尽头，一直被一些大能镇守，谁也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修士道法只会越来越高，大道登顶随之愈发困难！
引阳道人，就是那个站在登天路顶端的存在，可他偏偏不去跨出那一步！
只要他活着一刻，谁也别想通过那条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谁能杀了他？谁杀了他之后，又能保证自己还活着？
老人轻轻拍了拍许风肩膀，精神十足，语重心长，“大道争渡开始了，登天路上最大的绊脚石陨落了……”
这一切发生的有些突然，自己的师父，是死在了自己手中！
“为什么？”
许风压不住心中疑惑，为什么？为什么引阳道人要将一身道法甘愿成人之美？
谁能逼迫他？
谁又能蛊惑他？
“引阳道人的过往原来你还不清楚，老夫也只是听过一些。”
传闻引阳道人修道二百年中，磕磕绊绊，探月峰上有个老道人不嫌弃他天赋极差，朝夕相伴，悉心传授一身道法，最终还是没能让他走上盛阳宗大道。
最终啊，探月峰上的老道人，在一个月圆之夜，同样他对许风那样，老人摸着已经白发苍苍的引阳道人脑袋，言语轻柔的叨着：不要怕，不要怕……
最后将一身强横道法连根拔除，嫁接在引阳道人体内。
此刻无声，确闻惊雷。
许风心中惊涛骇浪，神色平淡，回忆当时，老人总是时常念叨：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弟子……
“修行人到了一定程度，思绪中在想什么，旁人很难知道了。总有一些人不谈恋修为，不执着境界，就为了在某些时候做某些别人无法理解的事。”老人长呼出一口气，感慨道。
过了好长一会儿，许风抬头看着眼前女子，不知觉画面已经模糊了，他眨了眨眼睛，“你们算计死了我师父，但杀他的却是我。”
许风忽然笑了笑，摆了摆手，挥去眼泪。
老人微微讶异，想要探查他的心灵，更加震惊的事出现了，他的记忆竟然被引阳道人封印，同他当时封印许风的记忆一样。
这算是引阳道人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算到有今时今日。
只要他不开口，这世上就没人知道这个年轻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你要留下来，你的体质很不错，我们给予你血脉，你就可以生长，道法成就，绝对不低！”
许风摇摇头。
老人皱着眉头，看向追月。
“许公子，也许你还不清楚，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不是你有传承就能随便成长，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不如你我二人共同登高，我辅你大道之行……”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许风笑容灿烂，脸上没有一点悲伤，回头凝视那个修为高深莫测的老人。
“别轻举妄动，我感觉到我体内正蛰伏一股我难以形容的恐怖力量，我肯定，只要你动手，我会死，你同样大道断绝。”许风盯着那双如深渊一样的双眸，自己的眸子何尝不是如此？
…………
许风全身而退，他不做多停留。
自己知道他们越多的秘密，就会有越高的概率让他们铤而走险，对自己出手消灭掉自己。
走出来之后，他跪在地上磕头，心中默默念着师父。
…………
丛林中行走，是一场孤独的旅行，但他从未感觉到过如此充实。
在引阳道人死了那一刻，他就暗自发誓：
登天路上谁敢拦路，
谁死！
听到了一些人说话的声音，他越走越快，就看到了丛林尽头，有一座大山，集结了很多人。
像是他原来那个世界的庙会，一些善男信女虽然带着浓厚的欲望，但祈祷之心还是很虔诚的，徒步登山，有所求，必有所念。
他直接路过这里，不过察觉到身后有灵气拨动，他加快步伐离开。
修士追踪，引阳道人活着的时候说过很多遍了，他无比熟稔里面的诀窍，不担心身后修士有什么目的。
一路奔着丛林奔跑，身后多了三个灵气拨动，超脱了自己神觉的范围，无法真正探查仔细。
忽然他停下脚步，看着面前一百米之外的黄衣男子，正微笑望着自己。
许风神觉范围内，再次出现了一位修士，是个老人，一身紫色道袍，看着有些姚艳。
许风看着别处，还有两股力量没有出现。
“这位道友，别急着走，我带你去山上修行，比做那散修不好得多？”黄衣男子刘峥说道。
“谢谢道兄好意，我根骨不好，体质极差，恐难以接住贵宗机缘……”许风神色腼腆，踌躇不前，时不时回头看着身后老人，如同一头被围堵的小鹿。
那黄衣男子心里有底了，他反复探查过了，这人这样得天独厚的苗子，没有被大宗门中的传承染指，也就直接说明此人没有跟脚，并且看他极力掩饰慌张的样子，也没搬救兵、自报跟脚的举动。
一定是散修无疑！
许风注意到侧方有一个女子修士藏的很深，距离很远，她在摩拳擦掌，好像身前身后的那两位，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二位大仙师，还是算了吧……”
许风看了看身后的老人，积极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双腿，手上还试图不经意间凝聚神通。
“好小子，没尿裤子已经是人杰了，不怪你！”
黄衣修士直接俯冲过来，许风当场蹲下抱着脑袋，神通道法也顾不上了。
咔嚓一声，那黄衣修士刘峥直接人头落地。
“这位道友，还是跟我走吧，他小门小派，无福消受你这样的天资，老道士清水门掌门人太阳真人。”那位老人笑容邪魅开口说道，一把血淋淋的飞剑，迂回一圈回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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