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标记她”
月亮花的芬芳甜腻腥甜，陆林言忍不住有点想吐，她捂住了口鼻，好奇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世界。
外面的风沙声，鱼丸的嘶吼声，孟南辞的打斗声，完全被隔绝在外。
陆林言沿着绿色的花萼攀爬到高处，俯瞰下去就看到自己方才行走的地方茫茫一片，根本望不到底。
不出意外，这里便是她之前贪吃的那朵月亮花的精神领域。
她的意识被隔绝在这里，成为了月亮花的一部分。
陆林言坐在月亮花雌蕊的柱头上，安静地观察四周的一切，这是一个相当梦幻的世界，白茫茫的空间里，长满了白色的正在飘荡的虚影。
然而这些虚影似乎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没有自己的意识，他们遵循着某种规律四处穿行，陆林言将视线定在他们最终的去处——那是一个红色的像是人目一样的雄蕊顶端的花药。
花药是花朵产生花粉的主要部分，陆林言清晰地看到白色的花粉被不知名的风带起，在半空中骤然失踪。
她站起身，将略长的袖子轻轻挽起，按照四周花萼高低的规律，轻而易举就走到了花粉消失的地方。
在陆林言快要触摸到那里时，白色的空间里突然裂开一条细缝，细缝轻轻蠕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鲜红的瞳孔里骤然放大，里面映出了她的身影。
“你想离开这里？”瞳孔幽幽地眯起，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类女孩，“你弄坏了我的身躯，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陆林言被巨大的瞳孔上的睫毛挠的脸颊发痒，她退了几步，平视着瞳孔，好一会才恍然大悟：“你就是那朵月亮花？”
月亮花怎么会是个大眼珠子，还挺吓人的。
“月亮花？”瞳孔自嘲式的拖长了尾音，它的眼眶里泛起一些湿气，“它是这么介绍我的？”
瞳孔悠悠地发出一声冷笑：“我乃堂堂落日神殿的主神，在一次诡计中被魔鬼斩碎了躯体，焚烧了骨骼，要不是我拼命保住这只眼睛，还留一息，这片荒漠恐怕早就沦为它的地狱。”
落日神的语气淡淡的，很难不让人感觉到他的气愤。
但奇怪的是，陆林言却没有从它身上看到怨恨的元素体。
她大胆地走上前，摸了摸落日神伤痕累累的上眼皮，“被碎尸万段很疼吧？其实我也被人五马分尸过。”
她淡淡地陈述着，落日神的瞳孔却微微一颤，仿佛通过陆林言的抚摸，它感受到了她的痛苦。
落日神眼底的情绪瞬间散去，猩红的双眸褪去骇人的狰狞，它安抚似的弯了弯眼角，“好孩子，你很适合这里，留下来吧？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会帮你抚平伤痛，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陆林言不受控地心动起来，与此同时，她发现原本白色的空间突然变了模样。
一座三进的古世界院落出现在陆林言的面前，车马绫罗遍布街道，陆林言听到有人喊她。
陆林言转身，隔着一座石狮子，就看到父兄执鞭站在门口，车辇上的母亲掀开帘子，轻轻地唤她：“快过来，莫要误了入宫的时辰。”
孩童时期很平常的一天，被落日神从她过往的十八年里提了出来。
她身上掠过一道白光，陆林言低头一看就发现原本的青灰色制服变成了粉嫩华贵的绫罗，她抬起葱白的手指，上面握着的是一柄画着早春杜鹃的白玉扇。
没有家破人亡，没有被冤入狱，没有人逼她上战场杀人，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人生最美好的那几年。
陆林言下意识挪动脚步，就差两三步就能扑入兄长怀抱的时候，她突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陆林言！你快醒醒。”
“紫毛你快来！这是比赛，又不是生死局，你他么的给我滚过来救人！”
“我要死了！呜呜我害怕！求求了紫毛，你聋了吗！”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
紫毛？alpha？笔试？
一大串陌生又熟悉的词汇崩了过来。
好熟悉啊，这都是什么？
陆林言的太阳穴一阵阵地钝痛，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家人，繁华的京都，脑海里又出现逼迫自己去比赛的养父母，还有深海里的九头蝮蛇。
记忆混乱起来，陆林言突然想起，自己不是早就死了吗？那这些都是什么？
陆林言心念一定，眼前的古世界瞬间破碎，那些无比熟悉的亲人皮囊褪尽，只剩下白色的听人驱使的虚影。
“可惜了。”落日神看到陆林言没有中计，有些遗憾地长叹一声，它望着原地出神的陆林言，似乎颇为伤感：“既然你不接受我的好意，不愿意留在这里陪着我，那我就只能吃掉你了。”
陆林言被识海里的鱼丸吵得有些心烦，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
她一听落日神下的结论，连忙反问：“你为什么非要我留下来，你不想出去吗？”
打败邪神，夺回落日神的神庙，让这些荒漠废墟恢复如前，这才是落日神真正想要的吧。
落日神有些错愕地瞪大了眼珠子，仿佛从未有人这么提议过。
过往的猎物们来到这里，趴在地上害怕求饶都来不及，谁又会想去了解它的过去，想帮它解开心结，重新回到本位呢？
“你真是个天真的孩子，”落日神的瞳孔里浮现出一些好奇，“我已经寸步难行，而神庙早就是恶魔的领地。”
它瞳孔闪过一条金色的光，陆林言看到眼前出来一道屏幕，上面是外面孟南辞被巨怪追杀的场景。
“看到了吗？它们马上就要找到我了，很快就我要和你一起，永远消失。”
落日神平静地陈述着，垂眸看着眼前身体属性为omega，手无寸铁，灵魂都被自己困住的陆林言，它像是在临终又找到了一点乐子，“孩子，难道你能帮我离开这里？”
陆林言扭头看向源源不断奔赴向这边的花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信息素，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
她抬眸看向落日神：“你让那么多月亮花蔓延到沙漠上，又故意放出这些花粉，目的就是为了完成狩猎。你想要吃掉我们这些来到副本的玩家，增强你的力量，再去和邪神拼死一搏。对不对？”
落日神罕见地沉默下来，瞳孔的颜色由浅变深。
陆林言察觉到，空间里的气温变得炙热，附近的月亮花上也覆盖了一层危险的气息。
“我猜对了。”陆林言不顾落日神的视线变化，她靠近它，轻轻地用脸颊安抚道：“我和你是一样的啊，没有人比我更感同身受你的痛苦。我的神明，相信我好不好？不要让我们变成猎物，让我们成为您的信徒，为您披荆斩棘，重拓回家的路。”
回家？落日神一怔。
几百年了，它都快忘记自己曾经也有家。
它的神殿里也曾香火鼎盛，无数善良信徒因着信任将他们的祈祷托付过来，源源不断的信徒们拜倒在它的神像之下，感激它日复一日地守护他们的家族和家人。
落日神的瞳孔渐渐变得澄明，慈悲从它的眸中呈现，它看着陆林言，恍惚觉得眼前的人类才是她的神明，而此时它张了张嘴，只剩下虔诚的声音轻声询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的。”陆林言勾起唇角，目光掠过自己身上落日神根本看不到的信息素，朝着屏幕里的沙漠巨兽道：“让我的花粉成为它们的粮食。”
荒漠之上，无数巨人贪婪地行走在月亮花之间。
这些怪物在第一次副本和第二次副本中分明是守护月亮花的卫士，可是此时，孟南辞却看到他们就像是野蛮的刽子手，无差别地清扫破坏着所有的花朵。
只有一朵月亮花的时候，他们是守卫者。当满世界都是月亮花，他们却是收割者。
孟南辞趁着打斗的空隙，快速思考：一定是月亮花有问题。
她扫过熙熙攘攘的月亮花，巨怪从一出现就不断地穿梭其中翻找破坏，它们一定是有目的的……她眸光一亮，这么多月亮花里只有一朵月亮花是邪神想要的，它们在寻找那朵真的。
与此同时，孟南辞通过精神力终于听到了鱼丸若隐若现的呼救。
她抬眸看去，正好看到有只怪物正在逼近一朵疯狂摇摆的月亮花。
花朵的四周已经被踩得泥泞一片，巨人弯下腰，小心翼翼又笨拙地想要摘下它，却被月亮花屡屡避开。
有限的空间里，怪物的耐心售罄。
它空洞的眼睛里迸发出凶狠，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巨人。
孟南辞踩在同样奔赴月亮花的巨人的肩膀，奋力一跃，正好赶上替月亮花挡住了最致命的一波攻击。
“这朵是陆林言？”孟南辞厉声询问。
她的腰肢被七八个巨人的手臂压弯在地，倒转的视野里，她看到了漫天飞舞的花瓣。
鱼丸几乎是喜极而泣，它被困在花朵的躯干里，大声喊叫：“我喊不醒她！紫毛你快救她！”
花瓣落在孟南辞的脸颊，她用权杖将眼前的五六个巨人手臂齐齐挡开。
巨人们压倒性的攻击突然消失，孟南辞从地上直起身，就看到四周暴躁的怪物们全都像是被傀儡术操纵，他们低垂着脑袋，乖巧地站在原地，像是可怜巴巴等待着关爱的孩子。
孟南辞回过身，目光被陆林言化作的那朵月亮花吸引，那朵花苞正在徐徐绽放，花瓣里散发出的香气让她心头一跳。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滚烫起来，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念头突兀地出现在了脑海。
“标记她。”
“标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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