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陈友善

金牛山，半山腰有座庙，始建于清朝雍正年间，距今已有三百多年。他叫陈友善，常年住在山庙，俗称守山人。

陈友善靠着守山，远近乡民捐纳香火钱为生，至今已有三十个年头。平日里，他不喜与人结交，在山脚下开垦荒田种植粮食、蔬菜，过着悠然自得、比神仙还要快活的日子。

我的出现，如同一个陌生人闯入，突然打破往日的平静，着实令他吃惊。陈友善出于好意送我回家，被我不知好歹顶了一句，不要多管闲事。

由于我很倔，陈友善从我口中问不出我家的地址、我是谁家的孩子。他又试图拉着我，准备附近村庄挨家挨户地问。谁料，我很抗拒，挣脱他的手，雷打不动坐在那里，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拿我没办法。

终于，陈友善被我的倔犟失去了耐心。很快，他便丢下我，提着他的手电筒，朝着上山的石阶，走了。

陈友善走后，我还是那样负气满满，不能接受被学校开除，躲在这里，去逃避同学们的耻笑、不敢回家面对父母。渐渐地，西边的落日被乌云遮盖最后一点泛红，整片天空笼罩着黑色，连那依稀可见的茂密枝头树叶，也变得模糊消失在黑暗中。突然，几声凄惨的虫鸣鸟叫，吓得我缩起身子，耳边响起阴森森的风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在我的脸上。

此时此刻，我才想到这里是荒山野岭不是人待的地方，时刻想着有人站在我的背后，令我头皮发麻，心慌意乱。心里的恐惧悄悄而来，我早已没了负气，后悔没有早早回家。正当我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一片寂静、剩下我的心跳，吓得我快要忍不住哭出声来。像是期待已久，半山腰那座小庙亮起了灯光。

黑暗中，那盏灯像是茫茫的大海，漂来一叶孤帆，令我心中惊喜、脚步不停使唤，迫不及待朝着上山的石阶，爬了上去。很快，我爬上半山腰。朦胧的灯火，一座红漆砖绿，古老的徽派建筑风格小庙，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片刻犹豫，迈过半米高的门槛，走进小庙。庙里，点燃了两盏油灯，一座高高的石像，摆在庙堂之上。随着一阵清风灯火摇摆，依稀可见它那凶神恶煞、怒目狰狞的诡异，半蹲在巨大的案台上，粗壮的手臂握有鼓锤似的神兵利器，塑有金身。

刹那间，我由心底感到震惊，即是害怕，也是稀奇！稀奇的是，电视剧里的寺庙，拜的不是观音菩萨、大罗神仙吗，这是什么鬼啊？！

正当我逐渐适应石像的怪异，心里的恐惧慢慢消失，却听石像后面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因为地上的影子，在我没有弄清是人是鬼的时候，一张面孔悄无声息出现在我面前。

“啊...”我被吓出声，身子骨自上而下微微一颤。

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山脚下相遇的陈友善。此时此刻的他，身穿浅蓝色长衫、袖筒道袍，头戴束冠帽，干瘦的脸，眼角布满褶皱。

陈友善算准我会进庙，为我点亮了油灯，开门迎客。我很好奇，适才山下，他是一身普通的农民装。眨眼不见，进了庙里，他却变成了道士，着实令人吃惊。

我壮着胆子：“你是刚才那个人...”

陈友善点了点头，说没错，又在庙里找了块空地，铺上道草，简单收拾：“你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接着，不等我问话这是什么庙，那个石像是什么鬼，他便回到石像后面，一间单房。第二日，天还未亮，陈友善走出小庙，我在睡眼朦胧中见他一身道服手里多了一把剑。

等到日晒三竿，小庙屋顶透过一束阳光洒在石像脚下，庙里所有的摆设清晰可见，我才睡意全无醒了过来。第一反应，糟糕，上学要迟到。等到完全清醒，才想起昨天被学校开除。

此时，肚子有点饿，我爬了起来，走出门外。顿时，高耸的山尖那一片茂密簇拥的枝头占满了鸟雀，时不时传来鸟叫，在这空旷深邃的密林里，更显得心静自然。我那失学、失魂落魄的疲惫，随之殆尽，一扫而空。

随之，一道身影，疾风之所急，呼啸而过…耳边响起，不知兵器锋利，但听刺音犹如金刚砾石碰出火花纷纷落落。我目瞪口呆，眼前这人在狭小的残垣断壁、几十米高的石台山，或是腾空而起，或是低走腰步，使出一套极具观赏、却又杀气满满的剑术。

陈友善使出的剑术，融汇了太极剑阴柔、少林大力金刚剑之纯阳，闲来修身健体，危来临阵对敌！

我被陈友善的剑法吸引，忍不住上前想要近距离看个仔细，四肢不听使唤模仿他的动作比划着。突然，陈友善连连后退几步冷呵：“不要过来...”

随之一声冷呵，空气中像是凝聚着杀气，令我胆颤心惊收回了脚步。很快，陈友善气化丹田，收起剑术。

“跟我来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陈友善从高高的石台上，一跃而下，收起适才使出剑术的杀气，恢复平静道。

我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昨晚小瞧了他，只把他比作寻常不过的糟老头。

回到庙里，陈友善拿出几个馒头，给了我一碗粥。由于我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顾不得在生人面前，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我一边吃着，一边忍不住问：“你是道士吗，你会武功吗...”

陈友善坐在我面前，一个多小时的剑术使出，令他脸色润红。原先干瘦的脸，泛起红来，已有几分令人温和的慈眉目善。

他一边点头肯定了我想要的答案，一边对我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很是疑问：“你叫什么名字，谁家的孩子，为什么不回家？”

我原先对他有了戒备，如今佩服他会剑术，瞬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下子拉近了关系。像是熟人见面、推心置腹，我对他一五一十说起实话：“我叫关小飞，家住关家崂，昨天被学校开除，我不敢回家...”

陈友善听说我被学校开除，这就不足为奇，我是背着书包不肯回家。至于我被学校开除的缘由，他没有多问。想必他是知道的，被学校开除的学生，都不是好学生。

等我吃完，他才开口：“早点回去吧，不要让你的父母为你担心！”

我年纪虽小，却也明白一夜未归，爸妈肯定会发了疯似的到处找我。可我，始终不敢面对他们！

于是我，心里有了大胆的想法，朝着他硬挺挺地跪下：“我不想回家，我想拜你为师，我想学剑！”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他十分好笑。

陈友善并未打击我的积极性，语气深长道：“学剑，是要学一辈子的，你有这份耐力吗？”

“我有，我有！”

为了让他答应收我为徒，我连声磕头向他保证。

他却不为我所动：“如果你有这份耐力，学校为何将你开除？”

陈友善所说的耐力，不是我所想的那样。耐力，是一种吃苦耐劳、宁折不曲的精神，并非是指蛮力。

我被他一句话问得，无话可说。像是，满脑子热血，从迷失中找到方向，突然被人无情拒绝，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陈友善见我心灰意冷，不忍打击我的积极性，缓和了语气：“收你为徒并非不可，除非你能做到我的要求。”

像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又满脸热血，信誓旦旦：“不管什么要求，我都会做到。”

陈友善接着，说：“第一，我不收品行不端、成绩不好的徒弟。你被学校开除，不是品行不端，就是成绩差。我要的是，品行最好成绩最好的徒弟，你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他说的品行不端，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说的成绩差，我能听懂，这是我的软肋。为了拜他为师，学他本事，我是风吹雨打都不怕，一口答应了他，我能！

紧接着，他说：“第二，学剑是为了修身养性、悟道悟学，不可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你能做到吗？”

“我能....”

“第三，除了学剑，你还要随我禅坐，念你还在读书，一周一次便可，我传你相人、通灵之术。学成后，他日不可以此卖弄、发不义之财，多多行善，你能做到吗？”

“我向您保证，我能！”

“那好，你先回去吧...什么时候成为品行最好、成绩最好的学生，你来找我，我先收你门外徒。”

门外徒？我在心里过滤一遍，显然，不是影视剧里所说的嫡传弟子。不过，有机会能当门外徒，也是求之不得。

陈友善提出的三个要求，我是一个不落满口答应。临走时，我不忘朝他磕了三个响头，作为提前拜师之礼。接着，我像是打了鸡血，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步一步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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