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尴尬的身份

刚刚走到门口，扑面而来的热气夹杂着欢声笑语传出来，混乱中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脚步一顿就想折回，不想顾妈已经先一步喊出了声，老爷，太太，大小姐来了，

        喧嚣突然安静了，纷杂的脚步声袭来，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入侵者，打破了他们的美好时光，我很想逃，无奈手被顾妈紧紧抓着，

        伊伊，你怎么出院了，当先走出来的父亲，看到我的模样，脸色一变，出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样，

        姐，你怎么了，聂薇薇跑上来扶住我另一条胳膊，穆姨虽不说话，也是一脸的担心，

        看着一张张关心的脸，我越发觉得愧疚，低着头喃喃重复，我没事，没事，心里没有一点感动是假的，同时也后悔不该来这里，

        父亲眉头紧蹙，赶紧到楼上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顾妈，扶小姐回房，

        是，老爷

        爸，我也去，聂薇薇抢声道，和顾妈一左一右扶了我上楼，

        我顿觉无地自容，转身的时候，偏偏又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再看看自己这身狼狈的模样，我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省得丢人现眼，

        乍见本该在医院里躺着的我一身狼狈的出现在这里，陈铉也是好生愣了一番，他见过太多面的我，高傲的，冷艳的，纯洁的，独独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可即便是穿着病服，套着军大衣，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发丝，几多年后他说还是那样美，美的脱俗，

        珍珠就是珍珠，即便蒙了灰尘，还是会闪闪发光，他说我就是那最美丽的珍珠，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最耀眼的所在，

        目光忍不住追着那道身影上楼，心头好像萦绕着一股莫名的情愫，他不敢去细想，默默低下了头，很多时候，为了成全一些事，不得不放弃更多，他明白，

        聂家二楼始终留着我的房间，从格局到装潢到布置摆设和聂薇薇的房间不相上下，我明白他们的心意，推门进去，房间整洁的不染一丝尘埃，就像我一直在这里，

        姐，你先坐，我去帮你放水洗澡，聂薇薇小跑着进了房内配套的浴室，我，我帮你拿换洗的衣物，顾妈进了左手边的衣帽间，

        我呆呆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以及忙碌的两人，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侵占了别人的房间，

        大小姐，这些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顾妈抱了一对叠得?整的衣物走出来，摊开在床上让我过目，黑色的蕾丝内衣套装，大方的浅紫连身裙，很淑女的套件，我挑不出什么瑕疵，

        洗澡水好了，顾妈你快扶姐进来，当心别摔着了，聂薇薇在浴室里叫唤，顾妈赶紧收了床上的衣服抱在手里，搀着我往浴室去，

        我怪不好意思的，抓紧顾妈的手，道了声，麻烦你了，顾妈，顾妈听了手一抖，竟是湿了眼眶，反复呢喃，不麻烦，不麻烦，

        两人担心我腿上的伤，想着留下来帮我，我忙不迭把人打发了，尽管左腿实在不灵便，可也没那勇气光着身子让人看，

        那好，我就在外面候着，要是有事就叫我，顾妈不放心的叮嘱，退到浴室门口守着，

        谢谢，

        躺在舒适的按摩浴缸里，水汽蒸腾，四肢百骸也随之温暖了起来，此刻若在家里，我定会舒舒服服泡上个把小时，

        然，这里是聂宅，是我必须时时刻刻谨记自己身份的地方，便是洗澡，也不能舒坦尽兴，

        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果然顾妈在门口守着，见着我摇摇晃晃出来，忙上前扶住我，我，我扶你下楼，

        旋转楼梯下，聂家一家人围在餐桌上，放着一桌子的菜不动，正襟危坐等着我，仿佛我是最尊贵的客人，

        似乎每次回来都是这样，他们会迁就我，关心我，可是那份关心带着疏离，我感觉得到，我也知道他们是出于好意，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待我，就像，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和他们相处，

        也许，真的是血浓于水，我这个仅仅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就连顾妈，也是一口一个我的唤大小姐，是啊，这里是聂家，而我姓杨，

        姐，快下来吃饭啊，聂薇薇推开椅子跑上来，小心翼翼扶我下楼，穆姨帮我拉开椅子，来，坐这里，

        入座，对面恰恰正是陈铉，只需轻轻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这让我越发觉得不舒服，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满桌子美味的菜肴登时失了味道，如嚼蜡一般，索然无味，

        陈铉哥，尝尝这个鸡汁笋干，这可是顾妈的拿手好菜，聂薇薇不停帮陈铉夹菜，声音甜的几乎能溢出蜜来，

        我正埋着头吃饭，闻声忍不住好奇的抬头看向父亲，果不其然，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我分明从他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里读到了不赞同，

        也是，以聂家的身份地位，陈铉的背景确实不足以胜任聂家女婿一职，我又偏头看穆姨，只见我低着头夹了一筷子笋干往嘴里送，轻轻皱眉道，太咸了，低头吐在旁边的骨碟，又呡了茶漱口，顾妈，下次少放点盐，

        是，太太，顾妈不明所以，只连声应着，心里头却是嘀咕，每次做这道菜放的盐都是这个份量，我今天并没有多放啊，怎么会咸呢，

        我立时明白过来，明显的，聂薇薇也明白了，不安的看了眼陈铉，

        对着沈姨一声娇嚷，妈，

        沈姨只当没听见，挑了鱼肚子上最肥的一块肉放到我碗里，来，伊伊，多吃点，

        谢谢穆姨，我夹了鱼肉送到嘴里嚼着，却根本也品不出什么味道，不自觉抬头看陈铉，谁知他也正抬头，两人的目光隔着一张桌子撞到了一起，

        四目相触，两人微愕，又同时别过头，调开了目光，

        姐，我听说这次车祸是陈铉哥最先发现的你，我闻言抬头，见她不停的对自己眨眼睛，心下了然的同时也跟着升起无力感，

        微微侧头，陈铉接触到我的目光却又低下头躲开了，也不知是为何，

        突然觉得无趣，我重又低下头，应道，没错，是陈先生救了我，

        爸，陈铉哥可是救了你两个女儿的命，你要怎么感谢他呀，聂薇薇转而对着不出声的父亲撒娇，看样子竟是铁了心要让他们接受父亲，

        这餐饭当真难以下咽，我悔不该一时冲动回这里来，碰上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场面，真真是无语凝咽，

        父亲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低着头神色莫辨，几人也都跟着放下筷子，一致偏头望着他，尤其是聂薇薇，盯着他别提多紧张，

        只有我似漫不经心，捏着筷子意兴阑珊捡着面前瓷盘里几根青菜，有一下没一下的，旁人只当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不知那不过是我的掩饰之举，

        或许，穷其一生，我也忘不了左手掌心的温暖，直达心底温暖了一颗飘零的心，我何尝不想留住这份温暖，

        父亲深吸口气，突然道，明天以我个人的名义发一封表扬信到北区警局，这事就算结了，

        要知道以父亲的身份，这封表扬信一旦到了局里，陈铉在北区警局的地位少说也是一日千里，这样的机遇，很多人穷其一生也很难遇到，

        这样的报答，对于陈铉来说无异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是于聂薇薇，却并非是我所求所愿，我的失望，我看得出来，而藏不住的，是我心底漾起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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