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忧爵位贾琏发淫威放印钱凤姐伤阴德
凤姐捂着脸,跌坐在炕上的大红毡条上,见贾琏的架势,心知有事,只哭道,“二爷在外头受了什么气,回来拿我们娘们煞性子?”
贾琏不言语,把砚台放在了炕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了书信,扔在了凤姐怀里。
凤姐瞅见他袖子上也有血迹,拿起书信,只消几眼,便看了个明白。
凤姐哭道,“原来二爷是为这事怪我。人家求到了我跟前,我若不应承,岂不教人觉着咱们家无能?再说我平日管家,有出的没进的,不知道赔进了多少去,不得已才寻了这个进项。”
贾琏见她还不晓得其中关节,叹道,“二奶奶原来也是聪明样子笨肚肠。”
凤姐见贾琏进门便打,袖上带血,心知此事不小,止了哭,问道,“这书信可是长安那边返给二爷的?”
贾琏道,“这是昭武王赏赐给我的。想来是长安节度使早拜在了穆王门下,书信也就到了他手里。你若是不知晓,不明白,我同你说——包揽刑讼、私放印钱,是抄家夺爵的重罪。”
凤姐面上已有些慌了,只强撑道,“谁敢来抓咱们家,国公门第,就算造了反——”
贾琏怒喝道,“蠢货!我们贾家在神京算个什么东西?我素日在外头行走,心里还是明白的。幸亏老太太尚在,顶着国公夫人的诰命,咱们家才能挂着国公府的名头。他日老太太归了西,老爷不过是一等将军的爵位,二老爷是个工部员外郎的闲差,东府也只是个三品的威烈将军。可有一个实职实权?有半个厉害人物?”
王熙凤心里自然明白这一层,只是她能在贾家气雄胆壮,靠的是身后掌了实权的王家。
贾琏冷道,“你也不必仗着王家,在这里横行霸道。你们王家的地缝,我们怕是没福分扫了。”
凤姐一听他此言,知他听见了自己同平儿的体己话,脸上便有些紫胀,“二爷——”
话音却被贾琏截断,“你若是不知道王家的处境,我告诉你。你也不必说什么你们王家从前江南接驾、掌管外国进贡的那些老黄历了,王家眼下无非指着王子腾。你叔叔确实现升了九省统制,你不寻思他先前的官位是什么——京营节度使!”
凤姐隐隐觉着利害,也泼不起来,只是怔怔听着。
贾琏冷笑道,“京营节度使理应掌着京畿的兵权,可是眼下的兵马大权都在谁手里,你且想去!宫里把你叔叔抬到这个位置,是指望着他和昭武王争兵权。可四大营的兵将,都是昭武王的旧人,谁会去听你叔叔的?眼下他明面上升了九省统制,可九省军政之事,又有哪一样能绕过昭武王府,听你叔叔的统制?”
贾琏盯着王熙凤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觉得你叔叔和宫里的两位圣人,手上无兵无人,争得过昭武王!”
凤姐素日虽风风火火,但不过是忙乱些内宅事物。
且她虽被充作男儿教养,却与黛玉不同,不读书,不识字,自然心中有算计,胸中却无沟壑。
此时贸然一听这等改朝换代的生死大事,不由得圆睁两眼,神魂俱飞。
贾琏赶忙坐下搂着她,喂了半盏茶,方见凤姐慢慢缓过来。
凤姐瞪着眼睛流泪,“二爷可是要把我休了?”
她不是愚笨之人,其中利害,都已听了个明白,才愈发心惊肉跳。
贾琏闷闷道,“你爷们就那般没良心!”
又道,“不独我,连老爷也没提半个字。”
凤姐哭道,“我叔叔可是要不好了?”
贾琏道,“我怎知道?我在昭武王跟前,只有跪着听训的份儿,岂敢问东问西?你叔叔此番升了九省统制,要么是昭武王收了他,把他调出京里,远远避着是非。要么就是宫里不敢在京畿兵权上同王府争锋,才叫你叔叔出去巡边。”
凤姐急道,“如此可算避开了?”
贾琏道,“端看你叔叔是不是真投在了昭武王门下。我前些日子同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冯紫英喝酒,我听他的话风,你叔叔待昭武王甚是勤谨亲热。你放心,你叔叔心里比你明白。他既献了衷心,昭武王日后一遇风云便化龙,总不至于害他的性命。”
凤姐含泪道,“这样的大事,能保命就好。”
又突然咬牙道,“那娘娘呢!咱们家岂不被拖进去了!”
贾琏听她这样问,心里也软了,“无妨,娘娘没有皇嗣,生不出是非。昭武王不会为了这个发作咱们家。”
凤姐叹道,“这算什么事!本来听着封妃,一家子兴兴头头的,眼下竟成了催命符!”
贾琏低声道,“你便可以想明白圣上的处境了。圣上若是真的喜爱娘娘,真的想给咱们家脸面,何必拖了这么多年才封妃?眼下用这个笼络臣下,笼络的还是咱们家,可见是手里半个人没有了,只能惦念咱们家老国公和平安州并京营的一点干系。”
凤姐慌道,“那东府?”
“莫说东府,眼下连二房我也顾不得了。”
见凤姐一脸惶惑,贾琏恨声道,“包揽刑讼的事情,奶奶可明白了?”
凤姐又愧又气,又无甚可辩驳,“是我短了见识。还有些印子钱……”
贾琏道,“你同二太太放印子钱的书信供词,都在穆王手里,教穆王赏给老爷了。我问你,你收回的利钱,是不是到了二太太手里?”
凤姐慢慢回道,“岂有不孝敬太太的道理。我平日拿府上的月例放印子钱,难免有时候迟发了,也都是太太担待着。”
贾琏拿着茶碗砸到地上,气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太太?你若是惦着她是你亲姑姑,趁早收拾了你的嫁妆,去找你姑姑,出京去找你叔叔!你莫以为你聪明,最傻的就是你。你教人拿着我的印鉴插手诉讼,还是同长安的地方官勾连。又教她哄着,顶着荣府的名头放利子钱,你出面,她拿钱!你再拿着你赚来的丧阴德的钱去填补给她姑娘修的园子!”
贾琏怒极,喘了半晌方道,“你想想,二太太的算盘打得多响。日后事情败露了,你包揽官司用的是我的印鉴,私自放贷用的是荣府的名头——袭爵的可是老爷,日后袭爵的是我!事情抖落出来,二太太和二房可都清清白白的,说不定还能白捡了这世袭的爵位。我同老爷被夺爵发配,兴许掉脑袋——”
他指了指凤姐,“你同大姐儿被充作官奴——我真是娶了个积福积德,断子绝孙的好奶奶。”
凤姐看着贾琏,气的浑身发软,“她这样害我。”
两人一时默默无语。
凤姐滴泪,“可见我平日里真是教猪油蒙了心,教她当傻子使唤。”
这样一想,素日那些掐尖争荣的心灰了大半。
贾琏叹道,“眼下也不必提心吊胆了,横竖已经败露了。好在穆王把二太太从前放利子钱的书信赏给了老爷,咱们也算握着了她的短处。我且问你,都有谁知晓你这些事情?”
凤姐忙道,“并没什么人,素日都是指使昭儿旺儿,平儿也帮我料理。二太太那头,也只有周瑞家的知道。”
贾琏沉默了许久,“这些人都得料理,要么打杀了,要么关进庄子,找人看起来。你平常放贷的文契,也都得烧干净。”
凤姐惊道,“二爷,里头可还有平儿。”
贾琏苦笑,“你再说,我可真横不下这条心了。”
凤姐不防一贯优柔的贾琏如此狠心,又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跪到贾琏腿边哭诉道,“二爷,从前是我糊涂,教人轻易哄了,作了这么些混账事,都是我吩咐的平儿。我今后都改了,二爷您想想,平儿平常服侍咱们的好处,二爷饶了平儿罢。”
贾琏指了指桌上的砚台,“穆王就是拿这个东西砸我的头。不过他砸我了,我反而感恩戴德,我知他想调理我用我。我也是这样流着血跪到他脚边,他问我是要抄家还是休妻。”
说着,也不禁落泪,“眼瞅着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一招不慎,就成了抄家夺爵的大罪。”
夫妇二人哭作一团。
平儿在院里遥遥守着,心里也焦急,却不知道里头在商量她的生死。
贾琏叹道,“你想留下她便留下罢,只是这里头的利害,你挑拣着告诉她。她要是能明白,能守口,留着她也不妨事。要不然,虽是你做的孽,她却是非死不可。”
凤姐拿帕子抹眼泪,起身坐在炕沿上,“二爷放心,以后我不敢做这些事情,遇见拿不准的事情,也先问二爷。我就好好伺候老爷太太,好好养着大姐儿。”
贾琏道,“你想卸了管家的事情?”
凤姐啐了一口,“管什么家?狗屁!无非是教二太太捏在手里,听人使唤。府里头都说我把家私都贪回了王家,不知道我往里头填了多少银子,早就算不清了。要是不为了管家,我又何必——”
凤姐恨恨掩口不提。
贾琏笑道,“我还有件喜事同你说。说了你便知,仍需你操劳这些事情。”
凤姐见他喜笑颜开,奇道,“可是昭武王要收你到门下使唤?顺手赏了一官半职?”
贾琏闻言讪讪,“昭武王怎么瞧得上咱们家。他今日宣老爷和我去,原是有个由头——昭武王同林妹妹有婚约。”
凤姐惊道,“咱们怎么从未听说过?”
贾琏道,“昭武王手里有林姑丈写的婚书。昭武王爱慕林妹妹多年,自愿入赘到林家,因而姑丈手拟了婚书,只待林妹妹大些就成婚。”
凤姐道,“入赘?昭武王真是看中林妹妹了?可他不还要——”
凤姐伸手,指了指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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