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特殊商品

疯狂的暴风雨正在肆虐着加塔斯海域，狂风卷起十来米高的波峰。天空一片乌黑，偶尔发出的闪电连接起远方天空中似乎要坠落下来的乌云和不断涌向天空的黑色海面，仿佛那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处女之星号像一片受惊的小树叶一般被风暴玩弄于股掌之间，船体一会儿被抛上高高的浪峰，一会儿又狠狠地跌入深深的浪谷，动能、重力还有惯性联合起来捉弄着这只可怜的小玩具，被抛来抛去的小帆船似乎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

        水手们还在与怒海狂涛顽强地对抗着，而此刻被绑在船舱里的琳雅却是真正地感觉生不如死了。之前她也坐过海船了，也习惯了海浪的颠簸。但直到这次遇到风暴——她才真正明白大海的恐怖。自然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比及的，此刻的她随着船体被不断地抛起落下左摇右晃，一会儿被高高掀起，整个身体拼命地向上飞去，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然后又猛地落下，感觉就像是置身于失重的太空之中，大脑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灵魂仿佛要出窍了似的。

        那种滋味……真的是太恐怖，太可怕，太疯狂了。脑子里早已经是一片空白，泪水已经流干，心脏似乎都要跳出胸膛了，嘴里更是吐得稀里哗啦。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事吗？

        其实死亡也只是推迟了一会罢了。她现在反倒希望能早点死会更好一些。珐拉玛说什么来着？根据海神的旨意，每个将死之人都会有最后一晚的时间来忏悔，来思索，来回忆自己的一生。看在你并没有真正伤害任何一个他的船员的份上，他决定给琳雅这最后一晚去怀念父母的机会，然后以一个有尊严的方式死去。你应该庆幸你并没有伤害我的船员，否则我会用一百种最残忍的方式来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琳雅现在就已经是生不如死了。极度的晕船加捆绑加饥饿还有寒冷和禁制魔法的钢针刺痛，可怜的小公主琳雅那娇嫩的玉体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活罪？“杀了我……杀了我吧……”再一次几乎将苦涩的胆汁都吐出来之后，痛不欲生的琳雅只剩下轻轻呻吟的力气了。

        但是船长发了话，当然不会有人这个时候跑来杀她。在经过这样一番极度残酷的精神和**折磨之后，她终于晕了过去。解脱了。

        再醒来的时候，琳雅发现世界已经从极度的颠狂中安静了下来。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躺着的，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被人抱着的！她身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

        什么回事？她不是在一艘名叫处女之星的满是海盗的船上吗？怎么突然就……天哪，难道我！？

        “啊——！”琳雅惊声尖叫起来，充满杀伤力的声波再次爆发出来。她连忙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身边的那只手臂却温柔地将她的身体重新按回到床上。“别乱动，小妹妹，你现在还需要休息。”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惊魂未定的琳雅连忙转头看去，原来是她……珐拉玛的那个小侍女莱安妮。琳雅那恐惧到极点的心情终于稍稍平静了一点点，她连忙下意识地伸手去检查自己的身体，还有那个最重要的部位……

        长裙和鞋子什么的已经被脱掉了。但内衣还在……身体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特别是那个最重要的地方，好像还很正常。还好，还好……没有死，也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吗？但琳雅的脸已然是红透了。

        “琳雅公主，你的头还痛吗？”莱安妮摸了摸琳雅的脑袋问道。其实她的年龄也只有十八到二十岁的样子，但显然也已经足够比琳雅大了。

        “你……他们不是说要杀了我的吗？”琳雅脑子里的思维渐渐恢复了正常问道。身体还是有些刺痛的地方，但显然那些插在身体里的钢针都已经拔掉了，手脚四肢也并没有捆绑起来。更重要的是……琳雅试了一下，发现自己体力的魔力又可以运转自如了，光明之剑和冰晶弓也可以召唤凝聚了。这意味着她现在已经有了可以自保的能力了，但她仍然没有过份动弹，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莱安妮摇摇头笑道：“公主殿下，我们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但庆幸的是你并没有伤害谁，要不然船长是不会让你活这么久的。经过昨晚的事，船长也终于相信你不是海妖了。”

        “昨晚什么事？”琳雅又吓了一跳。

        “呃……你居然会晕船晕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这可不是能装得出来的。如果你真是海妖，一直生活在海中的话……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大海中的风暴就跟陆地上的刮风下雨一样寻常，会晕浪的海妖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吧。”莱安妮抿着嘴轻轻一笑道。

        原来是这样……好吧好吧，可自己差点就没命了，还受了那么大的罪，这又该去找谁诉苦呢？本公主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难道要怪自己吗？啊呀呀呀，真是可恶！

        “还有，你居然有一只凤凰做宠物，凤凰那种神奇的生物是不可能在水里生活的，所以船长最终相信了你不是海妖用魔法变成的人类。公主殿下，你先好好休息吧，船长说他还想跟你好好谈谈的。其实……”莱安妮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回头说道，“琳雅公主，船长其实是很欣赏你的，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琳雅愣了一下，然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莱安妮，其实你喜欢珐拉玛船长对不对？”

        **

        身体还没恢复，先养好身体再说吧。不过处女之星号似乎停了下来，一点也不摇晃，海上的风浪似乎已经完全停息了下来。有莱安妮的照顾倒也不用担心什么，不过整天闷在船舱里也实在难受。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时候，莱安妮帮琳雅穿好了衣服，珐拉玛终于来了。

        “看在你并没有伤害我的船员的份上，我们决定到阿尔金之后就送你下船。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做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事。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们仍然不明白你不是海妖但为什么会唱海妖的歌。但我们给过你信任，也给过你机会，请你自重。”珐拉玛一脸冷漠严肃地说完，就准备直接离开了。

        “等等！珐拉玛船长，谢谢。这次是我不对，请允许我道歉。我能说的真相也就是这样了，那确实是海妖的歌，但它只是一种魔法，并不一定是只有海妖才会唱的。我那么做是因为我害所你们，毕竟你们都是一群海盗。我没有伤害你们，是因为我感觉到你们并不是完全的坏人，或者说是有可能改变成为好人的人，而且我也并没有足够的理由伤害你们。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当然突然为什么要那么做。”琳雅也决定实话实说了。

        “完全的坏人？改变成好人的人？”珐拉玛突然冷笑一声道。“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可笑吗？”

        “不可笑。人总是各种各样的，好人有虚伪的一面，坏人也有善良的一面。这世界从来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就比如你们海盗虽然会打劫渔船，但同样的你们也会救援一个流落孤岛的人一样。”琳雅毫无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说道。其实他真的不会是个纯粹的坏人，这一点琳雅感觉有信心。

        “你太天真了，小丫头。你还是应该呆在你的象牙城堡里，过着属于你的公主生活，这外面的世界并不适合你。我救你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少善良，而是因为我知道你能卖个好价钱！听清楚了？”珐拉玛哈哈一笑道。

        琳雅愣在了那里。“好吧……就算是这样，也改变不了你救了一个人的事实。其实我想即使是在大海上生活，也不一定要去打劫的吧，事实海盗行为本身并不会产生财富……你们有船，为什么不尝试着去做点别的呢？比如探险寻宝多有趣？或者贸易运输，或者捕鱼养珍珠，这些都是可以创造财富的啊。或者发挥你们的战斗特长，找一处岛屿，建一个港口，可以给往来船只提供补给修理什么的，你们负责维护航线的安全，向商船抽点税。好吧，随便做点什么，也会比在海上到处打劫要来得好吧？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偏偏要去当海盗呢？”

        这一下轮到珐拉玛愣住了。低头想了许久之后，他才重新抬起头说道：“果然是在城堡里长大的小公主，你的天真思维实在我让无颜以对，也无话可说了。可惜在大海里，只有两种生物，掠食者，和被掠食者。如果你不想成为别人的食物，那么你就只能成为掠食者，从来没有第三种选择。如果你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件事请记住，在到达阿尔金之前，你都是属于我们的财产，来自象牙城堡里的公主殿下。自从我们救了你那一刻起，你就欠了我们至少一箱黄金。到达阿尔金岛之后，我会找一艘前往格勒西亚的船，将你以至少三千枚金币的价格转卖给他们。

        他们会继续把你送向你故乡的方向，当然他们也不会做义务劳动，你的价值会在旅途中不断上升。当然我相信最后一程护送者会得到你父亲非常优厚的报酬，而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恐怕你就只能拿你自己的生命和身体来做抵偿了。这很公平，不是吗？

        我现在可以给你以客人的身份生活在这艘船上，在你的价值还没有消失之前。但我希望你能深刻认识到你自己的真实处境和真实身份——你就是一件价值高昂的特殊商品。格勒西亚人与亚特兰斯人的关系一直并不友好，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所以价值的天平也随时有可能会因为某些意外的原因而倾斜，这可不是什么危言耸听。

        我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所以我要奉劝你别做傻事，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可以随时控制你的方法！如果你还想活着回到你父亲的城堡，我给你的建议，就是一直做个乖宝宝。我想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珐拉玛的一篇长篇大论结束后，现在又轮到琳雅彻底傻眼了。他说的没错，琳雅现在终于彻底明白自己的真实处境了。

        他们给你面子，你才是个公主。他们不给你面子，你就是个阶下囚——一件可以用来卖钱的货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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