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不知是古城的清晨的低气温，还是空中突然起了风，林婧周身一阵发冷。
她裹了裹衣服，起身就要走，语调忿忿地：“你和我的事早就过去，我没必要拿任何人当挡箭牌。你自己误会了我和王彬的关系，那是你的事。”
许霄一步就挡在了她前面，如一堵墙一般，让她没有了去路。
七年过去，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单薄的白衣少年，此时的他，健壮而散发着浓浓荷尔蒙的男性身躯有着强烈的压迫感：“对我来说，没有过去。当年是你提的分手，我并没有答应。我们之间一定是有误会”
路人注目，林婧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与他争辩，她从侧旁走开，走回方才吃饭的饭桌对面，此时已与他隔了一张桌子。她紧贴着桌子，不让许霄有靠近的可能，她打断：“误会？没有误会。已经过去了，许霄。七年了，都已经过去了”
后面的话她还是咽了回去。
你如今是想怎样？要让我说出去的话再吞回去？受过的伤，再受一遍？
许霄推开桌子，欲要手附上她的胳膊：“当年我妈只是为了我的前途，说了重话你也说了，都已经过去了”
林婧在他手就要碰到自己胳膊的时候走开：“你妈说了重话？所以到底是谁拿别人当挡箭牌？”
她的眼睛里闪着愤怒的火光，仿佛再有一点靠近就要将他烧裂。
林婧突然的愤怒让许霄垂下了手。
林婧拿起包：“我做完昱洛的项目就回北京，你也要回上海，我们不会再有交集这几次相救，谢谢你许教练。”
她转身就走，凳子被她猛地推开，凳子腿刮着地面，擦擦的响声刺耳。
她明明有话未说，明明愤怒已经写在了脸上却仍旧不发泄出来。和当年一样，不说，不答，不解释，强撑着倔强。
许霄知道，那是她的保护刺。她从来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总是用一层厚厚的墙把自己包裹在里面，把危险堵在墙外，也把幸福堵在墙外。
他对着林婧背影：“林婧，能不能把不要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林婧没有回头，发尾被风吹到一边，都堆在脖子里，扎得人烦躁。解释？把愈合的伤疤再切开，忍着疼红辣辣地展示出来，让他看笑话？还是博得他的同情？
许霄说的没错，她是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只有放在心底，才能保护好自己。
难受？他不出现，一切都好。
往事已经翻篇，人还是要向前看。
林婧做好了心理准备好说辞对同事们解释她和许霄的关系，但还是低估了大家八卦的心。
办公室里满含意味的眼神不必说了，会计刘姐直接说她等着吃喜糖。
崔昊说：“怪不得我说让你嫂子给你留意介绍你不答应，原来早有意中人。许教练这么好个人你也藏着掖着？”
吴珊更是在下班的时候专门等着她，郑重其事地说：“不知道我的情敌是婧姐，那我就不争了。”那神情，好像是很不舍地要让给她似的。
尽管她说和许霄只是初高中同学，之后再没有联系过，但这两个人像商量好了似的，说出一样的话：“哎呀林主管，不要什么事都藏着嘛。”
越解释越麻烦，林婧由着他们去了。
倒是王彬，原先一直微信电话不断，现在像消失一般。她原本并没有意识到，等他公司的人来电接洽一个景点票务纠纷处理的情况时，林婧才发现王彬已经三天没跟她联系了。
工作堆成山，她无暇去顾及这些，换谁接洽工作上的事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有事说事，没事不联系，反而更轻松。
有两个同事又家里有事请假，崔昊接着又出差，林婧已经三天连续加班到深夜，若不是宿舍离得近，她都想睡在公司了。
凑着间隙休息一会，林婧揉了揉脖子，想着忙过这阵子一定要去好好做个身体按摩。随意翻了翻手机，现代大数据推送的东西，摸着人的意愿想法，频繁地刺激着人的消费神经。林婧瞥了一眼那个按摩仪的推送广告，快速滑了过去。
有一则新闻，是辰州发生森林火灾的报道。
自从接触过直升机，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也经常性地推送给了林婧。上次看到的是辰州发生森林火灾，派了直升机队开展救援工作。
但后续的跟进报道，让人心头一震。
“据辰州市森林火灾清守火场、增湿作业中，一家救援直升机在取水过程中意外坠入辰江。辰州市迅速启动应急预案，目前，海事、消防、医疗救援队伍正在现场权利开展救援工作。飞机坠落原因正在调查中。”
“事件应急救援领导组消息：经过连夜搜救，xx月x日10点15分许，找到另外三名机组人员。经现场医疗急救人员确认已无生命体征，不幸遇难。目前各项善后工作正全面展开。”
不幸遇难
评论区一贴跟一贴的”英雄一路走好“，看着看着，视线模糊起来，一不小心碰到咖啡杯，咖啡洒在文件上，她慌忙拿起来甩了甩，但还是有了印记，像在受伤的伤口上涂了一层碘伏。
楼小天来送了份畅达公司的年册，林婧翻了翻，顺手放在文件册里。楼小天走后，林婧想起了许霄。此时他应该已经回了上海了吧。他是教练员，而且不是像新闻里那样的海事救援军机飞行员，他的工作内容应该相对更安全一些。
她翻开许霄的微信，编辑了好几个微信，都删了。最后发了一条：“医院最后还开了一瓶喷雾剂的药钱是你付的，转账你收了吧。”
但一直到晚上都没有收到回复。
洗完澡吹头发，她歪着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对话框界面更像个定格的截屏，毫无变化。
她把吹风机从中档开到高档，虽然热烫的温度可能伤害发质，但她更不喜欢头发湿答答一缕一缕地堆在脖子里，湿腻、凉浸，惹人恼。
连续即日的疲累，今晚林婧很快昏沉入睡。恍恍惚惚地一个梦套一个梦，梦里她着急起床，明明已经穿上衣服了怎么还在床上，像被人重新推回了床上。被子陈旧而硬重，压得人推不开。好不容易起来，又找不到鞋，鞋柜无论如何都打不开，急得跺脚
突然，一声鸣笛声，撕拉着响起，就在她耳边似的，她惊坐了起来。
窗帘没拉好，墙壁上一道细光缝，像缝在黑布上没藏好针脚的一溜白线。
摁开手机，4:20分。
不是梦。是消防车的鸣笛声，声音之大，连成串，如突如其来的闪电划破寂静的夜晚。林婧光脚奔到窗边，呼啦一下拉开窗帘。火光烧亮了远处天幕，浓烟滚滚蔓延。。
林婧拉开门去客厅的大阳台，火光看得更清，街上有人在往着火的方向跑。
“哪着火了？”
“好像是化工厂的方向！”
楼下有人跑到了街上，喊着：“看直升机！直升机去救火了！”
林婧回屋抓起件外套，蹬了平底鞋往外冲去。室友在后面追问：““婧姐，你去哪呀？外面危险！”
没有回应，门在身后啪一声关上。
室友面面相觑，不明白林婧能去做什么。但照这个样子，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了觉了，互相商量了几句，也随后跟着跑了下去，出楼门已经不见了林婧的身影。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嘈杂，消防车声、呼喊声，水声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
她抬头看一眼天空，看不到直升机。根本睁不开眼，全是烟，眼睛被烟熏出泪来，一呼吸，呛得咳嗽不止。
她被人推了回去，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止住了脚步。人们议论纷纷，说是化工厂的电路老化引起的失火，还有的说是值夜班的师傅扔的烟头。有人说直升机都已经去了，火已经控制住了，还有人说全昱洛的消防都调过来了
紧接着一声爆炸，方才聚集的火光瞬间爆裂开来，人群中顿时尖叫声四起，纷纷散逃。
那爆炸的烟云朝天空窜去，吞噬了已经鱼肚白的天空，吞噬了天空任何一处痕迹。
烟熏火燎中，林婧逆着人群，朝化工厂的方向再次奔去。离化工厂数百米的距离，早已拉起了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与救援无关的人靠近。
有个穿着制服的人在警戒线内冲她大吼：“退后！没看见着火了？乱跑什么！”
林婧没被人这样凶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问：“我可以参与救火。”
那人上下扫了她一眼，干净的白色宽松睡衣休闲鞋，哼了一声：“你是干什么工作的？穿这样进去能干嘛？”
“嘭——”，又一声爆炸，离得近，前方火光四溅，耳鼓轰地震动，脑袋嗡嗡响。
那人拉着警戒线，对林婧再次大吼：“说退后退后你听不见？消防员和飞行员都在里面玩命儿呢！玩命儿呢知道吗？你来添什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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