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忆
凌晨两点，风云涌起
暴雨骤然降临，地面很快泛起泥泞的湿痕。
飞流而下的暴雨完美掩盖住了保险拨动的声响。
冷亦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同。
老板一改之前松弛的状态，身体肌肉变得紧绷起来，握着枪柄的手也增加了几分力道，青筋随之浮现，与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板双眼微眯：“不说？”
他偏转枪口，毫不犹疑地扣动扳机。
“砰！”安装□□的□□只发出了一道轻微弹射的声响，这声音在雨幕的掩盖下，很快消融在空气之中。
冷亦瞳孔微缩，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躲闪的判断。
一枚弹裹挟着热烈气流划过她的手臂，冷亦先是感觉到了一种烧灼的痛意，接着皮肉撕裂的痛苦才传递而来。
老板抿唇微笑，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赞扬：“反应能力不错，普通人可躲不掉这枚子弹。”
冷亦捂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用一种毫无波澜起伏的语气说道：“我确实是冷亦。”
老板脸上笑意更深：“都到这一刻了还嘴硬，你还挺有意思的。不得不说，你伪装的非常成功。如果今天不是我来接你的话，其他人恐怕都会被你蒙骗过去。你很聪明，一直在观察着我的表情，并根据我的表情做出反应。不过，反应是需要时间的，这就是你的最大破绽。现在还需要我解释地更明确一些吗？”
冷亦自认自己刚才做得已经可以够的上“完美”两字，虽然与正常的反应速度还有着几秒钟的时差，但寻常人根本不会在意这点。
拥有如此细致的观察力，原主这位老板不简单啊。
老板似乎已经没有继续跟她闲聊的耐心了，他直接将还在发热的枪管抵在冷亦的大腿上。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冷亦立即改换策略，她冷静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陈述了一遍：“我也想知道。可能是从火场逃出来的时候被砸伤了脑袋，我失忆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我是谁。冷亦这个名字还是我从警察口中得知的。他们说我的朋友会过来接我，然后我就看到了你。我原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就怕给你添麻烦……”
她很清楚，面前的这个人不会轻易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她也没有试图去以示弱的方式勾起对方同情心，面对这种心狠手辣的家伙，示弱只会加速她的死亡速度。
老板摸着下巴说：“既然你说你失忆了，那我就暂且相信你。反正结果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大脑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冷亦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昏迷过去了。
冷亦是被交谈声吵醒的。
她被蒙住了双眼，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她能听到狂风暴雨敲击着窗户的声响，也能清楚听到外面的交谈声。
“阿什莉，检测结果怎么样？”老板的声音依然透着不近人情的冷冽。
阿什莉：“没有从她身上检测出超凡能力的存在，基因也核对过了，她确实是冷亦。”
老板：“那看来她确实失忆了。直接给她灌输记忆吧。”
“可是……”阿什莉的语气中透出几分犹豫，“她毕竟不是超凡者，没有开发脑域，如果直接将这二十一年的记忆灌输到她脑海中，在这庞大的信息洪流的冲击下，她很可能会变成一个疯子。”
老板语气有些玩味：“阿什莉，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了？”
阿什莉连忙解释：“很抱歉，是我一时失言。只是冷亦跟了您十年了，是我们当中时间最长的。如果她就这么疯掉的话，您难道不会感到伤心吗？”
老板语气平静道：“如果她就这样疯了，确实会有些麻烦。但如果她一直无法回忆起来自己的任务，那对我来说就毫无作用。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留一个废物在身边？更何况我手里有她的记忆备份，如果我想的话，我随时都能再制造一个“冷亦”出来。”
记忆备份？！
这就麻烦了，如果他能对自己的记忆进行备份，那她穿越的事情将不再是秘密。
现在仅仅是因为怀疑原主被人取代，老板就能对她痛下杀手，如果他确定自己并非原主，到那时候，又会怎么对待她？
外面的交谈声很快停了下来，她的世界只剩下无序的雨声，这声音就像是蒙在心头的阴云，让她的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冷亦不想继续坐以待毙，但被束缚住的手脚直接杜绝了她逃脱的可能性。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条被钉死在粘板上的鱼，只能被动等待着刀锋落下的那一刻。
冷亦轻咬下唇，心中爆发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求生欲。
想要活下去，她必须要成功继承“冷亦”的记忆，之后，再想办法逃离老板。
耳畔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冷亦知道老板和阿什莉过来了，她放松身体，佯装昏迷。
黑暗之中，她清楚的感觉到老板锋利如剑的目光在扫视着她的身体。
被束缚住的手脚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出现了麻痹症状，但冷亦只能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活动手脚的冲动，让自己的身体维持原状。
老板收回视线，冷声道：“开始吧。”
阿什莉：“好。”
“刹——”推车与地面摩擦，在她耳边奏起刺耳的声响。
阿什莉扶着她的脖子，将一个类似于金属头盔的电子仪器罩在她的脑袋上。
“嗡。”伴随着仪器发动的声响，冷亦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挨了一记重锤，甚至比昏厥之前的那种刺痛感来得更为强烈。
她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承受着狂风暴雨洗礼的海面上，身体随着汹涌浪涛飘飘摇摇，而记忆就是那双搅动风云的手，让她在这片海洋之中苦苦挣扎。
……
冷亦是个孤儿。从有记忆以来，她就已经在孤儿院中生活了。
父母是谁？是否还有存在于世上的亲戚朋友，这些对她来说都是个谜。
孤儿院的环境不算好，墙壁是漏风的，被子是发霉的，根本无法帮他们抗住残酷的严冬，还时常有伙食无法供应的情况发生。
他们这群孩子，就是从这种无法吃饱穿暖的日子中一步步走来的。
但有一天，塞缪尔·加西亚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之后，她彻底摆脱了饥寒交迫的日子，但为此她需要付出的代价是，绝对的忠心，以及随时都可以为对方赴死的精神。
她被塞缪尔关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别墅中，每天都需要学习格斗、射击等杀人技能。
青紫交错的伤痕常年附着在她身上，但塞缪尔从来没有她表现过哪怕一次的关心，他看待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待这一件可有可无的垃圾。为了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回到从前，冷亦只能不停地压榨自己的潜力，总会让她产生一种自己随时都会被抛下的感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是联邦历153年的11月，那时候她刚满十八岁，那年的塞缪尔已经二十六岁，已经从初见时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成长为一个充满了成熟风韵的男人。
这七年的时间里，塞缪尔陆续从孤儿院里带来了八个孩子，他们会一起上课，一起训练，但无论其他孩子再怎么努力追赶，冷亦的实力一直都遥遥领先。
但在11月14日那天，一切都变了。
塞缪尔带来了一个古怪的仪器，它被放置在金属推车上，上面还盖着一层黑色绸布。
塞缪尔：“你们的年龄都已经超过了十八岁。是时候该调整训练策略了。”
他掀开蒙在巨型仪器上的黑布冷亦这才看清那个仪器的面貌。
那是一个用特质的金属制造出来的大脑，连接在周围的并非是丰富的血管，而是无数根犹如触手般的黑色电线。
塞缪尔：“阿什莉。你最为年长，你先来。”
阿什莉紧张地看着那台模样古怪的仪器，问道：“老板，这是什么东西？”
塞缪尔：“还记得我之前给你们提起过的超凡者一事吗？这个东西就是用来开发脑域的。根据目前的研究来看，脑域开发程度达到20，我们身体素质就会成倍提升。这也是成为超凡者的必要条件，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够安装超凡能力，成为超凡者中的一员。但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哪怕在仪器的辅助下，脑域开发程度也只能达到10。而且，光是这一步，就会导致不少人脑死亡，更不要说，获取超凡能力，真正成为一名超凡者。这世界上的超凡者数量十分稀少，但你们有希望成为其中一员。”
成为超凡者。这一直是冷亦梦寐以求的事情。
因为成为超凡者之后，她将会彻底脱离□□凡胎的范畴，获得更强的身体素质，以及更长的寿命。
塞缪尔所在的加西亚家族掌握着精神系超凡路径。而他最后也没有意外的选择了家族为他规划的道路，他如今已经是一名三阶超凡者，超凡职业是心灵猎手。
想要永远陪伴在他身旁的话，就只有成为超凡者这一个选择，不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将会成为一个年华老去的女人，而比她年长七岁的塞缪尔却仍然风华正茂。
冷亦拳头紧握，她必须要成为超凡者，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阿什莉站在机器前面，赛廖尔将周围电线与她的皮肤相连。
然后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直接按下了启动按钮。
“啊啊啊啊啊啊啊！”阿什莉发出刺耳的尖叫，她摔倒在地上，犹如一只刚从海里捕捞上来的鱼，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粘稠的血液从她的眼睛、耳朵、鼻腔还有口中不断的往外冒，阿什莉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鲜血染成了妖异的红色。
“老板？！”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塞缪尔却只是摆摆手，毫不在意道：“这是正常流程，不用担心。”
大约过了十分钟，阿什莉的渐渐停止抽搐。
她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语气艰难地问道：“老板，我成功了吗？”
塞缪尔欣慰地看着她：“脑域开发程度51，天赋不错，好好感受一下你身体中的变化，等会过来跟我挑选超凡路径。”
见阿什莉的成功对于剩下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鼓舞，心中的恐惧感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对于未来的憧憬。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阿什莉的好运。
剩下的七个人当中，只有四个成功。剩下三个全部失败，成了瘫在地上的冰冷尸体。
最后轮到冷亦。
仪器连接的那一刻，就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利刃刺入了她是脑中，冷亦虽然没有叫喊出声，但眼泪就像是失禁的水龙头，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淌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她听到了塞缪尔略带失望的声音：“19很遗憾，你距离成为超凡者只差一步之遥。”
冷亦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伸出沾满鲜血的手，试图抓住塞缪尔的裤脚。
“老板，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我一定可以……”
塞缪尔直接用黑黝黝的枪口堵住她接下来的话：“至今为止，还没有人两次开发脑域成功的案例。而且第二次开发脑域的人多数都死得极为凄惨，冷亦看在你跟了我七年的份上，我会让你走得痛快一些。”
冷亦双拳紧握，迅速说道：“老板，不要杀我。我可以向你证明，哪怕我没能成为超凡者，我的实力也会强于他们。”
塞缪尔来了几分兴味：“有意思。那我就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证明给我看，我就把你留下来。”
为了能够留在塞缪尔身边，冷亦只能付出比常人多五倍甚至十倍的努力，三个月后的比赛，无论是格斗还是射击领域，她都做到了碾压式的胜利，她成功活了下来。
联邦历154年2月14日，那是决定她生死的一天，更是塞缪尔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最久的那一天。
之后，她成为了塞缪尔组建的秘密情报队中的队长，专门帮他搜集有关于财阀子弟以及各方秘密组织的资料，也就是现代社会俗称的间谍，
但在三个月前，塞缪尔忽然交给了她一件非常特殊的任务。
以往的她只能接触一些财阀中的底层人士，获取一些边缘信息，但现在塞缪尔却让她接近三个财阀中的核心人物。她需要获取他们的信任，再从他们口中套取到他所需要的信息。
想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这意味着她不能像是以前那样，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套取情报，她必须要参与其中，与他们成为朋友或者是亲密的恋人。
只有这样，才能从这三个人口中套取到核心情报。
原本这种任务应该是由对应的超凡者去做。但这三个男人却对超凡者非常警惕，别说获取他们的信任，就连靠近他们都是一件难事。
所以塞缪尔才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为了保证任务万无一失，他还为她制造了三个假身份，分别用于接近不同的目标。
可是三个月过去了，任务推进得并不顺利，最终属于这个冷亦的记忆最终停留在了4月20号的晚上。她再度躺上熟悉而又冰冷的铁床上，等待着每个月一次的记忆拷贝。
因为这段记忆正好停留在了三天前，所以昨天的那场火灾到底是因何而起，而原主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深陷昏迷？这一切仍然是个未知数。
冷亦从原主的记忆世界中挣脱出来，犹如溺水之人终于漂浮到了海面，被封住的口鼻终于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
冷亦大口喘息着，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她并不喜欢，当年她之所以选择学医也是因为她希望能够把握住自己的生命，而现在，她的性命却捏在这个叫做塞缪尔的男人手中。
“冷亦，你感觉怎么样？”耳畔传来阿什莉的声音，冷亦缓缓睁开眼睛。
脑中的钝痛还没有彻底消失，眼前的景象好像蒙上了一层虚无缥缈的水汽，冷亦只能看到一个属于女人的柔美轮廓，以及对方那头犹如燃烧的烈焰般的火红色长卷发。
“我没事。”冷亦轻轻晃动手腕，哑声道：“阿什莉，你可以帮我解开锁拷吗？我的手臂都麻了。”
“好。”阿什莉帮冷亦摘下锁拷，慢慢将她扶起。
阿什莉：“还好你挺过来了。我和老板都很担心你。”
冷亦眼底划过一道嘲讽。
如果不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很可能会信了这番鬼话。
塞缪尔：“时候不早了，阿什莉你先回去休息。我带她去新的住所。”
阿什莉：“好。”
“跟我走。”塞缪尔对冷亦说道。
冷亦抬起自己鲜血淋漓的左臂，说道：“老板，我身上沾了太多血，会弄脏你的车。”
赛廖尔轻笑一声：“你这是在对我刚才打伤你一事而感到不满吗？”
冷亦垂眸：“老板，您多心了。”
“最好是这样。”塞缪尔对身旁的阿什莉使了个眼色，“带她去治疗一下身上的伤，顺便给她换一套衣服。”
阿什莉：“好。”
她带着冷亦来到医疗室，指着放置在最中央的医疗舱道：“躺进去吧。”
获得了原主记忆的冷亦对这个医疗舱已经不陌生了，每次特训后，她都会借助医疗舱修复身上的伤口。
躺下去的那一刻，冷亦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缓解。
第一关总算熬过去了。冷亦心想。
【欢迎使用医疗舱，系统正在为您做全身扫描，请耐心等待五分钟。】
冷亦闭上双眼，想要放松一下大脑。
但在这时，一道冰冷无质的机械音忽然从她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脑域开发程度已达100，图书馆系统正式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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